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裴子雍的臉色一變,腳步一移,便出了門檻,卻在垮下台階的那一瞬停了下來,緩緩的回轉身子,冷著俊顏說道︰「清秋,我已經給左相長孫無垢寫了信,讓他親自為水靖凌診治,明日,你就立即陪同她回京吧!」
此言一出,不但裴安微張著嘴巴很是愕然,就連一直能夠斂住真實情緒的柳琦鈺也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可是,清秋已經是將軍府里的丫鬟了……」她心亂了,就連這想要拒絕的話也說得是分外的生硬……
裴子雍的眼一閃,說道︰「從明日起,你就不是丫鬟了!我已經解除了你的奴籍!治好靖凌之後,你是要繼續陪她還是回你的老家,都隨你意吧!」
「主人為何一定要趕奴婢走呢?莫非是清秋做錯了什麼?」柳琦鈺惶然跪倒在地,淚眼朦朧的說道,「奴婢是太後賞賜給夫人的,更曾在太後面前發誓要盡心盡力的侍奉夫人,還請主人收回成命,許我繼續留下啊!主人,求你了!」
裴子雍深幽的眸子淡淡的掃過她的容顏,不帶一絲情緒,「這是瑩嫣的意思,她說只要有晴兒照顧就夠了!知道你家中尚有寡母弱弟,需要你照顧,就允你一個正常人的身份了!她已經吩咐賬房準備好了銀兩,你明日啟程前可去賬房領取!」
可惡!這天殺的上官瑩嫣竟然連後路都不給!什麼需要照顧,其實是恨不得將她給攆走吧!真是豈有此理!
「主人,讓奴婢見一面夫人,讓奴婢求……」
話沒說完,裴子雍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就這樣了!」,擺擺手,急急往外走去。裴安望了一眼痴痴傻傻的水靖凌,快步跟上,兩人匆匆離去。
「已經去找大夫了嗎?」
「去了!請的是康泰藥堂的柳大夫,此時該來到了!」
「那就好!」
兩人的聲音漸漸的遠去。接著,就連被打暈過去的晴兒,也被家丁們給抬走了。
水月苑,一下子寂靜下來。
柳琦鈺的手狠狠的掐進大腿的肌膚,雙眼忿恨的望著門外。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但他那冰冷的表情冷冷的聲音卻仍然是那樣的清晰!
這樣無情的男子才是今日的冷將軍!雖然他的決定很是讓人難以置信,卻偏又是合情合理!本就打算讓水靖凌搬走的人,又怎麼可能因為她的痴傻而留她下來呢?只是,為何動作如此的快?
昨夜他才回來,今日他第一次踏足水月苑,竟然就是要下這逐客令?!上官瑩嫣啊上官瑩嫣,想不到你已經出事了還能影響到他的舉措!他不是最恨別人背叛他的嗎?而他竟然還一心護著她?!
心頭的恨意翻滾著,恨得我快嘔出血來,柳琦鈺緩緩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不會讓你如意的!上官瑩嫣!」
當然,她更不會乖乖的離開!上官瑩嫣想和她斗是不是?那就放馬過來吧!
憎惡的回頭望了一眼如木頭人一般站著的水靖凌,柳琦鈺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看著她摔倒在地,她冷冷一笑,說道︰「看來,我必須早點讓你上西天了!」
「忽曄嘉華,好久不見了!」門外一陣香風襲來,一道聲音如鬼魅般傳來,柳琦鈺只覺得眼前紅影一閃,人已經被點住了穴道,絲毫動彈不得。
來人的容貌清晰的呈現眼前,一襲紅紗,長發披肩,本就俊逸清雅的容顏此刻更是絕艷邪魅,他冷冷的瞪視著自己,眼里殺機迸現。
言無殤?!柳琦鈺的眉心一跳,無法掩飾的驚慌閃過眸底,望著那雙懶散而嘲諷的眸子,心頭惶惶不安。
他竟然不聲不息的來到了翔玥?!難道這一次她真的是在劫難逃了嗎?
渾渾噩噩間,夢境紛呈。只是,這次竟然不是夢見了忘遙和血魔王他們,而是夢到了自己小的時候。紫鈺看見娘親溫溫柔柔的對自己說道︰「鈺兒乖,喝完這碗藥,睡一覺,額上的疤痕就會消失了!」而爹爹,在旁邊站著,欲言又止,眼里掠過一絲痛楚,卻沒有出聲。
紫鈺望見自己將帶著濃厚血腥味的藥湯喝完,被爹爹放上了床榻,沒多時,便陷入了昏迷。
「傾顏,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可是,這血咒一旦施成,會折損你的壽命的!就連鈺兒也……」爹爹痛苦的說道,緊緊的抱住了娘親。
「只有這個辦法了!我們若再不動手,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能夠讓鈺兒平安活下去的辦法只有這個,你明白嗎?」
娘親拂開他的手,毅然割開了自己的手腕,一邊將鮮血涂抹在她的臉上,一邊念動著咒語,然後,自己全身籠罩上了一層白色的光芒,娘親的臉色卻愈發的蒼白,仿佛她的血都被自己吸取過去了。
怔然間,自己鑽進了床榻上的那個小小人兒的身體里,仿若置身在烈焰之中,五髒六腑都在焚燒著,刺痛著,意識在火燒般的劇痛中漸漸消失,最終,墮入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紫鈺才悠然轉醒,掀開眼簾第一眼看到的卻是裴子雍陰鷙,冰冷的臉,他凝視著自己,眸光里有擔憂,有憤怒,有痛楚,有……竟然是如此的復雜難辨。
「你醒了?你方才又做噩夢了嗎?」裴子雍斂住了情緒,輕輕的為她擦去臉上的汗漬。
紫鈺怔怔的望了他一會兒,記憶才漸漸的回籠。
原來,方才的一切是在做夢?!可是,為何如此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