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翼山頂,風和日麗。我懶懶地躺在逍遙椅上曬太陽。這時,白慕匆匆而來,呼道,「先生。」
我半眯著眼,淡淡道,「何事?」白慕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遞給我,我並未接過,而是懶懶道,「你念來听听。」
白慕一怔,按我的意思撕開封條,念道,「驪嵐戰事緊迫……並州失陷……」
良久,我閉上眼,沉吟道,「你如何看待並州失陷一事?」
白慕微微蹙眉道,「這宣寅大軍銳不可擋,那祭親王在一月之內就奪下了並州,而且祭親王入城後並未騷擾百姓,深得民心。若大軍長驅直入,那驪嵐亡國之日怕是迫在眉睫。」頓了頓突然小心道,「先生為何還不下山?」
我閉目沉思道,「時機未到。」突然緩緩地站起身來,淡淡道,「你可知那祭親王為何敢明目張膽地侵犯驪嵐麼?」
白慕若有所思道,「想必他已料定北渭不會趁機來犯宣寅邊境才是。」
我點了點頭,淡淡道,「正是。」頓了頓突然又高深莫測道,「這驪嵐隱士你可曾听說過?」
白慕道,「據聞此組織布遍天下。」
我饒有趣味道,「那祭親王攻打驪嵐,為何不見此組織的人阻止?」
白慕一怔,唏噓道,「難道說……那驪嵐隱士與祭親王是同一條船上的?」
我點頭又搖頭,笑了,睿智道,「可以這麼說,也可否定。」
白慕迷惑道,「不明白。」
我淡淡道,「那驪嵐隱士可非傻子。現如今,這驪嵐朝政**,而他們正好可以利用祭親王逼迫驪嵐朝政,這招引狼入室可用得玄妙之極。」
白慕驚疑道,「他們就不怕祭親王攻滅驪嵐麼?」
我笑了,嫣然道,「非也,你還忘了一個人。」
白慕思索了陣兒,「鳳歌鳳將軍?」
我平靜道,「此人正駐守在北渭邊境,若祭親王長驅直入,太浦帝定然會急召鳳歌回朝抵抗祭親王。」
白慕追問道,「那北渭邊境又如何防守?」
我神秘道,「你怎麼把驪嵐隱士給忘了?」頓了頓又道,「若鳳歌一回朝,便是我出使北渭的大好時機。」
白慕不解道,「為何要在鳳將軍抵抗祭親王時先生才下山?」
我突然扭過頭,望著他,笑了,淡淡道,「天機不可泄漏。」
白慕的臉突然就變黑了,喃喃道,「我發現你這人特喜歡吊人胃口。」
我挑了挑眉,笑道,「你去打听北渭龔親王的動靜,還有驪嵐隱士的大莊家,爵。」白慕點頭便退下了。待他離去後,我把雙手背在身後,傲然一笑。心道,秦祭,現在多讓你得意得意,只要鳳歌一回朝,我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拆東牆補西牆,那滋味想必有趣得很。
我為何要等到鳳歌回朝時才出使北渭?我為何又吩咐白慕去調查龔親王與爵?還有那個驪嵐隱士的大莊家,他的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再者,那龔親王不是被纏住了麼?我又要如何解開他身上的繩子慫恿他攻打宣寅,給秦祭來個措手不及?這又是一場利益爭奪的戰役,也是場唇舌之戰。是的,若我要利用北渭攻打宣寅,就必須以攻心為上,把龔親王變成我手中的一顆棋子。
驪嵐,並州,莞南郡。
秦祭,小君子,高將軍,馬義等人正在商討下一步作戰計劃。秦祭指著地形圖若有所思道,「這並州下去便是通往浚城的關口,若我們拿下這個小灌關口,便可直取浚城。」
高將軍道,「若浚城奪下,再四面夾擊朔州,直逼驪嵐京都沛城,指日可待。」四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待作戰計劃敲定後,便引領大軍直奔小灌關口。
小灌關口乃驪嵐的經濟區杻重地。此關口分別與並州,浚城,朔州連通,四通八達,故把守得異常嚴密,若秦祭等人要拿下此關口怕是不易。而駐守此關口者乃岑顏,此人不但驍勇善戰,也頗懂謀略。
老將岑顏雖六十有余,卻仍然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這不,正**著上身在院子里耍大刀。那架勢,虎虎生威,強悍霸道。這時,突听急報,「將軍,秦軍已向關口逼近……」
岑顏轉身,隨手把關公大刀一拋,旁邊的侍衛敏捷地接住。他邊穿衣衫邊道,「可探清有多少人馬?」
探子道,「約兩萬人馬。」
岑顏蹙眉道,「兩萬人馬?」突然思索了陣兒,沉聲道,「待我去查看查看。」
小灌關口,城門上,岑顏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幾里處的叢林,隱約地,還能看到才搭建起來的帳篷。他沉聲道,「嚴密把守城門,切莫輕舉妄動。」
此時,秦營內,秦祭等人正商討如何奪取小灌關口。他們為何要把營寨駐守在這片叢林內?此乃疑兵之計,讓岑顏模不清這關口的附近到底埋伏了多少人,使其不敢輕舉妄動。小君子突然隱隱擔憂道,「王爺,若我軍把主營下寨在此山頭,萬一敵軍用火攻……豈不危機重重?」
秦祭沉思了陣兒,自信道,「你多慮了,那岑顏乃穩住之人,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萬不敢出兵。更何況,這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他又豈敢深入虎穴?」
高將軍也點頭道,「王爺所說甚是,那岑顏深諳兵法,深知兵不厭詐,這疑兵之計,正中下懷。」小君子細細想了想,並未出聲。
岑府。
岑顏正與心月復賀蘭商議如何破敵。岑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形圖,沉吟道,「據探子回報,這秦軍在這片小山頭安營下寨……還有大隊人馬在靠近土石碑處扎營,兵分兩路,想堵截我軍,你如何看待?」
賀蘭細聲道,「這小山頭四面隔離,邊緣又有水源,確實是下寨安營的妙地。不過,這半月以來,天氣晴朗干燥,若用火攻,又豈能逃月兌?」
岑顏思索道,「話雖如此,但兵不厭詐,敵軍敢在此地安營,想來也算到火攻之計。」賀蘭點了點頭,不說話了。突然,岑顏腦子一轉,笑道,「你速派幾名兵士喬裝成農人去查看查看那山頭的狀況。」
賀蘭不解道,「將軍這是何意?」
岑顏淡淡道,「天黑之前必須匯報情況。」頓了頓又附到他的耳邊嘀咕了些什麼,一臉睿智。待賀蘭下去後,岑顏捋了捋胡子,心道,秦祭小兒,爾等休要囂張跋扈。
此時,幾個砍柴人正準備上山砍柴,卻被阻止。那秦軍士兵道,「爾等何人?」
其中一人驚慌道,「官爺饒命,小人是附近劉家村的農人,叫阿前,這不,正與村里人上山砍柴。」
士兵道,「回去,回去,此地乃祭親王大營,爾等休要胡擾。」
阿前突然嘆了口氣,喃喃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士兵奇道,「何出此言?」
阿前苦言道,「這朝廷**,逼得我們這些老百姓苦不堪言……」
士兵笑了笑,並未說話,突然道,「爾等快些離去,過不了幾日便可入山了。」阿前只好帶著那同伴慢吞吞地走了……
岑府。
「將軍,已探清敵軍糧草所在地,在離山頭不遠處的地凹里。」
岑顏點頭道,「賀蘭,你帶領五百人在半夜突擊敵軍糧草大營,記住,驚動便是。」他突然又呼道,「岑名?」岑名乃岑顏的忠僕是也,也是名勇將。他恭敬道,「將軍。」
岑顏嚴肅道,「你帶五百人……」做了一個手勢。
「領命。」
夜,三更之時。突然,一陣擂鼓聲撕破了這片寧靜。黑暗中,仿若千軍萬馬突擊而來。秦軍大驚,慌忙從營中跑出。這時,一道高呼聲,「不好了,不好了,敵軍燒糧營啦……」眾將士一片驚異,趕緊奔往尾部糧營。而此時,主營中的秦祭亦被驚醒,疑道,「何事驚擾?」
馬義匆匆趕來,沉聲道,「王爺,敵軍突襲我軍糧草。」
秦祭一怔,甚是懷疑。突襲?為何又擊鼓?鎮定道,「高將軍,馬義,你們帶小隊人馬速去接應。」
此時,趁著黑夜,趁著秦營慌亂之時,那山頭邊緣的小河內不知不覺地流入了一些類似油漬的東西。好半會兒,突听小君子狐疑道,「這是什麼味道?」
也在這時,突見暗處火花一起,霎那間,河面的黑油像一條火龍似的竄出水面,將整個山頭包圍,一片驚呼聲,「燒山了,燒山了……」而更要命的是,一陣夜風掃來,那空中竟一片蒙霧。為何有霧?那不是霧,是硫磺粉末。由于近段時間天氣干燥,不多時,整座小山頭便燃燒起來,漫天紅光。
一片驚呼聲,痛苦的哀嚎聲,在這片山頭充斥。秦祭瞪大眼楮,一臉鐵青,他這才恍然大悟。那岑顏就是利用他所謂的疑兵之計暗渡陳倉,那擂鼓燒糧營恐怕是虛張聲勢,轉移他的注意力,故而趁機燒主營。
這時,小君子灰頭土臉地沖了過來,呼道,「王爺,出口全被火勢封住了……」
秦祭回過神兒,苦笑道,「悔不听你言。」頓了頓又道,「只有跳河才可逃生。」說罷二人毫不猶豫地跳入了河中……
水,溫熱,水面熊熊大火。現在小君子不禁開始慶幸了,幸而他不是旱鴨子,若不然可死得冤枉。這被燒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當高將軍和馬義發現上當時,匆忙趕回,高將軍望著那火勢大駭道,「這可怎生是好?」
馬義鎮定道,「王爺定然已經入水而逃了。」
高將軍急道,「可……我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王爺?」
馬義細細沉思了陣兒,突然道,「南岸那邊。」
幸而馬義與高將軍救得及時,秦祭與小君子這兩條魚僥幸逃月兌。只不過,秦祭的心里非常不好受。自己的老窩被燒了,連性命都差點丟了,無論是誰,總有些犯嘀咕。這也就罷了,但他突然發現,他對小君子開始產生了一種古怪的錯覺,竟是畏懼。是的,就是畏懼。因為小君子太精明了。秦祭是精明人,但小君子似乎比他還要精明點,一點點而已。但這一點點卻為小君子埋下了禍根,誅殺的禍根。
主營被燒,損失慘重,幸而糧草還無損失。天蒙蒙發亮,秦祭正躺在椅子上揉太陽穴,一夜未眠。他現在身處何地?正在土石碑的大營里。這時,馬義來報,「王爺,已清點完畢,主營有十二人生還。」
秦祭垂下眼瞼,細聲道,「將他們安頓好。」又突然道,「去把高將軍和小君子找來。」小君子的臉上還有兩處淤青,怕是在河里撞的。秦祭沉聲道,「你們如何看待此事?」沒有人說話,也無話可說。秦祭突然盯著小君子,淡淡道,「你呢?」
小君子一怔,訥訥道,「我能暫時保持沉默麼?」
所有人一愣,秦祭陰郁道,「不行。」
小君子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背起手,來回走了幾步。良久,他突然道,「依我看來,那岑顏的脾性也狡猾得很。」眾人一臉郁悶,這簡直就是廢話。小君子又道,「其實,越簡單的事情越復雜,越復雜的事情越簡單,至于簡單與復雜,那就要看處事之人了。」
秦祭細細思索他這話的含義,突然饒有趣味道,「你且說說何謂簡單復雜。」
小君子正色道,「上次王爺利用山頭作疑兵之計,就是利用岑顏懂得兵法的心思來使其畏懼。一般之人首先想到的是火攻,並未想到其中之玄妙,而岑顏利用突襲我軍糧營的方法來轉移主營的注意力,故而趁機燒營,這其中的妙處就在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秦祭閉目沉思了陣兒,喃喃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馬義突然道,「岑顏故意突襲我軍糧營,出其不意。而今我軍定然會加重防守,下次恐怕不會再出這招兒才是。」
小君子搖了搖頭,淡淡道,「非也。」頓了頓又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高將軍不解道,「公子這是何意?」
小君子突然模了模臉上的淤青,滑稽道,「其實對付岑顏的法子很簡單。」
秦祭突然也笑了,懶懶道,「你的意思說腦子簡單點?」
小君子干笑兩聲,故作恭維道,「王爺英明。」
秦祭笑了笑,淡淡道,「若本王英明,又豈會變成烤鴨?」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不讓小君子下台。怎知這小君子也聰明得很,居然幽默道,「這煮熟的鴨子不是長翅膀飛了麼……」此話一出,眾人不禁輕笑出聲,連秦祭也滿臉笑容,昨晚的陰霾仿佛一掃而光。只有小君子有苦難言。這伴君如伴虎,怎知這個王爺也難纏得很,若稍不留神,他恐怕也得變成一只鴨子,沒有翅膀的死鴨子。
好半會兒,秦祭突然道,「可查清昨晚可有其他人趁機混入我軍營中?」
馬義道,「未曾發現。」
秦祭眯起眼來,冷笑。他突然問小君子,「你以為呢?」
小君子嘆了口氣,淡淡道,「這裝糊涂也有糊涂的好。」
秦祭嫣然一笑,這人兒果然懂他。他突然道,「馬義,明早把糧營遷移到隘子口。」竟一臉奸詐嫵媚。
黃昏時,岑府。
岑顏正在練射擊。這時,賀蘭來報,「將軍,剛接到消息
,敵軍正準備遷移糧草。」
岑顏一愣,良久,他笑道,「看來昨晚的騷擾起了作用。」一臉睿智。
賀蘭道,「將軍有何打算?」
岑顏擦了擦汗,淡淡道,「你可知他們把糧草遷移何地?」
賀蘭正色道,「據敵軍營中的探子回報,明早將糧草遷移到隘子口。」
岑顏垂下眼瞼,細細思索了陣兒,突然笑道,「天助我矣。」
賀蘭不解道,「將軍又有何妙計?」
岑顏一臉睿智,沉聲道,「今夜你帶領一千人預先埋伏在隘子口的斜坡處。記住,若未見糧草切勿伏擊……」待賀蘭離去後,岑顏一臉狡黠。昨晚他派賀蘭突擊敵軍糧營,除了轉移注意力外還有其他目的。這不,如他所料,秦祭小兒果然把那糧草遷移到隘子口去了。
秦祭為何要遷移糧草?這行軍打仗,糧草可不能閃失,昨晚的騷擾,令他更加小心翼翼。只是,那岑顏已派賀蘭在隘子口埋伏,此舉豈不是又得遭殃?何謂簡單?何謂復雜?若換一個角度來想?誰套誰?
第二日,清晨,馬義押領大批糧草趕往隘子口遭伏擊,糧草被奪,馬義負傷而回,啞聲道,「馬義該死,請王爺軍法處置。」
秦祭一臉鐵青,卻並未出聲。良久,他沉聲道,「你確實該死。」
一旁的高將軍急道,「王爺息怒。」
秦祭冷哼道,「糧草被奪,本王如何息怒?」
高將軍啞然,突然看了看小君子。小君子裝作什麼都沒看到,悻悻然地模了模鼻子,正準備走。為何走?此時不逃更待何時?難不成被當作炮灰?但顯然,高將軍並未考慮到這些,呼道,「公子……」
小君子一怔,一臉衰相,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身來,訕笑道,「何事?」高將軍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何事?他這不是睜眼瞎麼?難不成真讓馬義承受軍法不成?秦祭突然笑了,懶懶道,「想逃?」
小君子哭喪著臉,悶悶道,「王爺真會說笑。」那模樣,竟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他為何如此?因為秦祭準備把他拿去作誘餌。這不,秦祭正色道,「我軍糧草被劫,理應得去補救才是,這項任務就交給你了,小君子。」
小君子郁悶道,「領命。」
高將軍一怔,唏噓道,「王爺,公子他一介儒雅之士,這糧草事關重大,萬一遇到……豈不白白送了性命?」
秦祭愛理不理道,「活該。」
這不,連馬義都覺得郁悶了,不怕死道,「王爺可否三思?」
秦祭懶懶道,「難不成讓你去?」
馬義趕緊閉嘴。好半會兒,小君子正色道,「屬下這就去辦糧草一事。」秦祭點了點頭,待小君子退下後,高將軍實在憋不住了,唏噓道,「王爺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秦祭淡淡道,「你過來……」
良久,高將軍笑道,「好一招循循善誘,果然妙哉。」頓了頓又道,「就怕公子難以應付。」
秦祭奸佞道,「非也,小君子是何人?乃本王的智囊是也。」一臉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