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燒總算是退了,也不知是身體的原因,還是幾日來連著服藥的原故,水靈兒知道自已這幾日清醒的時間很少,幾乎是在昏睡在渡過,既使是清醒時,也是迷茫和眩暈恍惚著,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的力氣。
昏昏沉沉中,傳來一個女子尖聲刺耳的聲音,打破連日來的寧靜。
「誰敢攔我,我就取誰的命。」阮西珍將門虎女,手上的劍揮得有模有樣,一臉煞氣。為首的也不敢與她硬攔。
「讓她進來便是「水靈兒听到是一個慵懶帶笑的嗓音,蘊著漫不經心的清涼,和讓人暈眩的瑟骨,低低沉沉在空氣,圍著自已的耳畔邊縈繞不絕。這聲音很熟悉,似乎幾日來一直纏繞在耳側。
阮西珍見皇上一身暗紫居家的寬衫,未曾束冠,只用一條青紗巾隨意地攏住長發垂在身後。眼角不抬,懶洋洋的斜倚在暖榻邊讀書。
她目力極好,只一眼,便看到祁帝身邊躺著一個女子,雖然那女子臉朝內,看不清是誰,但這幾日听到的流言終于讓她得到證實。
她幾乎想沖著上去,掀開錦被,看看是不是那困擾了她幾年不得安寢的賤人。
但沖動,不是一個好方法。
阮西珍收斂起自己心思,帶上無可挑剔的微笑,儀態端莊在上前見駕︰」皇上果然在此,恕臣妾魯莽驚駕。臣妾只是連著三日未曾見駕,心里惶恐,失了主張。請皇上恕罪。」
「珍兒,既然來了,想知道什麼就問,這事,朕原也沒打算瞞你。」他一字一句,很清淡的語調,讓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緒。
阮西珍本就心慌,先前不過是仗著皇帝妃子的身份對著天子近侍大呼小叫。如今真到了跟前,憑著頭先的一股莽夫之勇早已在祁皓一個冷眼下,消失怠盡。更未曾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一時間窘在那里,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既然沒話問朕,就跪安吧!」她流露出些許慌亂和不自然的神色,他自是看在眼里,卻不點破,也不做任何示意,唇邊的冷意的弧度越來越深。
「皇上。臣妾來其實是想問皇上帶著臣妾西巡邊關,如今已到邊關,臣妾是想」她腦里一片慌亂,她來得太沖動,並未想到好的借口,此時方後悔不迭,她並不想與皇帝翻臉,更不想有任何差錯讓皇帝怪罪自已。父親已經失了兵權,如今她不能再無父萌可以憑借仰仗了。
但她不甘呀!當年,她為了成全他,不惜做了幾年的棄妃,祁王叔的一紙休書,讓她在娘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那些二娘三娘看她眼中的不屑,弟弟妹妹們有些是嘲笑有些是同情都讓她感到渡日如年。若不是父親一直勸慰她,守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她早已一條白綾去了。
「阮家該得的,朕全給了,剩下的,你們阮家要不起。」他打斷她的冥想,修長的手指提了朱筆,在黑色的文字下略做了批注,臉上雲淡風清︰「你爹能明白的事,你倒不明白,他沒勸過你麼?真不通透。」天下初定,或是論功行賞或是殺功臣肆兵權。阮林業一點也不笨,祁皓雖年輕,殺伐征戰天下,一點也不手軟,何況此時羽翼已豐。所以天下一定,馬上雙手奉上兵權,只開口為女兒求個名份。又把小女兒也送進了宮。祁王也不含糊,封了個一品安業候,開國元勛,世襲輞替。
福至心靈般,阮西珍道︰「皇上誤會臣妾了,臣妾此番來其實是想幫著勸勸妹妹。妹妹向來心氣高,皇上說她也未必肯听,不若讓臣妾勸勸她,或許是婦人間有些話反而談得開。」
他低低的笑了笑,阮西珍方松了一口氣,卻听見他笑出了聲,似是覺得有趣,又仿佛心情不錯的樣子。
抬眼一看,只見,那雙幽黑眼眸,卻依舊,了無溫度。他有著一雙越微笑越冷漠的眼楮。
她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上。惶惶然間,他又姿態優雅的起身,踱到她的跟前,修長的手輕輕放在她的發髻上,道︰「讓愛妃了費心了。跪安吧!」
阮西珍走後。他心思復被打亂,祁皓拿了一盞宮燈,坐在了榻邊,微俯了身子,舉著燈細細地端詳著那張令他魂牽夢縈了幾年的女子。
「嫵兒,朕怎麼會把你給丟了?朕算盡天下,偏偏把你這顆心算漏了,你真的不乖總是不肯乖乖地呆在朕的身邊。」他的手異于常人的偏冷,撫過她的臉盤時,帶給她一絲絲的顫粟,「你瞧,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老樣子。明明醒了這麼久,卻不願睜開眼看看朕。」
她依然閉著目,呼吸輕而緩,似乎真的是在昏睡中,他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帶著魔音的蠱惑,更讓她胸口一陣陣的發寒。這種感覺讓她突生一種領悟,眼前這個男子,與自已雖有一段說不清的緣份,但決不可能象民間所傳般如此糾纏不清。
笑聲漸落,只余微微的回音在胸腔處震蕩著,忽然一伸手,水靈兒一時不察,本能地驚呼了一聲,整個人已經落在他懷里。
下意識的掙扎,他卻沒有放手,帶笑的氣息拂在她的耳際︰「嫵兒一直不睜眼,是不是等著朕來親你?」
水靈兒大窘,再也裝不下去,睜開眼看他,一張俊逸年輕的臉,眉眼間的線條清冷如月,而唇
邊的微微笑意卻顯得那麼漫不經心。他的說話的口氣和他的笑一樣,顯得如此的隨意,眼中卻隱隱閃動著晦暗光影。水靈兒心內沒來由的一慌,不由得越發的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他也不再執著,笑著慢慢松了手的,水靈兒的心也跟著一松,然而不過幾秒的時間,又重新高高的提了起來。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肩頸間,適才的掙扎讓她衣裳凌亂松散,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左肩上的一口牙痕若隱若現。
他細細地看著,似乎用自已的眼光代替手去撫模著,描摩著每個個齒痕,直看得水靈兒全身毛骨悚然,不自覺得瑟縮了身子向里面移去。
「這邊呀」喃喃自語地,他眸光微微一轉,落在了她的另一邊肩頸上,挑去她長發,隨後兩手固住了她的肩膀,不讓她再往里面退去,緩緩地俯下了身軀
「你你干什麼?」她感覺得到他要干什麼,但她絲毫反抗不了,其實他用的力氣並不大,甚至沒有讓她感到疼痛,但她大病初愈,身體虛弱,只能任他雙唇貼在了自已的右邊頸項上,心跳如鼓,等著疼痛的來臨。
他的唇很冰冷,感受著她溫熱細膩的肌膚,感受著她脈搏極快的跳動,感受著她香甜的氣息,勾勾舌忝舌忝著那一寸的肌膚。甚至用牙齒輕輕刮著她的脈搏血管,又松口,又輕輕地咬上,反復許久後,最後幽然一嘆︰「朕咬不下口。」他抬起眸,清清涼涼的目光帶著沉沉的濕意,「要不嫵兒,你來咬朕可好,在朕的身上做上記號,那麼,你就不會把朕給丟了。」
她倒吸一口冷氣,驚詫莫名,她不記得以前和這眼前的男人經歷了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悲傷。而自已心中除了恐懼外,找不到一絲多余的情感。
「你呀」他帶著婉惜地抽直了身體,對著她長嘆了口氣,似是自哀自憐一般的表情,看了令人心生疼惜。
「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不願意開口說話。朕笨拙,不懂得討你歡心。」他突然象孩子一般,真真切切地,慎重其事是說︰「嫵兒,朕錯了。」
她呢喃半響,不知道說些什麼,看著他略帶濕氣的眼眸,心生不忍道︰「我我都忘了!」
「你總是喜歡把自已關在屋子里,總是那樣安靜。不笑,也不說話朕總覺得,一定是朕做得不夠好,你才不開心。一定是朕做錯了事,你才不理朕,不和朕說話。」話剛落音,他緩慢的語調猛地一收,變得又疾又凌歷,帶著橫掃千軍般的殺氣,道︰「朕縱是錯,可你萬不該把朕忘了。你怎麼能將你我之間三百個日子忘得一干二淨。你可以守不住貞節,朕也沒指望你能守得住。你甚至可以愛上別人,朕原來就沒指望你為朕守心。但你把一切忘了算什麼,朕算什麼,那些日子平白就沒了,朕嘔心瀝血將你從死亡中拉回來,衣不解帶侍候了你整整半年時光,你就送還給朕一個‘忘’字!」左手一揮,擱在床榻邊的宮燈被飛震出去,落在了不遠處的門簾處,琉璃應聲而碎,流瀉而出火燭馬上將宮紗點燃,很快就蔓延至簾邊的輕紗帳。
她看到火慢慢地燒開,也不知燒到了什麼,發出‘ 嚦叭啦’地聲響,牽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她的精神在幾近奔潰,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帶著壓灼不住的哭意道︰「不要,我忘了,我不記得了,你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