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我趕祈風走了後，祈風同學果然很是守約地再也沒有到過我的房間，而雲逸也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般不見蹤影。不過我倒是樂得清靜，繼續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雖說是我不去見然兒他們，但是他們的事兒我多多少少是關心的。元稹離開的日子是二月二十六，而然兒在兩日後，也就是二月二十八，我心里一個安定︰畢竟是在四月來之前走了，這樣就好。
我忙完自己後廚房的活兒，一個人偷偷跑到了前園。即使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在，我也想要這麼走一趟。因為現在這里也許還有然兒的身影，以後就不會有了……
我輕聲走到然兒的房間門外，然兒的大門緊緊鎖著，只能模糊地听到里面的軟軟綿綿的、若有若無的女聲，不用想一定是然兒在埋怨李廉的磨嘰。我記不得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听到他們說話了，那些聲音明明就是這麼近，而我卻是無論如何都抓不住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然學會了和元稹相處，而和然兒他們慢慢淡了……
「秀兒姐，你怎麼在這里？」我正出神的時候，一個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扭頭便捂住了她的嘴巴，低頭細看原來是小綠，馬上做了個「噓」的手勢，心里淚流滿面了︰看來我真的做不來什麼「特務」、「內線」之類的角色，人一點都不機靈，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不過小綠來前園是做什麼？
然而我還沒有來得及問小綠，就有人先問我來了，看吧，被發現了吧（這個貌似是必然事件吧？）……
「秀兒，你怎麼來了？我正要去找你呢，進來啊。」然兒一見到我便熱情地將我領到屋內，我是在這時候真正領會到了什麼叫做「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了，有誰可以給我翻譯一下然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迷迷糊糊地被然兒拉到凳子上，李廉說是要去別園整理一下東西，說完就離開了。我不知道說什麼，而然兒卻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沉沉的氣流在我們之間流竄著，尷尬的氛圍壓得彼此都有些受不了了。正當我準備開口的時候，然兒開口了︰「秀兒不會怨我吧？」
「……」我心里劃過一絲絲驚喜，涌出一股道不明的甘︰想必是祈風已經對她說清楚了吧？笑容淺淺地從唇角勾起，彎著眼楮看著低著頭的然兒，拉著她略帶冰涼的手，真誠地對她道︰「秀兒怎麼會和然兒生氣，然兒現在是秀兒在世上唯一的姐妹，秀兒怎麼會舍得對你生氣？」
「……」然兒只是看著我，什麼話都不說，淚水從眼角滑落，只是流淚卻捂住自己的唇不讓嗚咽出聲，靜靜的房間響起淚珠滴落地面的聲音。
我的心驀然一疼，微笑著抬手將她眼角的淚抹掉，兀自聳聳肩膀，低聲開玩笑說︰「然兒不要再哭了，等會兒李廉來了。我就死定了。」
「呵……秀兒就是喜歡開我們的玩笑。」然兒總算是抬起頭看我了，看到我眼楮的那剎那，猛然撲到了我的懷里，不安地聲音帶著顫抖︰「死秀兒，你為什麼都不對我說？你就不怕我一輩子不理你，離開玉人樓你再也找不到我了？要不是廉哥哥最後告訴我，我一定連告別都不會去見你，你就這麼狠心……」
「這不是都好了麼？你也都知道了，不是麼？」不知道是為什麼听到然兒的話，我的腦子頓了一頓，隨後才拍拍她的背，安慰式地回答……
「可是，你也用不著使用那樣的方法逼著我們離開吧？」然兒拉起自己的身子，還有淚珠掛在臉邊，真的是「梨花一枝春帶雨」啊，撅著小嘴向我抱怨著……
「好吧，是我不對。我不該說那樣的話逼著你們離開，我認錯，行了麼？」我說完就對自己無語了︰這是什麼情況？明明是她冤枉了我，最後竟然是我在向她求原諒？真的是腦抽抽了……
「這就先原諒你吧。」然兒自言自語道，抹抹眼角的淚，笑了起來，本來是有n打黑線從額頭滑到腳底的，可是卻看著她的笑，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因為這是我們最後一天相處，我們倆個都圍著歡快的話題。直到最後真的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說了，我只得問︰「準備什麼時辰走，說好去哪兒了麼？」
「亥時三刻，說是南下去洛邑。到時候會給哥哥寫信，這個你就放心吧。但是秀兒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然兒還是沒有打消讓我和他們一起離開的念頭，我心里默默想︰你們離開本來就是已經很難的事兒了，我再和你們一起，你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啊，傻孩子……
「都告訴你了。之所以騙你，就是怕你這麼想。玉人樓哪里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李廉帶著不會武功的你，就已經夠吃力了，何況加上一個我？我和祈風一起，到時候，我和他一起去，有你哥哥在我身邊，你還怕什麼？」下個月月末，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地方，怎麼和你去洛邑？
「那倒也是。你和哥哥在一起，我也放心一點……」然兒顯然以為我和祈風都會聯合起來騙她了，我們的感情自然會和好了，果然……
「死丫頭，你和哥哥什麼時候和好的，都不告訴我？還有那個元稹元少爺也是因為知道了這個才回長安去的吧？你該早點對他說清楚的……」
「你這時候腦子倒轉得快了？」我哭笑不得︰丫頭總是這麼給我面子，我說她怎麼理解，她就如何理解。
「不過，你們那時候演得也太像了。我都被你們整得哭得不行了，還什麼吃不進去。偏偏你這個丫頭連過來看看我都不看，我都快氣死了。最後，廉哥哥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告訴我的。是不是廉哥哥不告訴我，你們就準備一直瞞著我，直到我們離開？」然兒作勢提起我的領口，眼神故作凶狠地說。但是一個眼角時常會彎彎，眼楮大大的姑娘做這個動作會有多萌呢？于是，我笑場了……
「季秀！你還笑？」然兒說著威脅的話，自己最後也笑得起不了身了。
「丫頭先和李廉走吧，我們隨後就走。」我難得嚴肅地對然兒說，或許我潛意識以為自己是可能走不掉的，所以只能這樣騙自己也去相信，這樣的心態簡稱「自欺欺人」。
……
很久很久，然兒都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看得我心里都有點忐忑︰她在想什麼呢？或許她知道些什麼？
「亥時一刻，我們在別園等你。你要過來，記得。」然兒的笑臉是那樣美好，仿佛是冬日的一抹陽光，耀眼的美麗。
「記住了。」我點頭，若是這次便是訣別，我如何會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