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房屋的前坪,站在了樹蔭下,前坪沒有用水泥做地面,但今天天氣很好,既有陽光普照,又有涼風習習,坪地是那種曬得光溜溜的老土,踩著很舒適。坪的一側有個苦瓜棚,上面隱約可見的幾條苦瓜掛在藤上,不是那種很茂盛的樣子,看得出主人沒有對它精心澆灌。坪下面還有幾塊地,里面有紅薯苗,還種有辣椒。這讓海棠想起了小時候和母親種菜的情景,她記得也學著母親的樣子栽過辣椒苗的,栽完後再施點水落根。如果自己不來到城市,堅持在鄉下生活,是不是就會一如繼往的清純。她知道,在她的骨子里,始終是清純的,她甚至容不得他人褻瀆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會如此的患得患失。
「在想什麼呢,知道這旁邊是什麼樹嗎?」這時霍伯特也走了出來,「不知道,我僅認識桃樹,桔樹那些普通的樹了。」「是板粟樹呢,平時他們也要收好多板粟,吃不完的就放冰箱保存。」霍伯特到了鄉下的心情是特好,他甚至在想,來這再來建個房子,那些子孫後代回來掃墓時就有個歇腳的地方。「哦,很好吃呀,我只是小時候和小伙伴一起去大山上摘過毛粒子,比板粟小很多,也好吃,很鮮。」海棠這時才覺得童年真是最無憂無慮的,可惜人總是要長大。然後走向社會,社會說白了就是個大染缸,在你投入大染缸之前,人生先會來些小挫折,讓你跌倒,摔打,直至把你身上好斗的銳角磨平,然後讓你你不知不覺地浸染其中,直到把你整個染成雜色。堅強的人會讓心始終保持紅色,讓那滴血的心慢慢被強勁的身體內部吸收康復至更堅韌不可摧毀;軟弱的人會經不起大染缸的腐蝕,直至心腸變黑變得麻木不仁,于是會有女人為了養家活口淪為chang妓,也會有好逸惡勞的男人偷雞模狗當上了小偷。再有甚者,就是那些黑了心腸的所謂上層人士,玩弄權勢,貪贓枉法,中飽私囊。
真可謂︰「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呀」。世界的資源是有限的,同在藍天下的蒼生,理當共享,就如一塊大餅子,強者一口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會是小強們取勝,弱肉強食的道理彰顯得淋灕盡致。想到這,海棠的內心又在隱隱作痛,她並非天生就該是下賤之命,正好相反,她心里始終有一股傲氣長存,才會忍受百般的屈辱,之所以忍耐,是因為她不想被強食掉,她要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盡管飽嘗辛酸,但她始終相信這只是一種改變過程中的不擇手段而已,她相信經過她的努力,會苦盡甘來,她的人生前景會依然燦爛。
霍伯特此時也沒說話,他眺望的是遠山的景致,這是生他養他的故鄉,有多少童年的記憶在這留存,人生一世,歲月如梭,轉眼間白發蒼蒼。「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知,笑問客從何處來。」此時此景,這首古詩正貼切地表達他的游子心境。
「你母親的墳離這遠嗎?」「有些距離,一會坐車去。」這時銀鳳端著茶水出來了︰「伯伯,貢品都準備好了,是不是現在就去上墳呀?」「好呀,早點去也好,三個墓地都要去,也是要花上些時間的。」面的司機走過來打開了車門,先把霍伯特扶上了車。「海棠,你也上車。」霍伯特的弟弟招呼道。海棠坐在了霍伯特的旁邊,建軍夫婦坐到最後的座位上,他弟弟抱著一籃子的貢果則坐在副駕駛座帶路。銅鳳夫婦把鞭炮放在後備廂,金鳳、鐵鳳上了他們的車。
這時,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路邊,車上下來了一個中年男子,面帶微笑地來到霍伯特坐著的車窗口︰「伯伯,真是對不起呀,中午有事耽誤了,沒來陪您吃飯。」這大概就是霍伯特提過的幫他墓墳的董老師了,霍伯特相信這個人的能力,就為這事,他弟還對他有看法,照理說,墓墳的事交給他弟去辦就行,可霍伯特總覺得他弟辦什麼事情都辦不好,再說早些年,也只有董老師有聯系電話,可以按照他電話的指示辦事。
「沒事,一起吃晚飯就是,現在去墳上,你在前面帶路吧。」霍伯特滿臉笑意,沒有責怪的意思。董老師的目光停在了海棠的身上,海棠只是微笑地點了下頭,算是打個招呼,他這時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把車子掉頭在前面帶路了。
車子並沒有開多遠就拐入了一個山坡下的人家停下,一條大黑狗汪汪地叫著,董老師下車後,那狗竟搖起了尾巴,這大概是董老師的家了。這時董老師家的房門打開了,出來一個發了福的中年婦女,面色紅潤,看到霍伯特老遠就打起招呼︰「伯伯,您從美國回來了呀?進屋歇下腳吧?今晚就住在這里,難得回來一次呀。」婦人是董老師的老婆,知道是來掃墓的,霍伯特在這鄉下算是名人,一是他家原來就是地主,二是這地方上去到美國就他一家,加上他還是信得過董老師的朋友,自然是會受到熱情接待。
「今天沒時間了,下次吧,你有空和小董一起去我市內的家里玩。」霍伯特笑咪咪地回著話,看著旁邊攙扶著他的海棠,婦人的嘴巴半天才合擾,一是驚嘆海棠的年輕美貌,二是驚嘆她的不俗打扮,三是驚嘆她的那種淡淡的清香,這些在鄉下女人身上是怎麼也找不到的。霍伯特從董老師老婆的神情里找到了滿足,他沒有向她介紹海棠,而是讓海棠攙扶著,徑直向山上走去。這時建軍過來了,「伯伯,山路不好走,還是我來扶您吧。」建軍個子高大,幾乎就差點把他抱了起來。
他們在前面走,海棠靜靜地跟在後面,一路上長滿了草皮,踩上去軟軟的感覺,很是舒服,盡管是個陡坡,但對她來說,還是不費力的。山路邊開著不知名的小花,還有些隨手可撿的干枯樹枝,山上看不到大的古樹,現在做園林工程的到處收古樹,大概這些地方的樹也收得差不多了。空氣真的不錯,有清香撲鼻而來,她先屏住了氣息,然後做了個深呼吸,全身便都覺得舒暢起來。
霍伯特在前面走得慢,她索性挑了根干樹枝當拐杖使。董老師走在她的前面,看著她拄著拐杖的樣子便友好地笑了,同時手指著半山腰樹林里一個隱約可見的黃色亭子告訴海棠還有段距離。這時的路面變得狹窄起來,靠右手邊還是一個被山洪沖塌了的斷層,霍伯特也走得越來越費力了,建軍干脆蹲在他的前面,把他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