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寅,卿州。
我怔怔地站在秦府大門口,突然扭回頭,望著那條熟悉的街道,只覺得內心一陣百感交集。良久,待我平靜後,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白衣小童,而他身後出來的竟然是四兒?
白衣小童見我直愣愣地盯著四兒,還以為我是之徒,立馬擋在我面前,一臉不悅。我呆了呆,這才想起我的容貌是男子,確實有些不妥,尷尬道,「四兒?」
四兒怔住,一臉狐疑地盯著我,細細打量,微微訝異道,「公子是……」
我被她狐疑的樣子逗樂了,噗哧一笑,咧嘴道,「你這小鬼……」
四兒呆住,突然驚得跳了起來,不可思議道,「夫人?」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動道,「真的是你麼?四兒沒做夢罷?」
我親昵地刮她的鼻頭,調侃道,「大白天的,哪來的夢。」
四兒一把抱住我,又哭又笑,語無倫次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我感嘆道,「你這丫頭,秦殃待你還不錯罷。」
四兒嫣然一笑,突然附到我耳邊悄聲道,「丫頭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我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突然若有所思地望著旁邊的白衣小童,饒有趣味道,「這又是誰家的孩子?」
那白衣小童見四兒與我如此親近,故彬彬有禮道,「小童秦昕。」
我怔怔地望著他。他不像楊姜,一點都不像,不過眉宇間倒有白慧的影子。我突然輕聲呢喃道,「秋兒……」
四兒渾身一顫,背脊微微僵硬,感嘆道,「如果秋兒還在,也像昕兒這般大了。」
我挑了挑眉,不禁暗自一笑,沒捅破這層窗戶紙。這不明擺著此地無垠三百兩麼?待進了秦府後,四兒嘮嘮叨叨地要我留下來,仿佛有說不完的話。我也只得苦笑,突然試探道,「怎沒見到秦殃?」
四兒一怔,唏噓道,「他最近都忙得很。」
我垂下眼瞼,怕是爵安排他辦事罷。如今大戰連綿,自然得顧全大局才是。也在這時,皇帝已收到了秦祭的書信,立刻派古樂來秦府請我去趟皇宮。
皇宮。
待我行禮後,皇帝若有所思地盯著我,似想從我的眸子里找尋往日的蛛絲馬跡。我不禁暗自一笑,這秦祭與宣寅痕雖是同父所生,可兩兄弟卻大相徑庭。如果說三十四歲的秦祭是冷峻霸氣,那二十九歲的宣寅痕便是溫潤儒雅。可我明白,那儒雅的背後卻暗藏著嗜血的鋒芒與冷酷。因為他是帝王,帝王無情的道理我懂。
我暗自斂了斂神兒,神色平穩淡然。皇帝突然淡淡道,「他放心讓你出使驪嵐?」
我怔住,一臉呆滯,沒料到他的開場白竟是這句話,一時尷尬不已,不知作何解答。皇帝盯著我,唇角掀起了一道優雅的弧線,突然譏諷道,「你不是恨他麼?」
我再次怔住,不禁暗自一惱,蹙眉道,「莫非皇上懷疑吾的用心?」
皇帝轉過身,背對著我,眸子里閃動著狡詐的光芒。良久,他平靜道,「你怎有把握說服驪嵐與宣寅聯手?」
我低下頭,正色道,「事到如今,也有只有背水一戰了。」頓了頓又道,「如今宣寅大軍已岌岌可危,倘若不與驪嵐聯手夾擊北渭,使其壓迫,後果必定不堪設想。」一臉慎重嚴肅。
皇帝沉思了陣兒,唏噓道,「來得及麼?」
我黯然道,「來不及了。」皇帝怔住,眼神閃爍不定。我微微嘆了口氣,無奈道,「就算我能順利說服驪嵐,就算驪嵐出兵神速,秦祭定然也無力抵擋龔親王大軍。」
皇帝倒抽一口冷氣,皺眉道,「那宣寅豈不亡矣……」
我低下頭,靜默不語,突然跪地行禮道,「皇上,請即刻下旨。」一臉蕭然沉穩。
皇帝怔怔地望著我,直視到我的眸子深處,似乎驚異于我的沉著冷靜。良久,他感嘆道,「姑且背水一戰。」
待我離開皇宮後,皇帝怔怔地站在大殿上,望著那空蕩蕩的宮殿陷入了沉思。這時,古樂恭敬道,「皇上。」
皇帝回過神兒,一臉憂郁,他低下頭,喃喃道,「莫非這宣寅江山就得毀于朕之手?」
古樂怔住,唏噓道,「皇上洪福齊天,有祭親王在,定能……」皇帝抬了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古樂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直到許久之時,皇帝輕嘆一聲,不由得滿面蒼涼。
從皇宮回到秦府後,傍晚時我才看到秦殃。想必四兒早已告知,故當他見到我時異常平靜,可我一眼就瞧出那平靜背後的波濤洶涌。他害怕,是的,就是怕我。直到許久之時,秦殃硬著頭皮道,「我……你……你好。」
我怔住,狐疑地盯著他,調侃道,「你怕我?」
秦殃嘿嘿干笑兩聲,唏噓道,「怕你作甚?」頓了頓突然轉移話題道,「宮里頭怎麼說?」
我微微蹙眉,從懷中取出一道使者令牌,淡淡道,「明天就去驪嵐。」
秦殃一驚,突然正色道,「單槍匹馬?」
我嗤笑道,「你以為還得帶上十萬大軍不成?」
秦殃突然就不出聲了,直到許久之時才訥訥道,「總得找人護著你去才行。」
一提到這個我突然想起了白慕,他的傷勢頗重,也不知能不能趕來。心中微微憂慮,不禁暗自一嘆,只望這小子別逞能才行。
這次回卿州我並未耽擱多久,畢竟辦正事要緊。不過倒混了個節度使的小官職,這想必是秦祭的意思,因為這樣身份才方便些。
夜,寂靜。
我與四兒同床共枕,她感嘆道,「夫人往後作何打算?」
我把手枕在腦後,細細沉思了陣兒,淡淡道,「走一步算一步。」
四兒突然偏過頭望著我,唏噓道,「夫人,這些年來二少爺可一直都念著你,他到現在都還未娶妻。」我微微蹙眉,不想提這些,怎知四兒一臉嚴肅道,「二少爺雖曾傷過你,可他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人揪心。」頓了頓又道,「他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