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盎方欲再說,只听凌霄已先接口笑道︰「你們倆就別再爭來阻去的啦,在下倒有個兩全其美之策。」說著從所帶行囊中掏出四綻上等黃金如意錁子,放在白寶林和素華面前桌上道︰「這些金子足夠二位回返家鄉、重持生計的了,敬請二位盡管收下,一可解自身之困,二也可免夏公子再勞心。只是一路之上須妥當收藏,以防招來歹惡之人。」
白寶林大急擺手,連說了幾個「不」,一時卻又再講不出什麼。白素華忙代言推阻道︰「秦公子的再三好意,小女子和家伯感激不盡。只是相救大恩尚且無以為報,萬萬不能再平白受此恩惠。」
志鵬早想說話,待到這時聞言,立刻「噯」的一聲道︰「扶危濟困乃是我秦家世風,吾輩江湖中人,學武在身本就當為救助良弱,如果施恩圖報,那豈不成了沽名釣譽之徒?還講得什麼俠義?」
凌霄接著也又和顏悅色的勸說道︰「白姑娘的品格志氣,在下是早有所感、深為敬佩的。只是人生在世,誰還沒有個遭難陷困的時侯?我們武林各大門派間還講究個江湖救急呢!今日我相助姑娘,他日指不定也有需姑娘相助我之時,姑娘又何必太過拘忌、拒我之情?況且你伯父年事已高,這多日連經奔勞挫苦、耗身憂心,回行時若再受勞頓困苦,只怕就算能撐持到家,也會留落病患、大礙身體,需得有充足的財資以保佳食良宿才適宜免害。說句姑娘別嫌我輕狂的話,這些錢財對我秦家來說實不算什麼,卻可助姑娘和白老伯解這一時窘迫大困。」說著對白素華眨眼一笑,微露戲謔道︰「難道姑娘就非得嫌忌執拗,不肯成全在下做樁好事麼?」
素華早感他非但外相俊逸、且能言擅語,有一種似乎說什麼都讓人難以不喜的魅力,似他這種兒郎本最易引女子喜歡,是以素華對他雖無半點異心,卻也實覺不忍再出言違拒,又一瞅白發蒼蒼的年邁伯父,心中真是千般難為、萬分矛盾,一時委絕不下。
夏盎也感凌霄之言動理動情,見白素華困情,索性左手拿起金錠強塞向她道︰「你就別再推辭啦!」
素華遂心意一決,紅著臉接了金錠妥當收入腰間繡囊,雖懷千恩萬謝,但卻覺再稱謝也是虛言無報,因此也再未向凌霄多言一聲,只對夏盎關問道︰「夏公子,你現覺手上傷勢怎樣,以後又如何安排?」
夏盎微微一笑,渾不在意道︰「白姑娘勿須再掛慮,這點傷算不了什麼。我本擬在花江游覽一番後便進京備考,如今自去便是。」
志鵬聞言,立時接話道︰「夏公子即是也要前往京城,那正好與我等一道同行。此去也不必再找客棧或是友人處歇腳,一處吵擾、一處又麻煩。我們家自有空余客房,夏公子不會武功,右手之傷相對來說可不輕,需得有個穩妥適宜之地好生換藥調養,否則萬一耽誤了,只怕連筆也抓不好了,那對于你們這等書生可是非同小可之事,是以你住到我家正好,一切日常起居都可有人照顧,即能細致療傷,又能安心備考。」
夏盎這一路觀視下來,對秦家眾人品性已有了解,早嘉喜志鵬為人,這時覺他言之有理,又知他是一片實意,也不推辭,一口便應允下來道︰「如此一來就要叼擾貴府啦。」
志鵬見他爽快,也很歡喜,忙道︰「夏公子萬勿客氣。我心敬夏公子義行,很想與你能有數日親近交談之機,咱二人正好兩方得便。」
秦忠在旁,見幾方之事都算已有了個圓滿了結,便低聲提醒道︰「五少爺,即是如此,天色不早,我們就此起程吧?」志鵬一點頭,站起身來。眾人便也跟著相繼站起,準備起程。
素華臉色頓變,目光大閃,驀然退後一步,向著眾人深深揖倒道︰「各位恩公義士,此刻一別,也不知日後能否再見,臨別之際,請受小女子一拜!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眾人忙紛紛推阻謝禮,又向白寶林施禮道別。白素華兩道目光穿過眾人,直投視向夏盎,一雙秋水中真似有千言萬語、訴之不盡。
夏盎本還未太在意,卻見她目光奇特,似充滿了惜別眷戀之情。心頭莫名一動,正微有些怔然,只听她道︰「夏公子,你多保重。別過了。」最後這一聲說得哀婉無比,竟讓夏盎心中不由一酸,隨後便見她秀睫一顫,兩顆淚珠竟直涌出來。
夏盎不想她竟會傷心如此,忙意欲安慰道︰「白姑娘,你這是何必……」白素華卻已霍然側過身去,聲色一堅道︰「夏公子勿需多言,素華心里什麼都明白。公子雖義正無畏、挺身相救,其實與我不過是萍水相逢,日後若無緣,定是相見無期,是素華自己一時有此無謂情緒,禁不得分離悵楚,請公子見諒。公子不必以我為意,這就請上路吧。」
夏盎雖于心不忍,卻見她說完話便緊咬下唇、神情毅決;又覺她所說確是實情,眼前一別九成與她算此就成陌路,再說什麼話也是無意,兩人都尷尬難受,便沖她拱了下手,轉身同志鵬等人離去。
白素華熱淚沖目,听得他已走遠,忍不住急忙轉頭,直視著他最後一抹背影消失在園門外,眼前逐漸一片淚水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