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馬上擺上一付琴,鐘妃含笑十指輕撫瑤琴,先是食指輕輕一挑,勾出一聲悅耳的琴鳴,緊接著,如幽澗泉水般的音符從指間中流暢出來。曲調明朗歡快如行雲流水,但一曲未半,大家都听出此曲竟是前朝董妃所做的《離殤》。
那董妃原也是先帝的寵妃,因先帝後來專寵于賈貴妃後,傷心之余做了此首聊以慰藉,更希望此曲能傳到先帝耳中,喚起先帝的舊情,誰知被賈妃所聞,便尋個錯將她打入了冷宮,孤寂而死,死前也未見到先帝一面。
誰都看出鐘妃是故意彈以此曲,那曲調原是哀傷帶著絕望,卻被鐘妃硬彈成意氣風發,伴著鐘妃神彩飛揚的笑容,一曲未罷,那賀妃早已花容失色,柳眉倒豎了,偏偏又發作不得。
這個生辰,一波接著一波的嘲弄,饒是賀丹寧極能忍耐的性情也被激得全身顫抖。
水靈兒听不明那曲意,但看眾人的臉色及賀妃那杏眼圓翻的表情,也猜出幾分。便領著頭,拍了掌聲,看著賀丹寧的臉色如調色板一樣,心中暢快,更是不停地吃著面前的雪梨。暗忖︰一會讓你連想哭都哭不出來。
鐘妃一曲罷後,但出了題︰「白天一起玩,夜間一塊眠,到老不分散,人間好姻緣。」
轉柄在指著水靈兒前停了下來,她笑了笑,咽下了口中的雪梨,道︰「是鴛鴦!」,賀妃頷首笑道︰「貴妃娘娘聰慧,猜對了。」水靈兒緊接著出題道︰「身子輕如燕,飛在天地間,不怕相隔遠,也能把話傳。」她笑著將勺子轉動,這柄在麗貴嬪面前停了下來。
「是信鴿!」麗貴嬪微福了福身,笑︰「不知臣妾猜對了沒,請娘娘指教。」
水靈兒站起來身,笑道︰「不算錯,也不算全對。這信鴿呀雖能傳遞消息,但只能是傳信。而本宮說的是傳話。你們猜猜,這世間有沒有一種鳥,可以傳話的?」她轉到賀妃身邊,輕輕扶著她的肩,笑道︰「淑妃娘娘見博識廣,能猜得到麼?」
賀妃微微一顫,強自鎮靜道︰「本宮自小在深閨長大,又進了後宮,只識泡茶女紅的小玩意,哪知世間那些奇巧之物。貴妃既知,不如說說,讓眾人听著長長見識。」
「這種鳥有一個好听的名字,喚雪言!」水靈兒拍了一下賀妃的肩,便回到了座上,道︰「但世間能听懂雪言話語的並不多,所以,這世間懂得用雪言傳話的人也不多。貴嬪這信鴿猜得也不算錯。不用罰了。」
「臣妾沒猜出娘娘心底的答案,自然不算是對,要不臣妾畫竹,當做祝興。」
水靈兒笑著頷首。她已不吃眼前的雪梨了,因為吃掉了整整一盤,一會胃寒發作,不知會痛成怎麼樣。上回在琉月宮無意中吃了幾片,痛了半個多時辰。方知此物極寒,並不適合自已食用。她年幼時,胃就顯得比常人弱,常犯胃疾,尤其忌食過多寒性的食品。偏生她又喜辛辣刺激之物,調養多年也未見全效。
她讓靜蘭備一桌的菜,讓襲人泡茶,就算是測出所食皆無毒,但她人在這出事,皇帝也會遷怒給這琉月宮的人。她越痛,皇帝的心就越疼,賀妃受的罪就越深。這苦肉計,她要當著眾人的面唱,讓賀妃在她的生辰日把所有的臉面丟光。
賀妃注意到水靈兒臉色的不對勁,但令她更加不安的是她那雙狡黠的雙眼,因為從這雙眼中她讀出了什麼。
當水靈兒痛得從椅上滑落時,眾人驚惶失措地讓太監去傳喚太醫時,賀妃全身如墜冰窖。她馬上令宮女將桌上食物全封了。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水靈兒中毒,沒有她的命令,靜蘭是不敢下毒的,但水靈兒的癥狀不象有假,她臉色慘白,象是月復痛如絞,冷汗淋淋,手腳不停地顫抖著。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證實她這里所供的吃的全是無毒的,水靈兒是在別的地方誤食了東西,到她這發作。
「你到底想要怎樣?」賀丹寧將她扶上榻,死死握著她的手,帶著懼意在她耳邊低聲問了一句。
水靈兒把身體重心全靠在賀丹寧身上,胃一陣陣地絞痛著,臉上卻很平靜,一字一句地開口︰「永遠別在我面前擺出忍辱負重的表情,你不配!這游戲已經開始了,就一起玩個盡興吧!看你能忍,還是我能折騰。」
太醫尚未到,皇帝已經箭一般地沖進來。自從得知宮外有黑龍部的人要刺殺水靈兒後,他便在她的身邊安排了幾個影衛。剛是影衛發出信號通知他的,他連一句交代也沒有,便從金鑾殿直沖過來。
皇帝一身明黃朝服沖進來時,水靈兒已被眾妃子扶到了賀妃的床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