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功夫，甬道上的積雪都已經鏟盡，都被他掃在院子一角里，堆成一座山似的。看著這一堆山，他猛然想起了什麼，光著手將路兩側金葉女楨上的雪一層層滾下來，滾成一個雪球，搬到那「山」上，赫然間院子里頭多了一個雪人。他又不知從哪里找來兩只黑煤球，嵌在那頭上，雪人立刻就多了精神，仿佛瞪眼朝人看著。
翠翠看得喜歡，忙對著窗外叫道︰「少女乃女乃，您看那花匠，給咱們堆了個雪人，倒挺有意思的。」
綠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雪人的眼楮，也看到了黎向海一雙眼楮朝自己望著。綠漪被他望得羞澀了，忙掉了頭又重回到座位上，待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回過頭去對翠翠道︰「你讓他進來烤烤火。你沒看見他衣服袖子、褲子都濕了？」
翠翠應了一聲便去領他進來。
綠漪又囑咐翠翠去倒一杯子暖茶來給他。翠翠听了撅了嘴滿臉不高興道︰「女乃女乃快別寵著他呢。我們都是一樣的奴才，何曾他的命就值錢呢？」
綠漪笑道︰「你也吃了他的醋？下回我有了飯菜也不同你一起吃了？」
翠翠听得綠漪在怨怪她小氣，也不再多言語真就去倒茶給他。
屋子里沒有了熱茶，翠翠就得到旁邊的小院子里燒小爐子煨茶。黎向海見她走了出去，行遠了，便走過來拉了綠漪的手坐下，又伸出手臂來圍住她吻她的嘴。
綠漪怕人看見，只讓他吻一會便推開來道︰「小心人看到了。」
「我想你想得緊。」黎向海道。
綠漪听了朝他笑笑，好像很滿意的樣子。可是，只一會，她又好像犯起愁來，蹙眉道︰「這兩日，他倒回來得勤快了，我怕你這樣自己來，他遲早撞上了。」
黎向海道︰「我也沒有辦法，想你的時候見不到你，就這麼近，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這幾晚都沒有睡著過。」
綠漪從來沒有听見過一個男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他是第一個，也是她此生的最後一個。她這樣默默地想著。
他們互相對望著，默默地，誰也沒有再說話。這難得的在一起的時候，如果言語多了，倒好像是糟蹋了時間。
黎向海拿手捋捋綠漪臉上蕩下來的一根頭發，又用手將它別在腦後。綠漪用手指去撫撫，他便抓了她的手蕩在半空中。綠漪瞪著眼瞅他，又一笑，這難得的笑讓綠漪又回到了從前十五、六歲時的神態。
門外頭想起了腳步聲。翠翠端了茶進來時，綠漪已經站在窗台前給那只掛在窗子上的畫眉鳥喂食。黎向海把那茶飲盡了，裝著鞠了躬退出門去。
天黑的時候，綠漪又悄悄去了一次後花園。他們又重聚了一次。綠漪偎在他懷里時，他們談起了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