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半天。直到傍晚時,我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我揉了揉眼,現在我的精神很好,非常好,而且腦子也靈光得很。待梳洗後,我又隨手揀了個隻果啃了起來。現在,我要等,等什麼?當然是楊姜帶給我的消息。
半個時辰後,楊姜回來了。我正在吃飯,可他說的話卻把我給噎著了。他是這樣說的,「銀川賭坊和紅顏樓的幕後主使人都是同一個人,甯王爺。」我怔住,呆呆地望著他,突然狠狠地打了個嗝。緊接著,兩個,三個……
夜,寂靜,艷紅的燭火在黑暗中不安分地跳動著,仿佛也在預示著莫名的詭異。我無奈地站起身來,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好半會兒,我又坐回原位,取出一張紙來,又開始繼續我的連線法。
現在我所遇到的問題並不是如何揪出陷害鳳儀樓的人了,而是我要怎樣處理這種特殊的關系。我皺起眉頭,這銀川賭坊的銀算盤是甯王爺的人,而紅顏樓也是甯王爺的人。但要命的是,這銀算盤又是在鳳儀樓出事的,難道要我跑去告訴甯王爺,銀算盤是被鳳姑娘殺死的?你們內部的人自相殘殺,干我屁事?
我一臉衰相,突然又開始打嗝了。這陷害我的人,心思可謂毒辣,居然給我出這種難題。不禁煩悶地搔了搔頭,我該如何處理這事?現如今,甯王爺的兩個人都死了,就算他知曉不是鳳儀樓干的,也定然饒不了我。我頹敗地癱軟在椅子上,又打嗝,又打哈欠,喃喃自語,「甯王爺?銀川賭坊?紅顏樓?如意齋,如意齋?」我突然頓住,如意齋?這甯王爺跟秦祭似乎是死對頭?
我斂眉深思,難不成如意齋最近與甯王爺發生沖突,故才拖鳳儀樓下水?我呆呆地盯著蠟燭,若有所思。不禁暗自一笑,看來我當初安排那六個人倒也安排對了。我暗自打著小算盤,主意一定後,便又去睡了。但新的問題又來了,我怎麼睡都睡不著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就起床,待簡單梳洗後,就吩咐楊姜替我打听最近如意齋的情況。半個時辰還不到,如意齋的小齋就已把我要的東西透露了出來。如意齋,十日前被銀川賭坊暗中打劫,劫殺貨銀十三萬兩左右。
我眯起眼,問題就出在這里了。但我又該如何處理這種關系?如何跟銀川賭坊解釋?我煩躁地搔了搔頭,突然想起了無傾。我現在煩透了,何不讓他來撫琴給我解悶兒?如此一想,我便立刻吩咐四兒去把無傾找來,自己也跑到後院去了。現在我得放松心情,只有徹底松懈下來,才能思考問題。
很快,無傾就來了,但他並沒有抱琴來。待四兒退下後,我道,「你的琴呢?」
無傾慵懶道,「你想听我撫琴?」
我煩躁道,「不行?」
無傾突然笑了,笑得狡黠,「當然不行。」
我怔住,「為何?」
無傾板著一張臉,正色道,「我今日已彈過了三首曲子,夫人您來晚了。」一臉嘲弄的笑意。
我怔住,哭笑不得,蠻橫無理道,「我是你的老板,你得听我的。」
無傾露出一抹微笑,甚是可惡,「一日不過三,這可是您定下的規矩。您是老板,若您自個兒都不遵守,誰還會當回事兒?」語氣清淡,卻帶著挑釁。
我暗自握緊了拳頭,瞪著他。頓時只覺得他嘴角的挑釁甚是可惡,那張俊美得接近妖孽般的臉龐令我憎恨不已。心道,去他的端莊高雅。我突然盯準無傾,就一腳踹了出去。無傾是瞎子,就算他的耳力再好,也定然躲不過去。但要命的是,他不但巧妙地躲開了,反而還故作慌張地伸出一只腳來。
一個完美的狗吃屎。我像蟲子似的趴在了草地上,一臉狼狽不堪,嘴里仿佛還有青草的味道。好痛,痛得我齜牙咧嘴。我抬起頭來,一臉暴戾。無傾疑惑道,「茉夫人?您怎麼了?」眼底滑過了一抹惡作劇。那張俊臉上蕩開了一抹無害的笑靨,仿若陽光般令人愈加親近,可我卻恨不得將它撕爛。我咬牙切齒道,「你過來。」
無傾偏著頭,「你在哪里?」
我恨聲道,「你蹲下來。」無傾乖乖地蹲來,雙手四處模索。我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正準備狠狠地一口咬下……無傾突然說話了,聲音很輕,「茉夫人,若我這手受傷了,明兒定然就不能撫琴了。」一臉迷惘,卻還隱藏著狡黠,那種詭譎的奸詐狡猾。
我頓住,呆呆地望著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一臉恐懼道,「無傾,你果真是瞎子?你是裝的罷。」
無傾淡淡道,「我曾說過,長眼楮的人未必就比瞎子清明。」
那一刻,我的心底泛起了一陣寒意,只覺得渾身都涼了,冰涼透徹。無傾伸手把我扶了起來,他突然抓住我的腰,順勢將我攬進他的懷里。他的動作非常自然,自然得讓我覺得他不懷好意,甚至認為這也是他設計好的圈套。
空氣中仿佛飄忽著一種古怪的曖昧之意。無傾的動作令我莫名恐懼。我覺得不妥,正要推開他,卻被鉗制住。他突然附到我的耳邊,輕咬我的耳垂。我頓時便敏感起來,背脊微微僵硬,唏噓道,「無傾,你可莫要亂來。」突然又推開他。無傾笑了,低沉悅耳的聲音帶著淺淺的撩撥之意。他的手將我收攏得更緊,慵懶道,「你這叫自討苦吃。」
我一臉抽搐,不安地動了動。我們的動作很令人遐想,倘若被人發現,定以為我不守婦道,人言可畏的道理我懂。更者,我最恨這種曖昧關系,也沒有多于的精力來折騰了。無傾似乎已察覺到了我的不安與倔強,突然慢條斯理道,「你若心煩,我倒可以替你解悶。」
我皺起眉頭,趕緊不動聲色地月兌離了他的懷抱。待我保持了一段距離後,他突然道,「你給我摘一片樹葉來。」我微微驚疑,隨手弄了片葉子放到他的手里。無傾歪著頭,若有所思地放在唇邊,一本正經道,「茉夫人,你可要听好了,這可是天籟。」
我狐疑地盯著他。他對音律似乎有著超強的天賦,而撫琴也如此出色。這用樹葉吹出來的曲子,想必也美妙得很。我不禁有些期待,興奮地屏住呼吸,瞪大眼楮,腦中幻想著樹葉飄出來的美妙音符。無傾淡淡道,「我開始吹了。」
‘噗’地一聲,再來‘噗’地一聲……
這就是美妙的天籟?我哭笑不得,月兌口道,「這就是您的天籟?跟放屁一樣。」
無傾盯著我,一臉嚴肅,像學堂里古板的老頭子,瞪著不听話的學生。他正兒八經道,「我容易麼我?」竟一臉心酸委屈的模樣。那張男子的臉龐上突然浮現出女人般的嬌羞委屈,宛若深宮怨婦般,表情豐富夸張,而且還附帶蘭花指。見他那副滑稽的模樣,我不禁噗哧一笑,月兌口道,「不容易。」他那副委屈的模樣還真就像受委屈的小媳婦,而我便是欺負他的那個惡漢了。
我捂著肚子,笑得岔氣,虛弱道,「你就別逗了……」我並未發覺,這是自從秦頌走了之後,我第一次笑得如此開懷,如此無拘無束。仿若拋棄了俗世間的一切紅塵瑣事,變得暢然感懷,將自己最深處的坦然完全暴露,沒有絲毫的戒備敏感。
無傾盯著我,懶懶地笑了,那雙漂亮的眼楮眯成了一彎新月,絕美的容顏上渲染著溫柔誠摯,充斥著難言的欣慰與釋懷。他突然淡淡道,「現在心情可好些了?」
我擺了擺手,笑道,「無傾,我第一次發現你原來也是個有趣之人呢。」
無傾挑眉道,「何來有趣?」
我正色道,「你的轉折點可真夠多的。」
無傾不解道,「轉折點?」
我道,「那次第一樓的人來刺殺我……我當時見你沉著冷靜。那氣勢,完全就是一個武功高強之人才有的。我還以為你兩招就能把他們擺平了呢,怎知,在緊要關頭你卻說你不會武功。你可知,我當時差點就暈了過去。」
無傾苦笑道,「這紙老虎也得裝出些威風才是。」
我嘆了口氣,又繼續道,「今兒我還以為你定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我見你對音律方面頗有造詣,以為你無所不能,已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現在看來,這用樹葉吹出來的天籟,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
無傾淡淡道,「非也。」
我一愣,「非也?」
無傾笑道,「我這樹葉吹出來的聲音雖不堪入耳,但也能博得佳人一笑,這恐怕比多少人磨嘴皮子來得厲害些罷。」一臉戲謔。
我怔住,這是什麼道理?不禁笑道,「看來以後我若煩悶之時,就得來找你解悶了。」
無傾苦笑道,「那我這不就兼兩職了?」
我笑道,「這叫懂得發現價值。」
無傾突然諂媚道,「那茉老板,若這樣的話,可否每月給小人多加幾兩銀子?」
我柳眉一橫,「沒門。」
無傾做了個鬼臉,「小氣鬼兒。」
我哭笑不得,就盯著他那副鬼臉,突然發現,這人兒也有意思得很。此人的心思雖深沉狡詐,但孩子心性卻極重。我突然靈機一動,反正現在我也沒有頭緒,若我與他商討商討……只是,他信得過麼?
我沉思了陣兒,罷了,反正這事透露出去也無太多的意義。更何況,他還要在鳳儀樓呆著,若他真能攪出什麼事來,我定要逮著他。我突然淡淡道,「無傾,你對鳳儀樓這事怎麼看?」
無傾愣了愣,「你是說銀算盤的事?」
我面色平靜道,「正是。」
無傾淡淡道,「你查出結果了?」
我盯著他,「銀算盤在死之前曾去過紅顏樓。」
無傾不動聲色道,「你懷疑是紅顏樓的人動的手腳?」
我苦笑道,「銀算盤曾去找過紅顏樓的鳳姑娘,但鳳姑娘卻突然自殺身亡了。」
無傾笑了笑,「死無對證。」
我不動聲色道,「你如何看待此事?」
無傾盯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大白痴。良久,「這事不明擺著的麼,就是紅顏樓的人干的。」
我苦笑道,「我也希望事情就這麼簡單。但問題是,這紅顏樓和銀川賭坊都是甯王爺的產業,你說,他們自己人會殺自己人麼?」
無傾若有所思,「若果真如此的話,也說不過去,但是……」他突然笑了,異常陰險狡詐。我會心一笑,他的心思我明白,因為我也是這樣想的。果然,他淡淡道,「你怎知這紅顏樓和銀川賭坊都是甯王爺的產業?」
我淡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看來我們倒臭味相投。」
無傾笑了笑,諂媚道,「夫人抬舉小人了。小人有自知之明,若論爐火純青,小人還差遠了。」我不禁噗哧一笑,暗道,此人果然陰險狡詐,若我能加以利用的話,必定如虎添翼。只是,無傾,我要如何才能收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