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以為你在屋子里呢,誰知曉你也到這里來了?」祈然笑著朝我跑過來,眸含秋水微嗔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走近後朝元稹微微一欠身,「元少爺好。」
「罷了。」元稹自是一擺手,踱著步子走到我跟前,在耳邊輕輕囑咐過幾句就朝一邊走了,「我去那邊等你。」
我點頭胡亂答應著,牽著祈然的手走到一邊。因為碧兒剛剛過了不久,所以即使是在如此美好的節日,我們都是穿得還是簡單、很是素淨。
「秀兒,你的身體可是好了一些?」祈然的眼神里充滿著焦慮,來回搓著我的手,「也就是你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這麼冷的天都不知道穿得厚一點。冷著了可是怎麼辦?」
「然兒,碧兒的葬禮那天……」我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是應該說碧兒是為了逼我離開而走的麼?那麼她會怎麼想?想到這里,我的話就被自己給咽了下去,「碧兒可是安葬在彰德府了?」
「……」祈然開始還是想听我的解釋的,後來听到我的話鋒已轉,過會兒才反應過來,「也怪不得你,你那天不是病了,起不來麼,碧兒如何會生氣于你?至于碧兒安葬在哪兒,秀兒可是知道君山?」
「不知。」我雖然素來和她們很是親近,但是這個地方,我倒是不知道。
「君山位于彰德府西部,風景很是恬靜美好。碧兒在小就喜歡山水,所以就安葬在那里了……」祈然說這些話的時候,略略帶有悵惘,語調里帶著顫音,「她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女孩子,又如何會遭遇如此之禍啊?」
「然兒,你不要過于傷心,不要傷心……」我的心也跟著她的話顫抖著︰我們都不要過于傷心了,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
「嗯。秀兒,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現在看不明白你了,你知道麼?」祈然雖然平常的話並不是很多,但是顯然她是個玲瓏般的人兒,看到我和祈風現在這樣,怎麼會不明白?她不過是想知道一個原因罷了。
「你是指我和祈風麼?」我明明知道這樣的話說了和沒有說是一樣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就像要問斬的死囚臨死前說一個願望,那樣他可以晚個一兩秒死一樣。
「還有他。」祈然的眼神看著那個頎長的背對著我們的身影,悠悠吐出口,「他呢?」
「然兒,我和祈風,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我的聲音里帶著絲絲的悵惘,望著祈然含淚的眼楮,我從自己的衣袖里抽出一方手帕,替她輕拭眼角,「丫頭哭著是做什麼?如果讓李廉那廝看到,他一個後樓總管還不整死我?」
「你就是喜歡給我貧。他就是一個老實人,怎麼會整你?」祈然的眼角明明還有淚,但是朱唇輕啟,似嗔似怪地瞪我一眼,眼波流動,說不出的靈動,「你別想把話題移到別處,老老實實地說,為什麼現在和我哥哥成了這樣?」
「然兒可是听說過這樣一句話︰‘七層寶塔,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斷’……」我見她一副知道的意思,就接著說道,「祈風就是那樣一座耀眼的寶塔。我遠遠看著,覺得很是賞心悅目,就有了想法想要進一步去了解他這個人。可是當我們彼此了解之後,我發現他也不過是那樣一個人罷了,他也發現我也不過是那麼一個人罷了,沒有什麼不同,不是他心里的那樣子……」
「秀兒,你在騙我。而且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怎麼是你說的那個意思?」祈然的聲音很是斬釘截鐵,波光粼粼的眼波閃著懷疑,「秀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碧兒的緣故所以才和我哥分開的?」
「呵,然兒,你多慮了,我和祈風是……」我像是要說什麼,但是看到祈然那樣的眼神,我就什麼都說不下去了。我們彼此都過于熟悉,以至于我的一點小小的動作都足以暴露我的心慌,那麼我還能說什麼呢?
「是什麼?你想對我說什麼?」祈然捧住我的臉,嘴微微上翹,甚是可愛,「秀兒,看著我︰不許對我說謊。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碧兒而離開我哥的?」
「是,也不是。」我看著她那雙明亮閃著聰慧的眸子,完全的謊話根本就說不出口,微微一閉眼,抬眼笑笑,「碧兒只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我真的是一個可惡的女孩子。就這樣把祈然給繞進去了,而且對于碧兒的話題,我現在真的沒有勇氣和她說什麼。
「我?」祈然果然是上套了,美目圓瞪,一副十分吃驚的神情。
「嗯。是你。你那時候,你中毒了,很深……你也是知道的,那串雞母石是我誤送給你的。所以我把這個事實說出來的時候,我感覺很是無助。當時我以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會不信我、怨我、棄我,唯獨他不會。但是他回避了,我沒有重心,無比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他連一個安心的眼神都沒有給我,只是什麼話都沒有說,當時我的心冷冷的,然兒你知道麼?就像你是一個人走在沙漠里,你以為前面會有自己的綠洲,可是當你走進後才知道什麼都沒有那樣的失望和絕望……」
「秀兒,我哥他一定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的。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會這麼對你的……」祈然也是很詫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會不會是元少爺對我哥說了什麼?」
「對于元稹,我雖然不是特別了解,但是他的人品還是可以的。你說的事兒,我覺得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你又知道?」祈然的聲音里有種微微的不解,「你和他真的相處的時間也不過是小半年罷了,你又是知道了?莫不是你現在是看上了元稹元少爺,所以才要和我哥分開的?」祈然的話明顯是不經大腦的產物,自己說完就調皮地伸伸舌頭,準備說些什麼挽留……
「然兒,就如你所說。我就是又看上了元稹,他起碼是個少爺,我跟了他也算是半個主子了,有什麼不好?」我實在是很生氣了,扭頭就準備離開︰我們都處了七八年了,你還是看不清我是什麼人麼,非要拿這樣的話來傷人麼?
「行了,行了。都是我的錯,好不好?我錯了,行不行?」祈然上前拉住我,笑得那是一個「諂媚」樣,「誰人不知道我們家秀兒成天嘴里都在念叨著︰富貴如同三更夢,榮華好比九月霜。一定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好郎君,又怎麼會貪慕虛榮地去找大家之子?」
「知道就好。」我沉沉地回答,本來緊緊繃著的臉想笑,但是又忍住了,「你呀,也就李廉可以制住你了。」
「秀兒,既然已經來了。你也進去吧,我哥和廉哥哥都在園內……」祈然邊說邊拉著我朝里走。
「然兒,我有事兒和元稹談,下次吧?」我笑笑,昨天剛剛喝祈風攤牌。我現在還是沒有勇氣去見他,其實我現在可以這樣面對祈然,已經夠挑戰我的底線了。我實在沒有勇氣看著那張冷漠如霜的俊臉。
「秀兒,你進去唄……」祈然還在堅持,嘴撅著像是很委屈般,「走嘛,走嘛……」話說,有李廉那廝寵著,祈然是越來越年輕化的可愛表情越來越多了。
「然兒,你就饒了我吧?我真的有事……」我真的現在過不去,老大這是我們分開的第一天,我哪里有勇氣出現在他的面前?
「秀兒,秀兒,走了,走了……」撒嬌中……
「然兒,不許胡鬧。秀兒還有事兒就先讓她走,你進來。」冷清清的聲音里帶著命令,好吧,仔細听的話,似乎還有諷刺?
「可是哥……」祈然縱然很是戀戀不舍,還是朝我做出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慢吞吞地朝里走,還跟小媳婦一樣一步n回頭,我朝她笑笑……
「祈風,然兒卻是出去了好久啊?」柔媚的女聲從里面傳來,接著一個身披雪白素錦底碎花紋錦綾披帛的嫵媚的女子笑著看著我……
「明眸姑娘好。」我是後樓的,見到前樓的自是要問好的。
「嗯。」明眸微微一笑,真的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眼雖然含情,對著我卻是帶著冷笑的,「秀兒也是過來參加上元節夜會麼?」
「祈風……」我無意識地說出祈風的名字,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真的恨不得將自己的嘴都給縫上︰李悠然,你是不是還嫌自己丟人丟得不夠?
「祈風,秀兒在叫你呢……」明眸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寫著︰你-輸-了!
「明眸姑娘,我們這里好像本身就是後樓之人的聚會。不然您就先移駕到前樓?」祈然的聲音不卑不亢,明顯護著我。
「……」明眸顯然沒有想到祈然會說這些,有點尷尬,不知說什麼才好。
「明眸姑娘,是我請來的人。然兒不許無禮!」祈風一直沒有說話,可是他說了,我更是難受,我的眼楮直直地盯著祈風的白得出塵的白衣,眉眼如畫的臉龐,心里涌出了許多的想法︰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拿她來侮辱我麼?你就這樣不待見我,就這麼想讓我離開?
「元少爺好。」齊齊的問好聲,元稹也只是淡淡點點頭。當我還在盯著祈風看的時候,元稹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秀兒,我們可以走了吧?」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是他卻直直拉起我的手,沒有等我回答就把我拉出園子。
我的眼里只有祈風那白白的衣服、衣袖下拳握的手和微微有點發紅的眼角,我心里有點快活︰祈風,你是不是還有點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