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帶來了，是個男的。他的個子約顯嬌小，年齡仿佛十二三歲。陸銀川眯起眼，疑惑不解。我優雅道，「小如，把你的帽子月兌了。」那小丫頭隨手扯掉帽子，一頭青絲散落下來。不錯，此人正是鳳三娘的貼身丫頭，小如。陸銀川的太陽穴隱隱跳動。我淡淡道，「小如，你將你的所見所聞如實交待。」
小如看了我一眼，我對她點了點頭，神色鎮定從容。她得到我的支持後，清聲道，「事情是這樣的。在一個月前，我家鳳姑娘曾在一個異士那里得到了一件寶貝。當時奴婢並不知曉那是什麼東西，只知鳳姑娘的神色甚是驚喜，並透露說這東西威力強大無比，而且能潛伏八個時辰之久。後來，銀算盤屢次來找鳳姑娘，但鳳姑娘不喜銀算盤，故心生厭惡之意。但身在青樓，也無可奈何。」
我故意與她唱雙簧，問道，「那後來呢？」
小如正色道，「這銀算盤屢次未果，便準備用強。那天，鳳姑娘被他糟蹋了，為此鳳姑娘憎恨不已，便故意討好銀算盤，在酒里下了毒。第二天銀算盤離去後，奴婢見鳳姑娘衣著凌亂，容顏憔悴不堪，頓生憐惜，便好生勸慰。鳳姑娘心一軟，便把下毒一事與奴婢說了出來。」
陸銀川冷笑一聲，「如此之事，鳳姑娘怎敢與你說？」
我漫不經心道，「陸大老板並非女子。在這個時候，鳳姑娘無疑已脆弱到了崩潰的邊緣。而小如恰巧在這個時候安慰她。您說，如果您是大海里的落難人，突見身邊有一根稻草，您又會怎樣？」眼中閃爍著機靈狡猾。
陸銀川一時啞然，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小如繼續道，「鳳姑娘是明理人，她心知銀算盤出事，定然月兌不了手，便在銀算盤出事的那天……上吊自殺了，並悲憤地寫下了幾個字，以表她的怨恨。」
陸銀川暗自冷笑，突然試探道，「你可知這鳳姑娘都寫了些什麼？」
小如搖了搖頭，「奴婢不識字，但看當時鳳姑娘死時面容怨恨……想必所寫之字也悲憤難當。不過，奴婢雖不識字，但鳳姑娘的東西奴婢倒是能分辨的。」
我故意把那張手絹拿出來，淡淡道，「這東西你可認識？」
小如小心翼翼地接過手絹，待細細端詳了陣兒，眼淚流了出來，泣聲道，「這確實是我家姑娘之物……」
陸銀川偏過頭，哭笑不得。他突然狐疑地盯著我，似萬萬沒料到我會直接把爛攤子推給紅顏樓。再看我的面色自然平和，那表情分明就像傻瓜，分明就寫著紅顏樓是紅顏樓，銀川賭坊是銀川賭坊。他不禁暗自懊惱，故意展顏道，「既然真相已白，那陸某人也不能蠻橫無理了。夫人，昔日若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夫人海涵。」
我不動聲色道，「陸老板客氣了，以後鳳儀樓還要承蒙銀川賭坊照料呢。來日方長，這關系……鳳儀樓定然會好生維護。」
陸銀川點頭稱是，「一場誤會罷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我嫣然一笑，「哪里的話，小女子雖沒有男人的胸襟，但也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不禁暗自一嘲，若心胸不狹隘，就不是小人了。待雙方都客套了幾句後，我便打道回府了。這事兒，就暫且被這麼被擺平了。
我一回到鳳儀樓就吩咐楊姜把小如處理好。楊姜道，「茉丫頭準備如何處理小如？」
我若有所思道，「我雖是小人，但也總不能過河拆橋才是。」
楊姜疑惑道，「那茉丫頭的意思是……」
我眯起眼來，暗道，這丫頭的心思倒也靈活。而且，若我放她回去，不但紅顏樓會除她，連銀川賭坊也定然不會放過她罷。她既然已無生路，我何不收留她？更何況，我不是正在籌劃暗中人麼，既然她見不得光，何不留為我用？主意一定後，淡淡道，「把她留下罷，就讓鳳儀樓來庇佑她。」
楊姜點頭稱是，也有這個打算。待他退下後，我半倚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暗道，甯王爺會心甘情願地吃啞巴虧麼？那他的下一步棋呢？他的下一步棋又是什麼？我突然又想起了秦祭，唇邊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心道，秦祭？你也真會栽贓，沒料到你竟敢利用紅顏樓來栽贓，讓甯王爺有苦說不出。只是，那個丫頭又是怎回事？難道是你的手腳沒弄干淨，讓我撿了個便宜，還是別有用心？
秦府。
北翼惶恐道，「主，屬下失職。」
秦祭懶懶地笑了，淡淡道，「這個茉夫人果然有兩手，居然裝傻充愣。」頓了頓又道，「罷了，這次出現一個漏網之魚也就算了。按理來說，那小丫頭也沒有什麼用處。她既然已動了這份心思，隨便去找個人來加以利用也可，你不必自責。」
北翼苦笑道，「那小丫頭所說全是胡言亂語。」
秦祭失笑道，「但她所說也符合常理，毫無破綻。」頓了頓又道，「北翼，若你遇到像茉夫人這樣的對手，那是你的榮幸。跟她交手，定能學到不少東西。」
北翼苦著一張臉，「主教訓得是。」
秦祭淡淡道，「這事表面上雖平定下來，但甯王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你認為這甯王爺的下一步棋又會怎樣走？」
北翼思索道，「屬下實在想不出。」
秦祭道，「甯王爺定然會找借口向鳳儀樓提出條件。」
北翼不解道，「條件？」
秦祭突然高深莫測地笑了，「看來這回茉夫人定然又會做出驚天之舉了。」
北翼微微皺眉，驚天之舉？
我心知這件事不可能就這樣就結束了，暗自斂了斂神，看來得迅速發展起我的隊伍才是。若不然，到時定會成為秦祭和甯王爺之間的炮灰。正所謂，這肉包子雖然好吃，但我可不想成為中間的豬肉餡兒。思定後，便吩咐楊姜去把莫路給我找來。莫路一見到我便苦笑道，「夫人，你不會還來為難我這個無路可逃之人罷。」
我哭笑不得，調侃道，「怎麼，我們的莫大管事開始厭煩鳳儀樓了？」
莫路正色道，「實不相瞞，若我真要逃月兌鳳儀樓，你未必困得住我，只是……」
我好奇道，「只是什麼？」
莫路小心地看了我兩眼，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夫人太歹毒了，不但歹毒，而且可怕。」
我垂下眼瞼，優雅地笑道，「不但可怕，而且是卑鄙小人，小人中的小人，是麼？」莫路居然老實地點了點頭。我淡淡道，「那你可服我？」
莫路訥訥道，「我雖不屑婦人，但你卻讓我刮目相看。我又不是瞎子，你的所作所為我也清楚一些，但現在我連逃跑的**都沒有了。」頓了頓又道，「與其與你為敵，我還不如順從你來得安穩些，我可不想每天都睡在刀刃上。」
我悠然一笑，懶懶道，「你倒也懂我的脾氣。」
莫路突然正色道，「夫人叫我來所為何事？」
我淡淡道，「這段時間大南街還算平穩，我要你暗中替我找尋能人之士。」
莫路道，「夫人準備如何安排他們？」
我正色道，「這個你不必管。你記住，我要的是有頭腦的人，並不一定非得武功高強什麼的，最好是跟我同一類的人。」
莫路一時反應不過來，「同一類的人？」
我挑了挑眉，淡淡道，「小人，我要的是小人中的小人。我可不要小人中的君子……或許，偽君子也不錯。因為這種人更可恨。」
莫路哭笑不得，喃喃道，「夫人有趣得很，盡都收攏一些蒼蠅蟑螂。」
我淡笑不語。這甯王爺是光鮮的香餑餑，我自認沒這個能耐與他媲美。所以也只能弄些蒼蠅蚊子去招惹他了，實屬無奈。待把莫路安排下去後，我準備小睡一會兒。我還得養足精神去對付甯王爺的糾纏。若我猜得不錯，他定然會公然對我坦白身份之事來表達他的不滿罷。若他真這樣做，那我就為難了，我又該如何應付？
甯王府內。
陸銀川恭敬道，「王爺，屬下辦事不力。」
甯王爺淡淡道，「你倒給本王說說這茉夫人是如何推月兌這事的？」
陸銀川苦笑道，「屬下以為，這茉夫人恐怕未必知道紅顏樓與銀川賭坊的關系罷。」
甯王爺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說她直接就把罪名推給了紅顏樓？」
陸銀川點頭道，「正是。」
甯王爺似笑非笑，有趣道，「她是如何推月兌的？」
陸銀川道，「她在鳳姑娘的身上大作文章，並偽造出證物和人證。」
甯王爺懶懶道，「你倒說說這詳細過程。」待陸銀川細細解說後，甯王爺突然大笑，暗道，好你個茉夫人，心思果真細膩巧妙得很，竟完全把莫須有的事說得冠冕堂皇。何謂人證？何謂物證？恐怕都是你偽造的罷，但偽造也就罷了，卻能安排得合情合理，幾乎找不出絲毫破綻。看來與你周旋倒也有趣得很呢。他突然淡淡道，「你先下去罷。」待陸銀川下去後，甯王爺正色道，「卿魏，你如何看待此事？」
卿魏苦笑道，「屬下只有佩服。這茉夫人想必早已知曉紅顏樓與銀川賭坊的底細了罷。但她卻不出聲，故意裝傻。如此一來，就算王爺想發牢騷也算不到她的頭上了。」
甯王爺慢條斯理道，「聰明反被聰明誤。有些事情，其實很簡單，只不過是我們太過于聰明了。」
卿魏表示贊同，「王爺所說極是，這茉夫人想必就是看中了這點，才以最直接最簡單的手段來處理這事的。」
甯王爺沉聲道，「如此一來，這啞巴虧本王倒只能吞下去了？」
卿魏苦笑道，「這如意齋也安排得巧妙，他們竟然敢利用紅顏樓來對付銀川賭坊，也虧他想得出。」
甯王爺淡笑道，「看來本王不得不把身份亮出來了。」
卿魏沉思道，「若王爺您把身份亮出來，那鳳儀樓定然月兌不了手。不過，王爺準備如何找借口？」
甯王爺慢條斯理地把玩著玉扳指，平靜道，「若到時鳳儀樓不能給出令本王滿意的答案，看來本王真的會成全如意齋之意了。」
卿魏驚道，「王爺的意思？」
甯王爺半眯著眼，懶懶道，「滅了鳳儀樓。」眼中帶著殘暴，那種血腥的冷酷之意。
卿魏不解道，「若王爺滅了鳳儀樓，那……那個秘密豈不……」
甯王爺陰邪道，「本王若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大不了把茉夫人軟禁起來。只要她還活著，那個秘密就在，對如意齋也就有威脅。本王有的是時間與他們周旋。」頓了頓又道，「若她一直都解不開那個秘密，那本王就把她軟禁一輩子。就算本王歸去，也得拉她作陪。」一臉陰鷙冷酷。
卿魏不禁暗自打了個寒噤，因為他清楚甯王爺的為人。心道，茉夫人啊茉夫人，看來你得自求多福了，也虧你有這個膽子敢來敷弄甯王爺。這啞巴虧可是甯王爺吃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