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雪》 《流沙——雪》【三】流雲一戰威名揚 一樣斜陽照流堂

作者 ︰ 殘劍飛鴻

一眨眼的功夫,沙萬里就將流沙堂遠遠的甩在了背後,直到村莊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小點在天邊似有似無,也看不見任何風景,唯有這茫茫的沙海和滿目的暑氣。他現在一路朝東南方向奔馳,太陽漸漸西斜,大漠上開始起風了,不過是拂面的熱浪陣陣襲來。看著沙漠上的影子,他才意識到已經跑了一個多時辰,汗血馬似乎也略顯疲憊,邊跑邊大口的喘著粗氣,也有汗水從馬月復滴滴滲入黃沙。突然,他好似有所醒悟,拉拉馬餃鐵,示意汗血馬慢跑,很快,馬兒悠閑的在沙海中信步。他有些後悔這麼快就做出決定去泉州,一來他沒有告訴眾徒弟自己的去向;二來他也不能確定《流沙刀法》是否完好無損的封存在瀚海城的密室下;三來他這次回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確是沒有時間陪陪他可愛的碧兒和家人;但是,這一切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況且對于一生縱嘯江湖的他來說,做事從來都是斬釘截鐵,未曾有過半點的猶豫。

在馬上悠悠的坐著,沙萬里一直在思索今天眾徒弟的話語。他的腦海里回響起二徒弟胡明忠的話︰「師父,我覺得江湖之大,應該還會有其他人會使流沙刀法,況且,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世界上再多一個精通流沙刀法的人,也怕不是什麼難事。按照我的猜測,應該是有人偷了我們流沙堂的武功秘籍,從而偷偷練成流沙絕技,然後用絕技制造混亂,目的是要毀我們流沙堂于絕技。」剛想到「武功秘籍」時,心里咯 一驚!因為,開立流沙堂以來,他並沒有和任何一個徒弟說過流沙刀法寫成了武功秘籍,如果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世界上再多一個精通流沙刀法的人,也怕不是什麼難事」這句話的確還經得起推敲,但是他後面的猜測,就很難說了。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猜測呢?難道這僅僅只是他的猜測?或者是,他知曉《流沙刀法》這本秘籍是存在于世的?更有可能的是,他找到了那本武功秘籍……想到這里,他不禁感到事情愈來愈復雜,連脊背也開始有涼意緩緩爬上來。

但是,眼下自己非去泉州不可,因為,流沙刀法造成的傷口創面,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也只有他最為熟悉。而此時的泉州,正處于南方的三伏天氣,比之大漠里夏季的正午,有過而不及。在這樣悶熱而又潮濕的天氣下,尸體很快就會腐爛,去泉州遲了估計連簫劍的完整尸骸都難見著,更不用說是看傷口的創面了。再者,程青雲也才剛成年,胡明忠也越發的不可靠,而夫人唐溫蕙又要照顧兩個孩子,要是有所變故或是遇上強敵,就怕無人能應對啊。于是,沙萬里調轉馬頭,大喝一聲「駕!」,汗血馬早已經恢復了體力,得到主人的命令,一甩矯健的馬尾,勁蹄飛揚,向北方迎風疾馳而去!

沙萬里畢竟是沙萬里,他決定先去北方的阿爾泰山,請他多年未曾謀面的老恩人戰天涯來暗中幫助他照顧流沙堂,畢竟,那里有他最愛的人和最愛他的人。提及戰天涯,沙萬里從心里就特別感激他。二十年前,還未和唐溫蕙一起浪跡天涯的他,不過一介武夫,功力尚可,在第一次武林大會上,要不是戰天涯無形中幫助他一把,估計今天的他,早就死在了而今西域頂級高手——尚武堂堂主胡天霸的「天地一刀斬」之下。沙萬里亦非薄情之人,事後,他心存感激的想認戰天涯為師,戰天涯不肯答應,只是給了他一個和田玉做成的樹葉大小的信物,說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去北方的阿爾泰山找他,然後就一個「大鵬展翅」,倏忽離去,瞬間消失在數竿修竹之後,只見青天流雲朵朵,唯聞松竹天籟悠悠。

此刻,他伸手模模那枚久藏在腰間暗袋里的信物,手指剛觸模到和田玉,就感覺一股溫潤迅速傳遍了他的全身,而更為奇怪的是,此時他那顆不安的心,一下子變得如同雪夜的湖面般平靜。正如當年戰天涯用雄厚的內功于百米之外助他一臂之力之時,他的心,也是由焦急一下轉為出奇的平靜,從而硬生生的接住了號稱「西域煞神」——胡天霸的那一招「天地一刀斬」。直至如今,他也未能解釋為什麼有這種感覺,而且,這種感覺變化速度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幾乎就是在電石火光之間就判若兩人!

而今回想,二十年前那場武林大會的情境于他來說,的確可怕,就算如今,也一切歷歷在目。那時年青的沙萬里輕狂無知,雖未入任何門派,但他天資聰穎,少年時就自學了許多江湖上流傳很廣的功夫,與很多人不同的是,他雖自學成才,卻深得那些常見功夫的神韻,更兼他的內功在年紀相仿之輩中鶴立雞群,加之本性粗豪豁達,因此青眼天下,一空無物。但是,武林大會豈是童嬉,那場大會,差點就讓自恃功夫了得的他神形俱滅,魂飛魄散。

那場武林大會,是在賀蘭山的流雲山莊舉行的。賀蘭山麓雖然毗鄰內蒙古境內黃河段流域西畔,流雲山莊卻毫無半點草原的景象。相反,這里勝似江南。流雲山莊地處青山之月復,登高遠眺,觸目處一片山清水秀。一圈翠竹環繞山莊四周,再遠一點的便是滿山蒼松擁護其後。更為絕佳的是,山莊正門恰臨一個方圓三里的天然湖泊,碧水悠悠,雅景無限。湖面不時有白鶴飛來,鳴之響徹碧霄,亦有朦朧的乳白色霧氣縈繞于湖面之上,三兩的烏篷船若隱若現于其里。湖邊多有不知名的野芳,花葉郁郁,發而幽香,引得方圓的蜂蝶飛舞,連空氣中也微微彌漫著怡人的氣味。當然,也有稀疏的水杉扎根在湖邊,青褐色的樹皮,不過都是參天的枝干,如劍鋒般直指蒼穹。近看,則有雅舍數十間,于青翠的竹林間靜默著,也都齊齊的向東開窗,並有數串古銅色的風鈴懸于用竹篾做的窗欞之外,微風過處,皆是一片清脆入耳之音,間雜山谷中的松竹天籟,讓人飄飄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山莊正門上方是一個弧形的竹制門拱,別出心裁。門拱上用四塊約模兩寸厚的檀木寫了四個端莊秀麗的大字「流雲山莊」,小篆,陰文,略有先秦的風格,淡白色的字體顏色和翠綠的修竹相映生輝。正門周圍是一圈圓形的竹籬,不過一人多高。里面干淨整齊,可以聞見檀香的味道,再往里,就是大會的比武場了。一個上百平方的圓形場地,皆用半平方的青石板鋪砌而成,中間壘起半米多高的方形台子,外圍是清一色的青石板砌成,台子正中間,也是個圓形的區域,不同的是,方形台子是青色石板,圓形區域卻是白色大理石瓖嵌其上。從高空俯視,正預示著天圓地方,陰陽相生的武道精神,也似乎蘊含著萬物相生相克亙古不變的道理。四周設環繞走廊,擺放桌椅,供人觀摩休息。站在中間的高台上,有種天高地闊的感覺,讓人禁不住要大展拳腳一番。

當年的沙萬里,因為敬仰流雲山莊的莊主劍流雲,雖然那時的他是無名小卒,也未曾收到過劍莊主廣發天下的武林大會與會請柬,但是,就憑著對他的仰慕和輕狂,沙萬里不請自來,也就有了他一生中最難忘的一段經歷。

第一次武林大會幾乎聚集了當時天下所有的英雄豪杰,就因為劍流雲在武林中享譽大江南北,一身輕功出神入化,誰見到都得禮讓三分,所以,劍流雲一發英雄帖,四方風起雲涌,天下英雄,莫不聞訊而動,流雲山莊一時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不過,由于那時的沙萬里,雖听聞過江湖上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沒有真正見過,與他們交手則更不可能。所以,他並不以為武林大會有什麼特別,反而覺得那就是打打殺殺,就如他平日里縱橫江湖遇到的打斗一樣。

當日,五湖四海眾多高手齊聚一堂,各路豪杰摩拳擦掌,都想在這第一次武林大會上大施拳腳,盡顯威風,以便日後名震江湖,享譽武林。但是,強弱自有命,勝敗皆由天。沙萬里也及時趕上了這樣一場武林前所未有的盛會,不過,當時的他很不安分,喜歡到處捕捉新鮮的事物,連人也不例外。那天的流雲山莊,熙熙攘攘,四處摩肩接踵,一派熱鬧非凡,這正合他的心意。

離大會開始還有許時,沙萬里就在人群里東問西听,一方面想向別人宣傳自己,另一方面想多多交結些豪雄。正巧,他看見一群身材魁梧的藏族人站在那里談論,幸虧他年少縱游天下,自小聰穎好學,多少也听得明一些藏語。當那群藏族人說到興奮處,沙萬里就大步走上前去,面帶笑容,雙手抱拳︰「在下沙萬里,久聞西域尚武堂以武學絕技聞名于江湖,鄙人不才,想與貴堂切磋切磋武藝,還望高抬貴手!」為首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藏人,這時才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一臉的輕視和不屑,也沒有搭理他,徑自走開,其他藏人都緊隨其後,只留下他一個人愣在那里納悶︰這伙人听不懂漢語?他們也太沒禮貌了!幸好他天性豁達,也不與他們計較,很快,他那雙敏銳的眼楮,又在人群里發現了新的目標。

目標是誰?目標正是以暗器和施毒聞名天下的唐門。唐門人多勢眾,上百人一下子涌到這個並不寬敞的流雲山莊,就更顯得擁擠了,一時間水泄不通。沙萬里對唐門里的那一大群男人可不感興趣,唯一讓他興奮的是那位站在前排蒙面男人右手邊的女子。雖然她也帶著面紗,但是,憑沙萬里敏捷的嗅覺,依稀感覺到這女子非同一般。想想看,在龐大的唐門中,能站到唐門前排,並且位于前排之右,絕非常人。不過,由于沙萬里也只是听聞江湖上關于唐門的傳說,並不知道哪位才是唐門的掌門人唐斐海,這其實一難不倒他,一看唐門的人群站位,他就猜測,那個為首在中間的蒙面人一定就是唐斐海了。

眼看著唐門的人浩浩蕩蕩的向他走來,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與會面前面一群無理的藏族人如出一轍,雙手向前排蒙面男子抱拳︰「在下沙萬里,久聞唐門以暗器和施毒而縱橫天下,鄙人不才,想與貴派切磋切磋武藝,還望高抬貴手!」蒙面男子舉起拿劍的右手,示意隨從停下,冷冷的說了句︰「你是何方人物?知道我是誰麼?」沙萬里接著抱拳,滿臉帶笑道︰「在下無名小卒沙萬里,若鄙人沒猜錯的話,您一定就是現今唐門掌門人唐斐海了!」蒙面人似乎輕輕的「嗯」了一聲,但是好像沒說一樣,接著說︰「哦?算你還識相,沒事的話就閃開!」沙萬里在蒙面人說話的時候,注意力卻不在唐斐海身上,而是去看他旁邊的那位女子了。按他的判斷,眼前這女子也不過二十歲出頭,透過黑黑的面紗,他依稀可以看見里面她那張秀美的臉,還有那兩片新月似的淡眉,一雙眼眸更是深如潭水,看一眼就極讓人迷失在她那兩窪清泉里。梳著環形的發髻,別著一顆瓖有夜明珠的短簪子,右手拿一把三尺長的寶劍,劍鞘上刻的是「百鳥朝鳳」,一身白色絲綢的連襟長裙,整個兒就一天仙下凡,安靜勝如處子。可惜蒙上了面罩,要是沒帶那可惡的面罩該多好看,沙萬里心里暗暗想。那蒙面人看他盯著女子發呆,就提高聲調︰「我說,你怎麼還不滾?!」他這時才回過神來,賠笑向著女子說︰「哦,請問姑娘芳名,不吝賜教!」那女子卻突然說話了︰「連本小姐都不認識!?哼……有眼不識泰山!」這回沙萬里又愣在那里,唐斐海更是沒好氣理會他,右手一揚,眾人都向前離他而去。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見她雙眼楮時,心里竟然有種說不出異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見鐘情?他搖搖頭,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四處捉風捕影。

時光如流水,很快,武林大會就正式開始了,比武場上四周都是各路英杰。方形台子正對東面正中的席位是劍莊主的,右邊的是太行派,坐在東面左邊的,是泰山派;坐在南面右邊的是南嶺派,中間的是武當派,左邊的是武夷派;尚武堂則坐在西面的右手邊,緊挨著的是昆侖派,再左邊的是天山派了;而陰山派坐在北面的右手位,中間的是嵩山派,左邊的是逍遙派了。還有那些無派人士,都聚集在人數較少的西邊。第一次武林盛會,這排場還真是夠大氣的。

眾人等了稍久,就該劍流雲出場了。大家都在議論紛紛這劍莊主怎麼還不露面時,一聲清嘯劃破長空,原來是劍流雲腳踏翠竹頂端,飛馳而來,一身白色長袍,迎風飄揚,發白束冠,臉面清瞿,雖有些滄桑,卻盡顯劍俠之風流。不一會兒,劍流雲就輕輕落在了東面的席位上,毫無一絲聲響,人群中多有贊譽歡呼之聲。沙萬里心里也對此暗暗稱奇,不愧是劍流雲,行如長風,劍似流雲,不過此時並未看見他帶劍,想來高手從來都是深不可測,出劍必見血。劍流雲端坐了一會兒,就站身來,腳下一發力,一個「疾影閃」,瞬間就移步到了方形台子上白色圓圈中間,人群里又爆發出一陣喝彩,劍流雲向四方豪杰一一抱拳,最後面向東面,用洪亮的聲音說道︰「今天老朽召集天下各路豪俊,旨在切磋武藝,並無其他目的,還望諸位看在老朽的面上,比武點到為止,多謝!」話音剛落,坐在西邊中間的昆侖派掌門凌清秋就起身抱拳道︰「江湖中素聞劍莊主為人豁達豪氣,享譽武林,況且一身輕功獨步上乘,一套流雲劍法人人稱奇,這又是第一次武林盛會,我相信,沒有人不會不給莊主面子!」說罷,又是一個抱拳,劍流雲接著說︰「好,比試正式開始!」

首先上場的是武當派的大弟子張仲儒,不愧是武當派,上台盡顯內功之深厚,一招「千里走鶴影」,人就落在了方形台子上,向四方抱拳道︰「在下武當

派張仲儒,請諸位多多指教!」下面正喝彩之際,突听人群里大喝一聲「我來!」眾人定楮一看,乃是北面的嵩山派大弟子史濟龍,只見他一個「飛鷂入林」,騰空直上,也落在了台子上,向張仲儒抱拳道︰「得罪了,請!」。于是,二人對決,台下諸人都為他們的比試頗感興趣,想想,同為天下最大的兩個門派,一個武當,一個嵩山,皆是武林中武術人才濟濟的名門正派,這場比試,應該相當的精彩。這邊,張仲儒也抱拳︰「請!」,就擺開架勢,準備迎戰。武當一貫擅長使劍,為了在這次武林大會上宣傳本門派,張仲儒特意下了苦功夫來練劍術,更得師父的指點,今日,他更是想向天下展示武當風采。而嵩山派,一向以拳術為正宗,間或練掌功,一套「破空追風拳」,更是剛柔並濟,掌拳相扣,招招緊連,在這樣的盛會上,當然要好好展示一番才是。

只見張仲儒手持碧玉長劍,青鋒閃閃,半蹲身體,重心落在左腳上,右腳則虛步于前,靈動飛揚,以大開的姿勢迎戰;史濟龍則是兩腿分開,一個標準的馬步,穩如泰山,左手使掌,右手握拳,以攻守之勢迎戰。兩人對峙了約模兩分鐘,下面有些眾人都等的有些急了,突然,史濟龍一個「飛鷹步」就到了張仲儒的面前,張仲儒也不急,以慢制快,斜空里刺出一劍「長空落雁」,封住了史濟龍的進攻,眼看劍鋒就要刺中自己,史濟龍立馬打出一招「千鈞扛鼎」,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那一劍,卻毫毛無損,引得眾人連連喝彩!兩人連續打了四五十個回合,不分勝負。這時,史濟龍稍顯煩躁,偏要爭個高下,就在自己的進攻又一次受挫之後,他使出了「破空追風拳」的最後一招「氣撼五岳」,頓時,他周身的空氣陡然暴漲,數丈之外,就可以感覺到他體內的氣流縱橫,大喝一聲「著!」只見一拳凌空飛來,勁氣十足,如泰山壓頂,向張仲儒排山倒海的撲來。張仲儒卻倒顯得一臉的平靜,右手持劍豎立于胸前,左手作點穴狀,集全身內力于劍端,連他那白色長衫和青絲也微微張開,就在那一拳快要擊中自己門面的千鈞一發之際,口中大喝︰「長虹貫日!」,頓時,他的周身被一圈淡紅色的光暈環繞,兩團真氣相激,只听見「轟」的一聲,連四周的修竹都震得微微輕晃,松濤之聲一時間也被淹沒了,湖面的白鶴也驚飛無數!一會兒,天地陷入寧靜,眾人再看時,二人皆退步數丈之外,還是比試之前的姿勢,但是,都毫發無損,張仲儒見勝負難分,就向史濟龍抱拳道︰「承讓!」史濟龍看看這樣比試下去自己也無勝算的可能,也只得抱拳回應,就悻悻的走下方台。

底下的人看的喝彩連連,可沙萬里不這麼覺得,覺得沒什麼意思,仿佛看了二人的比試,自己也會使他們的功夫了。他這會心思不知怎麼的,竟然在剛才那位女子身上,正思忖著,人群里又有人飛上方台,他不看則已,一看便來興趣,那人不是誰,正是那位稱自己「小姐」的女子,只見她如天女散花般落上台子,便開口了︰「聞說武林中武夷派亦精通暗器,在下乃唐門掌門人唐斐海之女——唐溫蕙,不才,特來領教!」頓時,底下人群騷動,眾人目光齊刷刷向南邊望去,只見武夷派掌門人吳念祖還端坐在席位上,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好似沉默了一會兒,才起身,屈身一縱,就上了方台。這吳念祖本是一個陰鷙的人,如今研究學習暗器,更是愈發的陰鷙了。上台亦不答話,只是「嗯!」的一聲,抱拳算是禮貌回應。貌似他和唐門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沙萬里這時才開始饒有興致的觀戰了。不過,他也覺得那個吳念祖太陰鷙,心計多多,怕唐溫蕙不敵,亦有憐香惜玉之情。很快,唐溫蕙開始自信的向吳念祖進攻了。開頭一招「長袖飛花」,只見許多極細的飛針從唐溫蕙的白色長袖里倏忽飛出,徑直逼近吳念祖,這吳念祖也算是江湖中的一號人物,更不打緊,暗運內力,鐵扇一張,使出一招「瞞天過海」,只听見「噗」的一聲,所有的飛針都釘在鐵扇上,枚枚清晰可見。唐溫蕙看他擋住了,心里大為不悅,剛想使出第二招,吳念祖卻突然用內力一抖鐵扇,原本釘在鐵扇上的那些飛針,都似離弦之箭,直直的反向朝唐溫蕙飛去,可憐的唐溫蕙,自恃會一些暗器,更仗著唐斐海的威望,在武林中頗有些無理蠻橫,此時,她還在那里思索著用哪一招來對付吳念祖呢,等她發覺這一切時,為時已晚,想躲開已是不可能的了。連底下的人都暗暗的為她捏一把汗,眼見就要香消玉勛了,在這電石火光之際,沙萬里出手了!只見他一個「白虎跳澗」,瞬間就到了唐溫蕙的面前,緊接著使出一招「力挽狂瀾」,雖然內力不甚雄厚,但是,截下這些飛針還是綽綽有余的。眾人這時才舒了一口氣,都對沙萬里的舉動表示贊賞。此刻唐溫蕙還是一臉的不高興,有些嘟囔的說︰

「你是誰?誰要你幫忙了?!」

沙萬里抱拳作揖道︰「在下沙萬里,剛才我們見過!」

「哦……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不過,今天這一招,本小姐是可以應對的!」唐溫蕙語氣有些和緩的說。

「是,是,是,我擔心姑娘的安危,所以……」沙萬里有些語無倫次地賠著笑說。但是,唐溫蕙並未再理他,而是跳下方台,回到她爹的身邊了,好似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又是剩下沙萬里一個人愣在那里,很快,他模模自己的後腦勺,似笑非笑的就準備走下方台去,突然听見西邊人群有人用雄渾的聲音說︰「看少俠不凡,願請一試!」說話的不是別人,而是剛才不理會他的那個藏族人。

這下沙萬里更來勁了,終于等到自己大展拳腳的機會了,而且是在眾多的武林高手前面。他于是抱拳道︰「請!」那個藏族人也不答話,徑直上得方台來,才說︰「在下西域尚武堂堂主胡天霸是也,特來切磋!」沙萬里很瀟灑的請胡天霸先出招,然而,他想錯了,這武林大會,真的不是童嬉。胡天霸更是霸氣十足,先手一招「斷雪千重」,掌風凌厲,處于數丈之外的沙萬里此時才覺得不妙,別人的內力可比自己深厚,這可不是江湖小混混之類的打打殺殺,稍不注意,就會一招斃命。但是,又覺得在第一次武林大會就丟臉,自己未免太沒用了。于是,見狀,還是先躲他一招為上,誰叫自己讓他先手。他一個「螳螂擺首」,就躲過了那一招,這一掌,直接打在了數丈之外的游廊柱子上,只听見「轟」的一聲,那朱漆的柱子爆裂開來,白色的木屑四處震飛,好似漫天飛舞的白雪,眾人看時,皆盡驚駭不已。但是,這樣一來,自己就慢了一招,只見胡天霸緊接運氣,一招「天地一刀斬」凌風逼來!這時沙萬里才剛從那招「斷雪千重」回過神,他想接著躲開,但是已經遲了,他一咬牙,心一橫,決定放手一搏,接住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但是,他的內力顯然是不夠的,接下這一招,他也就魂歸西天了。

就在這時,他感覺背對的西邊,有人用雄厚的內力于數十米之外暗中輸入他體內,那股內力一進入他身體,本來焦急的心,竟然一下子平靜下來,于是,他信心陡增,聚精會神,雙拳護于胸前,兩腳前後發力,打出一招「金剛護體」,就等著接招了。被武林中人稱為「西域煞神」的胡天霸,崇尚武術,幾乎刀槍棍棒樣樣都學,不過,最擅長的還是刀法,這一招「天地一刀斬」,深得刀法神韻,剛猛異常,力道十足,非內力深厚的人能接住,整個武林也沒幾個人能毫發無傷的接下。所以,眾人一見胡天霸使這一招,無不色變,心想,這個少俠一定會暴死于其下。就在一轉念間,那一招呼嘯而來,頓見刀鋒直至沙萬里的面門,底下就有些人就閉上雙眼,不忍看見少俠慘死。但是,有了西邊而來的內力支撐,沙萬里長嘯一聲,只听見「叮」的悶響一聲,胡天霸的長刀仿佛砍到了棉花上,一下子連人帶刀被反彈回去,胡天霸一個飛空翻滾,落在了方台的東邊,心里忖度著︰這人年紀輕輕,竟然硬生生的接下了我的「天地一刀斬」,數十年來,沒有人在這一招下生還,不可小視,況且剛才感覺他內力暴增,遠在我之上,若繼續比試下去,敗在這無名小卒手里,我這尚武堂堂主顏面何存。于是,胡天霸一抱拳掌,說道︰「領教了!」就飛身下了方台,沙萬里此時心靜如水,亦抱拳作揖。此一戰,沙萬里就揚名武林了,因為,各路英雄豪杰都認為︰沙萬里能接下那一招,無疑是打破「西域煞神」的「天地一刀斬」無人能接的先例,當然,在他之前,也無人能那樣硬生生接住胡天霸那一招,因此,沙萬里一戰成名,從此,名聲響震大江南北。

那一刻,沙萬里知道,若是沒有人暗中幫助他,他是不可能接住那一招的,于是,也跳下方台,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禁感嘆江湖之大,武學之無涯,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唐溫蕙深潭似的眸子,再看時,唐溫蕙早已不在她爹身邊,沙萬里因此咨嗟不已。

于是,就有了那枚和田玉的信物,也有了而今沙萬里的縱馬北向而馳。

向北跑了大約一個時辰,才隱約看見前面群山巍巍,沙萬里知道,快到阿爾泰山了。此時,溫紅的落日已經親吻著曲折柔美的沙漠地平線,夏季的暑氣依舊還沒有消散,天邊也有三兩朵耀眼的雲彩在悠游自在的散步,大漠里的風,經常在落日時分愈刮愈強勁,一時間飛沙走石,但是,這絲毫遮不住他內心的喜悅。于是,他再次拉了拉馬餃鐵,任由汗血馬一路悠閑自在的向前方緩行,他深邃的眼楮遙望著阿爾泰山,仿佛那里亮起了一盞夜明燈,照耀著他一路前行。

有詩曰︰

浪蕩江湖自輕狂,縱橫武林未彷徨。

流雲一戰驚天地,倚竹三嘆念伊殤。

風劍刀霜入白鬢,策馬朝北不停韁。

笑看沙石起大漠,一樣斜陽照流堂。

注︰流堂,即流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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