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媽媽在說什麼，這和家妹有何關系？」還是祈風先回過神來，鎮定地問，倒也冷靜，不像我此時已然慌亂了。
「梅園亥時一刻見，亥時三刻離開。你們還要我說得更詳細些麼？」玉娘的縴縴玉指擺弄著菊瓣翡翠茶盅，頭微微斜了一些，眼里甚至還帶著絲嘲諷的笑意。
「求玉娘放過他們，他們不過是一時迷了心竅……」我慌忙中跪了下來︰這次我是真的怕了，以前我只是犯了小小的錯誤，她就可以讓人賞我二十大板，那麼這次然兒他們一定會按規矩辦的，而且可能會更糟……
「可笑，只是一句‘一時迷了心竅’就想把問題解決？我一早就對你說過的，玉人樓從來不養廢人。現在正是他們回報玉人樓的時候，就想離開了，哪里有這樣的好事？」玉娘的話里充滿諷刺，眼里閃過一絲狠辣，「別說是什麼都不會的上官祈然，就是武功高強的李廉都跑不了！」
「可是，玉娘……」我的心里涼涼的，想要說話，卻被身邊的祈風從地上拉起來，他打斷我，竟然對玉娘笑笑。
「玉媽媽什麼條件？」祈風的聲音緩緩的，幾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但是我可以看出他眼里壓抑的怒氣。
「那你能給我什麼呢？」玉娘本身就是個生意人，是我沖動才會那樣慌張，現在想想似乎落入了她的什麼圈套一樣，因為玉娘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祈風，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神里帶著玩味兒。這樣的玉娘和我印象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樣了，有點讓人生畏了……
「我留下，讓他們走。」祈風迎著玉娘讓人生畏的眼神，將我拉到自己的身後，明明是簡單的回答，卻是震驚到了我︰祈風的賣身契本身就是活契。憑著他的能力，出了玉人樓會有一個十分讓人欣羨的生活。但是如果就這樣的一個人一直在玉人樓，能有什麼？最多就是像祥叔一樣成了最高的總管，可是……這是祈風要的麼？他的自由呢，他的理想呢，呃，還有對我的承諾呢（我承認這時候說這個有些煞風景，但是……），只是為了他們，他就可以都舍棄了麼？
「他們似乎是兩個人吧？」玉娘的眼楮和祈風的眼楮對視著，那個場面就是高手在對決一樣，玉娘說這話看似無心，後來眼楮轉看到了我，對著我笑著，我只是感覺身上一陣涼，心跳不怎麼規律了（只是被嚇得）。
「玉媽媽這樣的帳怎麼算不清呢？」祈風接過玉娘的話，高大的身子將我掩在自己的身後，「李廉雖然條件不錯，但是比起我來，還是有一定差距的。要不然不會每次去長安辦事，玉媽媽都只讓我去了。而然兒在玉人樓眾多的美女中，並不是很顯眼，玉媽媽何苦為難他們？」
「很不顯眼？還沒有參加測試，就被人稱作‘妙蓮佳人’的上官祈然除了你這個哥哥，誰人敢說她不顯眼？」玉娘似乎是听到了平生最大的笑話，笑得花枝亂顫，定眼看祈風道，「用你一個人的自由來換一個人的自由，你要好好選。最好在亥時一刻前想好，不然到時候現場選的話，可能就有點殘忍了……」
「那樣怎麼可以，他們不可以分開的。如果只能走一個，他們勢必都不會離開了……」我抑制不住地說出來，卻被祈風怒氣沖沖地打斷︰「季秀，你什麼話都不要說！」
「可是……」我有點委屈，最後看著他生氣的樣子，只能閉嘴，悄悄躲在他的身後。
「我帶來的回報一定會比他們加起來的更加多，而且這時候房間里就我們三個人……」祈風雖然笑著，但是笑里只有冷。
「哦？你這是在威脅我麼？」玉娘的眼波流轉，顧盼生輝，撩人心懷，說出的話卻是冷的，「你以為我若是沒有對付你們的本事，敢開玉人樓麼，還開了這麼久？」
「玉媽媽真的是好手段，這樣的事兒也可以做出來？」玉娘的話剛剛說出來沒有多久，本身站在我身前的祈風突然身子一震，單手按按太陽穴，身形有些晃動……
「玉娘，祈風這是怎麼了？」我眼里充滿疑惑，慌忙里扶起祈風的身子，心里氣急了︰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沒有什麼，他只是現在身子軟了罷了，過一個時辰就會好的。你們好好想想到底應該選誰吧，先走吧。」玉娘擺擺手示意讓我離開，眼里無意中瞟過在書桌上的紫檀座掐絲琺瑯獸耳爐，我頓時明白了︰一定是玉娘放了什麼香，才使得祈風成了這樣。她一定都安排好了。
我扶著祈風的身子向外走著，心里盤算起來︰這次玉娘想必不會放手的。她到底是在執著什麼？何苦糾結于人數的問題而放棄了讓祈風死心塌地追隨自己的機會？祈然和李廉他們本來不出去，就呆在玉人樓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現在玉娘知道了，若是按規矩辦，他們怎麼會有活路？況且雲逸對我說的最晚下個月月末要讓人帶我回大漠的事兒明顯預示著現在呆在玉人樓的危險性，他們怎麼可以留在這里？我該怎麼辦，怎麼把他們送離玉人樓……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我就知道了祈風在玉人樓前樓呆著的難處，這樣的相互試探、相互算計過于累人。我腦子有點亂，想著然兒和李廉正在滿懷憧憬地談論洛邑，談論未來，我的心里就難受極了︰真的無法理解玉娘的想法。祈風為什麼就不能以一人換兩人，她不知道想祈風這樣的人是多麼難得麼，為什麼就是一直在糾纏于人數問題？……等等，玉娘糾纏于人數問題，我把人數問題解決了，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麼？
想到這里，我就湊近祈風的耳邊，笑得很燦爛，似是呢喃︰「我們先回去，我有事和玉娘談……」
「……」祈風面含懷疑地看了看我，隨後眼中帶著了然，淡漠開口，「若是然兒他們的事兒就什麼都不要說了，我們回去……」
「不是，是……呃,爹爹的事兒……我要和她好好談談。」我是多麼擅長說謊的孩子啊，即使是祈風這樣的人精，都在我誠懇的眼神下選擇了相信。
在祈風的默許下，我扶著祈風又走回了屋子，將祈風扶到長椅上，我慢慢走到玉娘身邊，心里默默道︰然兒，這次就算我們兩清了吧。那次的「雞母石」事件雖然我是無心，你也已經原諒了我，但是我畢竟是害你成了紅綠色盲的導火索和間接因素，這就當是我在向你贖罪吧，反正我也出不去，不是麼？這次我幫你，你和李廉都要好好的，替我好好看看洛邑，好好看看外邊的世界吧。這樣我就什麼都不欠你了吧，我們就兩清了吧……
「玉娘，若是以我和祈風留下來作為條件來換然兒和李廉的自由，玉娘可是同意？」我聲音不大，卻是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