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思暴怒地一把揪住使者的領口︰「你們在做什麼?!開什麼玩笑!若要這樣,這些年的謀劃又算什麼?啊!?」
他實在不能理解,伏信和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想的。四年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尉遲屈密那里奪到了玉面天王這個活寶貝。這些年,自己跟著臭丫頭下江南,駐帝都,做個被人恥笑的妓寨班頭,不過是要管控住這塊寶貝。如今,他們竟要這樣隨隨便便地讓與他人?還讓得這樣徹底?難道都被豬油蒙了心嗎?
信使驚懼地望著這個暴怒的年輕人,愣了半晌,顫顫地指著盈翎道︰「王爺,您竟然還不明白嗎?我們……連同當年的太上王,早在一開始……就被這幫狡詐的唐國人利用了……我們一直是在與虎謀皮啊……」
恪思蹙眉望著還在怔愣中的盈翎。
盈翎早已遍體冰涼。
很好,她又一次被賣了。
自從來到長安,不,應該說是自從落生到這個世上開始,她被扣上了個虛空的光環,然後被他們當做一件見不得光的寶貝,包裹在賤籍的外殼里,一次又一次地販賣。她和梅朵,和西市的那些女奴們一樣,只是一件可以被使用的貨物,只不過販賣她的那個黑市叫做「權謀」。這一次,黑吃黑的買家從伏信變成了唐國人,而且還與提供貨源的人——自己的那些所謂「屬下」,一早就串通到了一起,把中間的各路買主全部跳開。這種生意經,還真是高明到令人恐懼啊。
「那婁!你給我滾出來!」她雙眼充血,厲聲喊叫道。
那個總像幽靈一般死死跟著她的鬼神護法,立刻沉著臉出現在她面前。
「主人」那婁跪在她面前,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盈翎見他這幅嘴臉,只覺得血脈噴張,氣炸肺腑,狠狠一腳踹向他︰「你住嘴!」那婁被踢翻在地,仍是面沉似水。
「我哪里是你的主人?」盈翎狠狠瞪著他,「主人該被你們任意買賣嗎?!」她一腳踩在他的胸口,瞪著布滿血絲的眼,厲聲責問道,「我難道是倡妓嗎?是由著你們想送到哪張榻便送到哪張榻的倡妓嗎?」
見他仍是死咬牙關,不吭聲,她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對著他的眼︰「憑什麼!?憑什麼要你們來決定一切?啊!?」
那婁終于轉過臉,靜靜望著她。
面前的這個小女子,臉色慘白,冷汗布滿了額頭,抓著他的一雙手在不停顫抖,那一雙眼中的斥責與憤怒,幾乎要溢出來。
他仍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終于,她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暴怒的揚眉漸漸低垂下來,眼中翻涌出無盡的淚水,霎時流滿了那張美麗的臉,她表情那樣淒慘,最後變成了一種淒婉的哀懇,慢慢地朝他跪了下來︰
「叔叔……我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你從刀下把我救出來,就是讓我去做這些的嗎……」
她蜷縮到地上,絕望地痛哭起來,哭得那樣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