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四國年少
青乙四十二年,少年卜師無心于元都城古卜室首次開出天讖︰接近于神君的宿將,貞虛宿。——《四國錄•元青》
第一章誰將旗鼓
銳涯都城的東部、以及東北東南面都是廣袤的荒原,但凡與貞國接壤的地界不是不毛之地就是濯濯童山。因此地理,銳涯素來是利國最貧瘠的屬國,這也是白靖熙按兵不動的最主要原因。
元軍退兵百里,並非吃不下銳涯,而因無心開的天讖。
貞國,這個幾百年來一直被忽視的窮國,自玄苦死後,元利二國更視它為囊中之物。貞國的上位宿將屈指可數,名號最響的四國四大將軍之一牛金龍還叛離了,早過百歲的北方卜師婷室韻離死不遠,君虛天與戚女候內訌而死,而危立這個上位宿將完全是當年君虛天硬性提拔的,實力較弱。
青乙頤也好,白靖熙也罷,都從未將貞國看在眼內,只是北國地廣人稀,打下容易鞏固戰爭果實卻很費勁。可叫他們不可思議的是,君虛天的四子君虛龍繼承了虛宿之位,在他的獨力經營下,貞國國內的流匪逐一消亡,貞人或放牧或行商,頑強的一點點改變貞國的面貌。甚至連元國都出現了貞商,他們供應的上等皮貨暢銷,烈酒風靡。
最叫他們不解的是,歷來與君氏敵對的玄苦門下,竟默許了君虛龍的發展壯大。如果說牛金龍不在其位無法阻擾君虛龍還可理解,但婷室韻也一直沒有任何舉措,二人竟任由君虛龍大張旗鼓變革了貞國面貌。
現在的貞國可以說真是君氏的天下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風華正茂。可誰都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宿將一身修為竟接近于一國神君。四國的宿將再強,也難同純正靈屬之體的神君相提並論,這便是神族和王族本質的區別。君虛龍以玄武神族之身,達到了神君的修為,就這個意義,他已是貞國的無冕國主。
無心開出天讖後,立即想到,他攻佔銳涯無形中切斷了貞利二國貿易的紐帶。退兵是明智也是不得已,若他駐扎銳涯勢必會遭遇君虛龍,無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打贏一位實力接近于神君的宿將,何況誰知道銳涯背後的利國會不會乘機。
但是無心不會放棄,為此他準備了二年。首先他做的第一步是允許大批貞商來往元境,背地里卻試探到貞國的虛實。確如無心所料,貞國人才凋零,除了君虛龍、危立,沒有真正堪匹敵元國的宿將。軍旅配備不良,君虛龍全身心地撲在了貞人的溫飽上。
其次無心大膽開埠了青城南境,原蘊藍地域正是四國的貿易樞紐,被準許的異國人可在青城行商,這一舉措稍緩和了蘊藍人對元的敵對情緒。在元軍的嚴密布防中,青城于四國的商業重要性逐漸顯現。
再者,元軍經過二年的休整,養精蓄銳,虎狼之師只待一聲號令,便將所向披靡。
元青乙四十四年,深受青乙頤器重的少年卜師榮封元國國師。但有一件事無心不滿,他被封國師的同時,青乙頤另賜封了第十二子青庚桓為青桓王爺,封地青城。這同樣也是元國史上的一件大事。
青庚桓乃元國王妃長子,時年十歲。一個孩子竟坐擁青城,封王建府。無心不放心。無心早忘了當年他也就六歲,卻干下了驚動四國的事兒。
青乙頤對他的置疑是這樣解釋的︰同為雙生子的青庚伊不幸早夭,朱銀鈴只要看見同一張臉的青庚桓就神色悲苦,而青庚桓這小子一點不懂得撫慰母親,不如將他趕到青城磨礪幾年,二下省心。
無心並不相信青乙頤的解釋,但對元宮的瑣事他已失了興致。他只擔心他在前方作戰,後方的重地青城卻起不了應有的作用。青城目前雖只開放了南境,並且有亨國的協力,本身城防力量綽綽有余,但無心的要求更高,他需要青城不僅可防守還能主動出擊。無心難以想象,一個十歲的後防統帥,如何能高瞻遠矚,判斷出戰情後果決下令。
好在,現在不過是攻打一個小國,以後的事以後再言。無心的視線再次投向銳涯。
 
;一大片暗黃色的沙涯平原,只有星點幾處綠色才顯示出夏末的季節。一過午後,陽光的灼熱開始消退。來自北國的風沙逐漸掃過平原,待夜間沙涯便是它的天下,風卷狂沙,礫石如刀。
元軍迅速悄然接近銳涯。隨軍的雙幻術師施展空間幻術,從銳涯東城門上看不見元軍的蹤影,只見緩慢流動的風沙。
銳涯城的東門防御最強,由銳涯的王儲,夏飛岑之子夏長興親自鎮守。夏長興的副將是一位貞國勇士,一個月前由夏飛岑親自任命。這位副將年輕力壯,平日寡言少語,不得夏長興重用。很多銳涯軍士也不喜歡他,但蘊藍人卻很器重他。夏長興只當父王越級提拔他,只為安撫蘊藍軍在銳涯的地位。
蘊藍人對銳涯來說,既是外來者也是友軍。雖然蘊藍軍士的戰力普遍低下,但他們有一位名揚四國的牛將軍。而蘊藍亡國,卻沒將半分錢財留給元國,甚至瑰麗堂皇的都城都付之一炬。他們來到銳涯,也帶來了豐沛的財物,對銳涯的重建和發展貢獻極大。更有流傳,蘊藍王族猶存。
所以夏長興再不喜歡沉悶的副將,還是一直將他帶在身邊。這日下午,暑意過後,夏長興仍覺煩悶,留在堅固的城台上,眺望沙涯平原。阿牛若即若離站在他身後,面上的神情比以往更沉郁。大戰將至這是他父親和小一共同的預感,風平浪靜永遠都是暫時的,而此刻他也感知了來自前方平原的靈力波動,雖然靈力輕微隱蔽,但瞞不過他。阿牛剛想提醒夏長興注意,前方情景突變,一片片青色如春筍般冒了出來。青衣軍團迅速布滿了大半個沙涯平原。
「示警!」夏長興大喝一聲,早有城台上的軍士敲響了鐘鼓。洪亮的鐘聲回蕩在銳涯上空,各城門紛紛緊閉,城內軍士很快涌上城牆。
阿牛皺眉觀看元軍的壓境,人數龐多,陣勢嚴密,可他總覺得哪里不對。
銳涯軍整備多時,就待與元軍再度大戰,卻想不到元軍的來勢比二年前更加凶猛。盯著逼近的元軍,夏長興一時頭腦空白,這如何打?軍力不及元軍,沖出去是送死,但苦守城池也不是個法子,元軍只要近了城牆,元國強力的弓弩就可令銳涯死傷無數。上次慘敗的教訓還歷歷在目。
阿牛不知何時取了張鐵弓,黑衣一晃已站到了他身前。慘淡的日頭下,以黑布包頭的年輕男子拉開了弓,普普通通的箭矢仿佛鍍上了層輕薄的藍光。「嗖」一聲,箭矢以無法形容的速度弧度,在天際中劃出一道光彩。夏長興看他一眼,轉而凝望箭矢。那箭快則快矣,卻沒有準頭,如滴水落入汪洋,藍光只曇花一現,便消失于青色軍團。
「將軍瞄準前頭的軍士即可,這樣的箭程,已非常人能達!」夏長興客觀地說。
然而阿牛卻放下了弓,陷入了沉思。夏長興不禁埋怨道︰「元軍兵臨城下,將軍還等什麼?趕緊先射殺幾人,找到主帥射殺就好!」
阿牛恍然回過神來,大聲道︰「不好,無心不在這里!」
「你……你說什麼?」
阿牛自然沒空跟他解釋,眼前的軍隊是幻術所制。那低微玄妙的靈力他曾在鏡湖前遭遇過。東城門是銳涯城防的重中之重,元軍再強勢也不會硬吞骨頭。
「殿下,你看緊東城,我往北城走一遭!」
「等等……」
阿牛已飛身往北,空中只遺片語︰「萬不可開門應敵!死守東城!」
看著他的身影如黑雲般飄走,夏長興心下大唬。這人確實有能耐!罷了,他且信他一回,死守東城。
東城軍士見阿牛神威,頓時振作起精神。準好滾石、燙油和箭矢,只待元賊。
阿牛飛速趕往北城門,才到城台,就瞧見了一身戎裝的無心正親自率隊攻打北門。本被無心卜術壓制的銳涯軍,忽听一聲清嘯,直穿各人心扉。銳涯軍的頹意立消。
鎮守北門的將軍被無心卜技所殺,群龍無首的銳涯軍眼看將潰敗,卻被從天而降的阿牛,重振了軍心。無心遠遠瞅著,左手不自覺進入了「破空」狀態,尖利的指甲爆長數寸。
眼前這個局面完全是素顏造成的!當日滅了牛小子,如何還有今天的敵對?
跟隨無心多年的幾個心月復軍士知他動了真火。想也未想,眾人紛紛避讓三尺。
阿牛來不及指揮銳涯軍,卻見無心縱身而來,而元軍潮水般涌上北門。
「牛遠!」無心的喝聲充斥靈力,雙方軍士均是一滯。
阿牛起身應戰,匆忙中他隨手掂了竿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