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晨露的眸里漾出幽怨來,她害怕讓他看見自己的淚,只好側轉過頭去,望著窗外那些斑駁的暗影,悄然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身後,忘遙的聲音漸漸的變得不穩,他的眼前突然恢復了一片黑暗,他根本無法看清上官晨露的神情,這讓他的心跳加速了。難道他還是晚來了一步?
「忘遙,你怎麼會認為我一定會如你所願跑去救她?你明明听見我拒絕了的!」她的聲音低低的,似在自言自語。
「你會去的!事實上,你已經去了!不是嗎?」忘遙聲音靜得不含一絲情緒,「你的心地善良,怎麼可能見死不救?」
上官晨露的身子一顫,轉眸望去,他那漆黑的眸對著她的,唇畔笑意輕淺,手輕捻著佛珠,動作再自然不過。她卻忽然笑出聲來,放肆而妖媚,眸中卻是一片暗沉。
「這世上懂我之人確實只有你!而自知愚笨卻還是鑽了進去的人,也確實只有我這個傻瓜!」她自嘲,斂住了笑,平生靜氣地應道︰「她已經無大礙了!體內的淤血我也已經消除了,只是,真的如你所料,她完全失去了記憶!」
「哦!無事就好!」忘遙扇動睫毛,露出漆黑的眼眸,「看」著她妖嬈放肆的笑容,露出一絲悲憫,唇邊的笑意淡得有些虛無,「謝謝你,郡主!」
你叫她鸞汐,為何不叫我綾羅?上官晨露閉了閉眼楮,這才恍若無事一般說道︰「忘遙,我有一事不明,為何要在確定裴子雍真的愛她之後才能給她喂服忘川丸?此時,帶她離開不是最好的安排嗎?她已經宛若白紙一張,不是更適合你們一起從頭來過嗎?你為何要改變了主意?」
想到他竟然用千里傳音的秘技告訴自己,讓自己不要喂服忘川丸,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她都已經決定放棄前塵舊愛了,就只是為了成全他對鸞汐的愛,為何他要親自放棄?
「你明知,若是讓裴子雍做選擇,他就絕對不會放手的!你也明知,若是讓紫鈺跟著感覺走,時日漸進,她也會重新愛上他的,你為何還要拱手相讓?忘遙,我真的越來越不明白你了!」上官晨露雙眼灼灼地凝視著他,不悅地說道,「你不是想和她在一起嗎?為何要在這節骨眼上放棄?」
忘遙的手在桌面上撫模了一下,又一下,卻沒有應聲。
「忘遙,你快說!」上官晨露更是怒不可抑,「你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你只是大方到想要避免這天下起紛爭嗎?大方到想要成全別人的愛情嗎?那你為何不……」不成全我對你的愛?
這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她只好藏在心里,任它化作利刃,一次次地捅傷著自己。
「晨露,你太激動了!」忘遙嘆息,指了指她,說道︰「你該多念幾遍《般若心經》了!如果跟著我你會如此痛苦,明日你就回去吧!流語正從皇城趕來,明日就會尋到這里,你的責任已了,可以離開了!」
「忘遙,我回答我!這樣的你太陌生,我看在眼里只會更痛,你明白嗎?你既然放不開,就不要放!為何一邊將她推開,一邊還要用對她的愛折磨你自
己呢?這樣不公平!不公平啊!」上官晨露沖過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嘶聲裂肺地說道,透明的淚珠,一滴一滴,從她的眼角滑落至她的紅紗他的手背,沾染上蜿蜒的濕痕。
「我求你……我求你對你自己好一些,行不行?你用盡辦法想要保住她那顆玄女星,不惜逆轉天機從異世渡了你的靈體轉世過來,你為了能夠破除她身上的血咒,不惜折損了自己二十年的壽命!我真的不明白,為何你要放棄?你不是說過,如果真的有來生,你希望第一個遇上她,第一個被她愛上嗎?她現在已經失去記憶了,不正是最好的時機嗎?你為何要這麼笨?為何要將她留在他的身邊?我鄙視你,我恨死你啦!」
她哭到在他的懷里,淚滿衣襟。忘遙的手顫抖了一下,卻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抱住她,只是默默坐著,宛如神佛,只是,那笑容已經消失不見,眼里滿是苦楚,鋪天蓋地的憂傷!
「綾羅……」他低聲喚了一聲,如囈語般的聲音飄過她的耳畔。上官晨露的心一震,抬起眸來,淚眼模糊中,卻見他已經轉過了一邊,根本不願意再看她。她的心一痛,緩緩退後,坐穩,任淚水宣泄。
好……無力!為何相愛會是這樣難!為何他們都要愛上不該愛的那個人?
許久之後,忘遙才幽幽地出了聲。
「愛,是一把沒有刃的刀,劃在皮膚上,隱隱的痛卻不會留痕。然而,一旦超過了某種底線,哪怕是無刃之刀,也一樣能傷得人鮮血淋灕。那是一種比利刃造成的傷口更大,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愈合的傷。這樣的傷,我已經有了,刻骨銘心地印在身上。因為品嘗過了它的痛不欲生和撕心裂肺,所以才絕不容許自己將同樣的痛加諸在另一個我愛的人身上。」
「即使鸞汐已經失去了一切記憶又如何?她的心里早已經刻滿了他的名字,就算忘卻了前緣過往,她還是會隨著他的牽引而走的!與其欺騙她一輩子,與其讓她恢復了記憶之後恨我,不如……就此放手,斬斷這一段孽緣!」忘遙轉動著佛珠,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如果不是我和血魔王插手,她和赤宸早已經雙宿雙飛了!前世的孽緣因我倆而起,今世,就讓我們還她吧!她最想要的,最想要捍衛的,我……盡力去維護就是了!」
「綾羅,你也該忘記了!忘卻我這個罪孽深重的人,好好過你的日子吧!你該擁有你的幸福,而不是與我這個……」
「求你別說了!忘遙,我明白了!我……放手!行了嗎?」上官晨露的聲音冷沉下來,心卻豁然開朗。
忘遙嘆一口氣,目光深邃,仿佛注視著不知名的遠方,上官晨露也沒有打攪他的沉思,只是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一個朱紅色的小瓶子。房中的氣氛詭異中壓抑著莫名的憂傷,淡淡的,淡淡的,醞釀在忘遙微微勾起的嘴角里。
人生若只如初見,只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