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煎熬，太殘忍！
屏住鼻子里的酸痛，看著他流光的雙眸，「一個叫泰戈爾的詩人曾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那一條鯉魚，一顆幽蘭，雖近在咫尺，卻是相隔天涯一般！
「那是個錯誤，你是被牽累的，怪不得你！感情，本就沒有公不公平之說，他樂意付出，是他一個人的事，愛與不愛只在自身！」這聲音磁性宛若高山流水，敲打著我沒有波動的心髒。
「付出是一個人的事，愛與不愛只在自身！」我囁嚅著重復，心里豁然。
他輕躍上床，俯臥在我身邊，閉上眼楮。「睡吧！」
我看著盡在咫尺的他，如此龐然大物，竟有這樣安靜祥和的一面！
每一根虎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順滑而柔軟的觸感。默默認同他剛才的話，剛才積蓄在心里落寞的哀傷，不知跑去哪了！
「白虎君，還記得我初來時，你就這樣趴在這兒！」我抬手，伸一只手指輕觸他直立的耳朵，他閉著眼楮睫毛閃動了幾下，似蝴蝶輕輕揮動翅膀。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我兀自吟著，知道他在听。
「自那日來了，我便抗拒這里的一切，抗拒你和聖星圖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縱使神翼百般安慰開導，我仍是放不下！知道為何我放不下那一切嗎？因為我走的匆匆，不甘願，不甘心，心里濃烈的遺憾，濃的化不開，想我媽，想有她在的那個家，想林子雨、洛義、賀曉楠……」
「唉！但是，我現在放開了，在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天譴、都是虛無之後！你放心，從今天起，我會幫你好好完成聖星圖的，我會發揚偉大偵探艾玫的敬業精神，做一個稱職的聖媒！」我信誓旦旦。
「但願如此！」看的出，他不相信我的話，在皺眉，若是他有眉毛的話！
隨便你相不相信吧！「白虎君，你做神仙做了多少年？」我拋出另一個話題，我們鮮少如此安靜的聊天，感覺也不錯，像大熱天吃了冰激淋，美美的。
「忘記了！」惜字如金。
應該鼓勵他學習林子雨！同時，又想到了耶律楚材。一個一分邪氣，九分溫柔，一個穩重認真，默默付出！心里閃過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做神仙幸福嗎？凡人都叫修煉成仙叫修成正果，可是做了神仙真的就是嘗到正果了嗎？若無欲無求就叫正果，那也太無味了吧！」
「不知道。」咦？他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神仙不都是很睿智的嗎？而且他神魄里還有一個賈詡，裝傻！
「這神仙你算是白做了！」我拂拂他順滑的獸毛，手卻被穿透，硬生生的握住拳頭，收回手，背在身後。
「嗯！」他沉吟，耳朵晃動。
「你說閻王會不會找一個豬狗貓的身體讓我附身？」我還是在擔心，想起閻王那張冷冽的臉就惡寒！
「不會！」他回答的很干脆，一聲閃過，仿佛不曾說過。
「為何？」
「因為他的上面還有玉帝，玉帝永遠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他說。
卻讓我懷疑，玉帝真的有那麼好嗎？人們都是站在真理一邊的，誰知這仙界有沒有真理？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有希望繼續做美女？」
「美貌不代表一切！」他低沉的說。
但是沒有美貌一切就變質！這世界就是這麼現實，錢不是萬能，沒錢萬萬不行！
我死鴨子嘴硬，「我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膚淺，但是若他真給我找個男人，或者牲畜的身體，我會自殺，自殺……直至他讓我做美女為止！」偉大聖媒我執著可嘉！
我的威脅有那麼明顯嗎？他很夸張的抽搐了一下，獸毛都在戰栗！「你放心，他比你更了解你，不會讓你做美女，也不會讓你做男人或者牲畜！」
「嗯？真的這樣嗎？唉！如果他能像洛義一樣面冷心熱就好了！」我略略寬心了些，就算做個老婆婆最起碼還是女的，也忍了！
我想象著自己化身成老態龍鐘的老太太，兒孫滿堂的樣子，也不錯啊，笑！
「白虎君，你知道林子雨和耶律楚材的前世是誰嗎？」忍不住了，實在忍不住了，與其自己費心的調查，推測，不如直接得到答案！
「你覺得會是誰？」他動了動，仍是沒有睜開眼楮。
「會是你嗎？」他們三個太像了，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執拗與沉默，如出一轍。
「你還記得本君初見你時，夸你冰雪聰明嗎？」他話鋒一轉，我不免失望。
「記得啊？與這問題有關嗎？不過在你面前我似乎總是很笨的！」不是謙虛，偉大的偵探艾玫在他面前總是易怒的，腦袋少根筋，總是想與他一掙高下。
「不！你一直冰雪聰明，心底率直、善良！」他由衷的贊嘆著。
「嗯？」我忍下飄飄然的感覺，愣愣的看了他兩秒，回到剛才的問題，心里卻打了個顫！「白虎君，你的意思是——你是林子雨和耶律楚材的前世！」
他睜開眼楮，眸子里溢滿淡淡的微笑，閃動著耀眼的光輝，里面寫著，「並果，答對了，加十分！」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尖叫，那麼矯情，不是偉大偵探艾玫我的行事風格，是因為怕跟蹤別人時暴露身份！
此時，我再也忍不住了，卯足力氣，我尖叫！那日我死去時，他那聲動地的嘶吼，包涵了那麼多情愫，是因為他和趙德昭一樣也因為我的死記起了所有的事情？
×××
白虎君終于盼到了這一天，她終于將視線轉到他身上來，他沒有等太久，這一千年過的值！
曾經，他下定了決心，不想再同誰爭奪，不想再牽累誰！閻王也好，趙德昭也好，玉帝也罷，只要她能開心，只要她幸福，就算她永生的記憶都不再有他，他也甘願！
曾經，他看著她對林子雨相思成苦莫名憤慨，看著被封印情關的她對耶律楚材仍是熟捻，他怒火中燒，如今，他看清楚了，那都是一千年情意的積累，是她對他的，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了，心暖！
自醒來，她只想到了趙德昭！他曾經心灰意冷，但不想她心痛！她終究還是看到他了，他喜極而泣，面上卻不敢有驚動，怕嚇到她，看著她尖叫，他的熱淚洶涌的淌進肚子里！
那封印了一千年的記憶因為她的死去而被喚醒，那些情意也一並復燃，他的付出沒有白費！只是……苦了他那摯友青龍君！心里默嘆，「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從一開始，她降落在這床上，看著她那桀驁聰慧的眼神，雖然那時沒有跨越千年的記憶，卻仍是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此刻他明白，她不在乎他此時的樣子！無論彼此變成什麼，相貌、身份……都無所謂，她還是會認出他，來到他身邊，這是天注定的！
她雖是多情，雖然對閻王，玉帝，還有變成趙德昭的紫微大帝，都或多或少的留情，卻獨在這一千年保留了對他一人的情感，從此刻起，他再也不會說她濫情！
她尖叫著大笑，興奮的在床上跳來跳去，那透明的魂魄在燭光下晶瑩剔透，水晶一般，卻不易碎！他懂她的堅韌，她自稱為「偉大的偵探」一點也不過分！
他將頭俯在她枕過的枕頭上，聞到淡淡幽蘭的香氣，他仿佛又看到那個千年前的幽蘭仙子——那王母首次蟠桃會上隆重的「百花爭艷」。
百花芬芳中，她一身淡紫的輕紗，驚艷的面容，幽然沉靜的氣質，高雅飄逸的一舞「空谷幽蘭」……
當然，那日，沉醉其中的並不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