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你扯到我這里做什麼。」侯君集倒有些訕訕,忙給夫人幫腔道,「今日也是喜事,難得你母親高興。七郎便叫墨玉唱上一曲吧?」
侯七為難不已,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抬頭見那妖精仍是若無其事笑看著樂舞,他猶豫了半晌,只得遣了人去與她說。
盈翎听來人所說之請,不由一愣,下意識地抬頭去看上席。卻見尚書夫婦笑盈盈瞅著自己,侯羿風卻仿佛不大高興似的低頭自顧斟酒,不理睬她。
盈翎不由心中冷笑。
她本就是個倡優。「帝姬」、「天王」之類的不過是他們找來的噱頭,自己還能不懂事嗎?今日侯家凱旋回朝,又得娶新婦,雙喜臨門,她這花魁也是理應道賀的。沒人理會「血淚盈盈」那一套,人家此刻要的是她的「春水盈盈」。
好吧,我便為你們唱。只怕再過幾日,你們也沒有那听歌的心情了。
她笑得風流裊娜,起身行禮︰「今日國公還朝,公子又新得美眷,實在是萬千之喜。奴婢願獻丑一番,以增趣味。」說著仍不忘禮貌周全地朝優曇點頭,優曇也忙回禮。
新婚歡宴,何以助興?
鬼使神差一般,酸澀不甘的情緒推動著她,讓她終是挑了這一曲。
竟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知道會惹惱侯七,明明知道是不合適的,卻還是一意孤行,淺笑盈盈地唱了起來︰
「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闥兮,履我發兮。」
她這一曲宛轉悠揚,配合樂工的琵琶,唱得歡快而優美,甜糯的嗓子更是別有情致。
優曇終于知道,這個「倡優」的確有著過人之處,她的心不由一緊。
侯夫人雖不懂詞義,卻為她迷人的歌喉而高興,更喜歡的是,這個「墨玉娘子」面對今日新婦入門的尷尬,卻是大方有禮,還能歡歌助興,確是難得的。她這一番相邀既是好奇,也是考驗,盈翎完成地甚是得體,讓侯夫人也不由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侯羿風卻好感全無,臉色鐵青,死死望著她嬌笑倩兮的臉。
偏偏又是《東方之日》。
曲調悠揚,讓他恍然回到數月前的玉華閣中。錦袍華服的尉遲乙僧也曾叫小玉唱這一首情歌,慶賀自己的「新婚」。可笑自己當時還不知道,他是在濃情蜜意地回味,他二人的一夜風流。侯七至今還記得那質子一張文弱卻冷傲的面孔。
這女人,今日再唱這一首,卻是要做什麼?炫耀示威?念念不忘?
當真可惡,可惡至極。
他皺眉低頭灌酒,卻猛然發現,今日自己竟然也是穿的胡服,與那尉遲乙僧當日的模樣竟還有幾分相似。甚是可恨,甚是丟人。這麼想著,越發的氣惱起來。恨不得立時就月兌掉這身別扭的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