「帶我去玉人樓。」從大商酒樓里出來，我一把拉住眼前的小安，頗有點不安。
「清蓮姑娘，這個真的不行，不合規矩。您在荷園，怎麼能去玉人樓？」小安倒是為難了。
「那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祈風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是真的只是傷到了手臂？」我眼楮狠狠地盯著他看，害怕自己錯過一個不對勁的表情。真的那個男人（張大三）的話，讓我知道了害怕︰張大三說昨夜他正好路過浣橋，看到祈風在橋邊站著，一動不動的像是在等人。他一個做茶葉買賣的商人，手里的閑錢是不少，像玉人樓這樣的上檔次的青樓之地去過不少，自然是知道祈風。生意人貴在朋友多，他想想就準備上前打個招呼。可是卻被人捷足先登了……女子的身子本來是背對著她的，只見的是腰肢裊娜似弱柳，步履輕盈，步搖輕漫，珊珊作響，只是一個背影便知道是個美人。他只覺得好笑，一個玉人樓的總管怎生會在浣橋與人私會？本來就不怎麼聰明的人，搖著頭就要離開了，但是卻又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黑暗中看不到那背對著的女子的表情，只有祈風眼楮睜得大大的，似乎是很不可思議，又似乎早已經猜想到了。順著女子的手看到，只有一把帶血的刺刀，而血將衣服都浸濕了，遠遠的，那股血氣似乎都可以隨著河里的水汽飄散到各地……張大三何曾見到過這樣的情景，嚇得都走不了了，連喊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正要離開，腿也不停使喚了，定定地站在那里，直到那位那刺刀的女子轉身過來，女子眉如遠山，眸球烏靈閃亮長眉連娟，微睇綿藐，朱紗遮面……
「清蓮姑娘，那個多嘴的人告訴你的？」小安的眼底滑過一絲陰霾，帶著說不上來的陰沉，接著道，「既然已經瞞不過姑娘了，總管也說了。如果姑娘知道了，必定會想辦法回玉人樓的，所以這次小安帶你回去，只是要從後門過……」
「還不快走？」我沒有絲毫停頓，走到轎子邊厲聲道︰原來是這樣的，如果沒有人告訴我昨夜的事兒，他就要裝作什麼都沒有麼？你就絲毫不擔心我會為他緊張？還有那個張大三話里的意思明明就是我是傷害祈風的人，但是昨夜我一直在糾結著，雖然也想著要去浣橋，但是想想元稹，想想可能到了那里什麼人都沒有的可能性，我的確是退卻了，並沒有去赴約。那麼是誰呢？還冒充我去赴祈風的約，並且傷了祈風？
「快點！」我心里壓著這麼多的問題，卻是急躁了許多。
……
「清蓮姑娘，到了。」小安過來為我掀開簾子，我低頭從轎子里出來，看著這個無比熟悉的大門，心里猛然涌出一股酸楚，手指都涼涼的︰門還在這扇門，只是里面的人變了，從來人都是渺小的，特別是在面對時光的時候，總是無力而傷感……
「清蓮姑娘，上官總管就在里面。小安先下去了。」我對小安一個點頭，他就離開了。我就站在門外，剎那間許多畫面都蹦了出來︰他將我手里的木梳奪過去，幫我梳頭發，將那玉釵綰在我的發間「你今年的生辰，我因為參加測試，不曾呆在彰德，也不曾送你什麼東西。這個就當是我給你的禮物吧」，隨後笑了，「秀兒，很配這樣的玉釵」；他將我抱到床上，幫我將鞋褪去，我的一句話就讓他些許的羞澀了，「說什麼傻話。女孩子的腳怎麼可以隨便讓人看」，說完就離開了；他拿著那壺裝著米酒的酒壺嚇唬我，事後我狠狠瞪他，他卻無謂了，「呵，我又沒有說那壺酒也是烈酒，米酒你也不要嚇成那樣吧」，氣的我牙癢癢的；他喜歡環著我的身子，對著我笑，有時候會點著我的小鼻子，痴痴地念「傻秀兒，我的小傻瓜」，即使我一再地表示反抗，他還是會說「秀兒，傻瓜……」……
「不準備進來了麼？」里面的男聲還是那樣的清冷，卻是讓我無端地想要哭，時光好像又回到了去年的時候。那時候我手里拿著一個沉甸甸的飯盒冒著雨，來給他送飯。只是站在門外，他就靜靜地坐在凳子上，看著那一個個的文件，像是很無意地說著，卻還帶著笑意，「你是不準備進來了麼」，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將我那時的花痴表情打破了……
我捂捂胸口，有熱熱的液體在努力沖破眼眶，仰頭起來，咸咸的淚水順著臉頰落在地上，對自己說「傻瓜，有什麼好哭的，他不是好好的麼」……
「悠然……」我頓頓的腳在听到他的呼喚的時候，立刻就沖了進去，來不及去看這個我許久不曾來的屋子，直接就到了里屋，坐到了祈風的床邊。
「你終于還是來了……」這時候的祈風，不像我印象里的他。印象里的他是強勢的，即使他是個玉人樓的總管，只是一個玉人樓的總管，他卻是強勢的，而現在呢？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唇角帶著苦笑的清冷男子，真的是那個驕傲的人麼？
「我來了，你不是早就知道麼？我在門外的時候，你就知道的，不是麼？我不去，你就回來啊，你傻啊，就在浣橋等什麼啊？你知道那個人不是我，但是你還是裝作她是我，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嗯？你現在是不是很驕傲啊，最後還是我過來了，我過來找你了？」我看著他發干的嘴唇，就要起身卻被他拉住了。
「我的悠然變得聰明了。悠然身上有種別人沒有的香氣，我怎麼會不知道。但是這樣的話，悠然就會過來了，就不會過來看我了……」祈風說著這樣的話，眼角有著和我一樣的晶瑩，手緩緩地伸過來，冰冰的手接觸我臉頰的一刻，我竟然哭了，淚水打濕了他的白色寢衣，他天狼星般的眼眸驀地柔軟了，「愛哭鬼，傻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