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下,劍拔弩張,蓄勢待發。
城頭上,豎起了白旗,懸掛出人頭。
「那是秦昆的魔頭!想不到西江末日,此魔頭竟死于,手下嘩然兵變!」
定楮看後,聲音喑啞。話音方落,像突遭敵人暗算點了穴,整個人定身定在原地、握韁呆坐于鞍上,如座雕塑。張口結舌,兩眼發直,一眨不眨地注目︰城頭、白旗、人頭。
沒有像東湖將士們一樣,欣喜若狂,楊壽竟是克制不住,內心悲慟,已不能言表的在心頭哀嘆。
「蒼天有眼,魔頭見證︰十年磨一劍。老夫忍辱負重,終必歸報了一箭恥;雖,羸了最後,拂卻了人生陰霾、遺憾。但,如願已償的今日,也失去了,一片秋水長天間,一個平生自認為,棋逢對手的敵人!」
一個推動自我,走向更大成功的阻力,壓力,也是動力!
事隔多年,黃炎把楊壽這個悲喜交加、悲遠甚于喜的未言心聲,解讀注加入『秋水長天間』。
亞父老矣。
那一刻,黃炎無言的注視︰又至少衰老了好幾年的亞父、恩師。一張溝壑縱橫,密布秋霜的瘦臉;一道深長盈寸,刻劃滄桑的刀疤。
「秦魔頭死了,西江完了!」
年已二十九歲的黃瑁,喜形于色。
心里一直默哀的壽,炎只想他跟著,沒來由,破口大罵︰「秦昆,你這個大魔頭,你這個懦夫,你這個膽小鬼,你這個不爭氣的老東西,不好好看管住你的狗頭、烏鴉嘴、魔爪、青鋒劍,不和老夫大戰三百回合,死在老夫手下,你太令老夫,失望了!太讓與你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的老夫,替你不值,替你……」
完全像個賭氣、氣極的孩童。悶悶不樂好會兒後,竟然,大失常態,當眾淚流滿面,咬牙切齒地罵著,楊壽不停地抹揩著涕淚。
如果是這樣,亞父的心里肯定要好受些。黃炎于是在想︰那麼,自已對亞父的感覺也相對放心些。
東湖將士,歡聲雷動。
霞笑逐顏開,一雙明眸,投遞向炎,目不轉楮。
悲不能,大戰幾回合,竭盡全身力氣,招招殺著;恨不能,親手刃仇家,蕩盡平生積怨,綿綿心痛。
鎮靜自若的炎,面如止水。
這種勝者風格,是司空見慣的霞,心領神會的淡然;是緊隨而至的瑁,不可理喻的木然;是並轡而行的壽,賞識有加的泰然;是按劍未動的炎,不可言狀的黯然。
相當的沉默,格外的冷淡冷漠。
此時此刻,喜出望外地,東湖將士海嘯雀躍;此時此刻,暮氣沉沉地,大漠孤城悲從中來。
大相徑庭,在炎看來,大打折扣,大失所望。
油然而生、由此倍感,大有言過其飾,勝之不武的意興索然。
審稿至此的石導,點燃根黃芙蓉王香煙,推想,這有點象︰壓軸好戲,尚未登場亮相前,台下觀眾,渾然不知早謝內幕,只為所見熱鬧喝彩際,已作風雲俱散後,走了一方、冷落一邊的正柱名角,在沉默、懊惱︰互不領情,相爭拆台,而都無用武之地,藉以一飛沖天、一鳴驚人;同時,無奈何,推讓得,跑龍套的跳梁小丑們,把「清倉積壓」翻版作「內部展銷」。會上,出盡風頭,獨佔花魁。
「殺雞焉用斬牛刀?弟,西江如此不堪一擊,早知道的話,何勞你,御駕親征?愚兄引兵十萬,足以踏平魔域!」
一張豐神俊朗的笑臉,瑁顯然,英氣奪人。
一雙春寒料峭的杏眼,霞亦然,艷光照人。
「但,曾幾何時,魔域西江威懾天下。傳說還是︰‘眾志成城,堅不可摧,無人可敵’。其實卻是︰‘貪生怕死,賣主求榮,不攻自破’。」
一瞥之間,發覺︰亞父正滿面憔悴,但一臉慈祥,望向他們。如鯁在喉,炎強咽下,欲吐為快的話茬。
微微一笑後,炎正襟危坐,在馬背上,想著。
「不戰而屈人之兵,可謂︰孫子兵法中上策?
初展鋒芒,揚名立萬,可見︰蒼天不負苦心人?
後來居上,氣絕秦昆,可笑︰既生瑜,何生亮?
俯首稱臣,搖尾乞憐,可嘆︰西江氣數垂暮?
一敗涂地,不過爾爾,可悲︰傳說以訛傳訛?
不過,垂手可得,虛驚一場。應是︰可笑,可嘆,還是可悲?
啼笑皆非。究是︰我的父輩,我的仇家,還是我自己?誰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