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梟 二十一,天下無雙

作者 ︰ 十三兒

秦頌是體貼我的。他不想讓我分心,故每次來看我都只是在門口靜靜地呆著,盡量讓自己如空氣般不惹人注意。這日,秦祭的神志似乎清醒些了。但要命的是,他卻給我惹了麻煩。

我一如既往地照顧秦祭,用溫水給他擦臉,擦手。我的動作極為輕柔,就怕弄痛他。但要命的是,許是秦祭做惡夢了罷,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喃喃道,「茉兒,別走。」聲音脆弱得令人心疼。他的力道大得驚人,我怎麼都掙月兌不了,只得順從他。微微蹙眉道,「我在這兒。」

秦祭的眉頭死死地糾結著,他的手竟在顫抖,「茉兒,別走……」他的樣子令人莫名揪心,就像一個失去親人的孩子為了最後一刻的掙扎緊緊地抓住他身邊的人。我無奈一嘆,握住他的手,輕聲呢喃,「我不走,我不走。」動作像一個照顧孩子的母親。

秦祭並未松懈下來,眉頭仍然糾結。我望著他的手指,眉頭皺得更深。他不該抓住我。我輕輕地掰開他的手指,可他卻把我捏得更緊了。我嘆了口氣,秦祭,你知道麼?我不能與你有任何瓜葛,我不能。我有夫君,你的大哥。我愛的是秦頌,我只愛他,心里只能容得下他。你放過我罷,這雙手不屬于你,它只會給你帶來傷害,痛苦和折磨。秦祭,松手罷,別再固執了。你的固執會傷害太多的人,我承受不起。我不想看到秦頌傷心,他的眼淚會令我心碎絕望的。

那一刻,我突然偏過頭,怔住。秦頌,他的眸子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片水霧,那抹水霧竟帶著說不出的憂傷。他都看到了麼?他都听到了麼?他沒說話,只伸手扶住輪椅,默默地消失了。消失在我的視線內。我的心口一緊,他的背影竟是如此的寂寞,憂傷。秦頌,我傷著他了,我傷著他了。我的心突然全亂了,秦頌,你誤會我了。

這兩日,秦頌都沒來看我。小凝道,「大少女乃女乃,這兩日大少爺怪怪的,也不說話,整天只是呆呆的。」我暗自苦笑,只盼秦祭快些好。

許是那些藥發揮了功效,秦祭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時,怔住,他也許萬萬沒料到會是我在照顧他。我驚喜道,「呀,你終于醒了。」秦祭盯著我,眸子里閃過了一抹欣喜,就那麼一瞬,又變回了默然,「我睡了多久?」他的聲音嘶啞。

我道,「七天。」

秦祭狐疑道,「七天?都是你照顧我的麼?」

我點了點頭「你可算醒了。」

秦祭淡淡道,「謝謝。」他的表情冷然得很。我微微蹙眉,他這是什麼神情?秦祭突然又道,「我……有沒有說過什麼話?」他望著我,小心翼翼。

我道,「沒有。」秦祭松了口氣。我暗道,他為何如此戒備?難道是怕無意間吐露什麼秘密麼?秦祭準備下床,我阻止他,「你不能動,萬一扯到傷口怎麼辦?」一听到傷口二字,秦祭渾身一震,他捂住胸口,臉色異常蒼白,「你……你沒給我換藥罷。」

我不動聲色道,「是曾大夫換的。」

秦祭的神情松懈了下來,「我不礙事兒,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不信,「才七天而已,你流了這麼多的血,哪有這麼快恢復?」說著把藥端到他面前。

秦祭皺眉道,「不必了。」

我強悍道,「把它喝了。」

秦祭苦著一張臉,唏噓道,「我最忌恨喝藥。」

我恍然大悟,難怪我喂藥喂得如此辛苦,仍舊固執道,「喝了它。」秦祭看了我一眼,像孩子似的直搖頭。我眯起眼,突然威逼道,「你喝不喝?」一臉陰冷。

秦祭怔住,呆呆地望著我,那張蒼白的俊臉竟像孩子似的傻了。他一臉委屈地端起碗,悶悶道,「我喝。」仿若受了欺負的小媳婦似的,委屈得很。待他苦著臉把那碗藥喝下後,我強忍笑意,淡淡道,「你休息會兒罷,有事叫我便是。」

秦祭點了點頭,「你不必管我,我想靜一靜。」

我自是求之不得,趕緊去找秦頌,非得給他解釋清楚才是。我以為秦頌在書房,便去書房找他,沒人。我把整個清秋閣都翻遍了還是找不到他。他去了哪里?他會去哪里?我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他應該在那里。我去了綠坪,秦頌果然在那里。

六月時,蒲公英結滿了種子,一片毛茸茸的景象。秦頌靜靜地呆在那里。他的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陰影,黯淡的陰影,那層陰影似乎令整個朝陽都變得冷漠起來。他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孤獨。那種寂寞仿佛失去了重心,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方向。我知道,他默默地把自己隱藏起來,小心地舌忝舐著心底的憂傷。

我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秦頌,對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是男人,不管你有多大方。但面對心愛的女人時,每個人都會計較的。對不起,秦頌,你總是小心地把自己的憂傷隱藏在心底,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是我不好,我未能察覺,未能體會到你心底的傷。可秦頌,請你相信我,就算魂飛魄散,我還是會愛著你,像以前那樣,一直到我們都死去為止。秦頌,你可明白我對你的真心?

我輕輕地走了過去,很輕,仿佛怕驚擾到他一樣。一陣微風掃來,地上的蒲公英們隨風飄散,飛揚。在那片灑月兌里,承載著他的夢想,自由漂浮的夢想。我突然笑了,沉醉在那片漫天飛舞的茸白里。我突然輕聲歌唱,優雅柔和的聲音仿若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帶著淡淡的柔情,和無限的眷戀。

穿越過無邊的心傷,與淡然

只為能與你自由,暢揚

你的笑,在我夢里生長

只因你,因你的溫柔而綻放

醉了、碎了、融化了

你的生命里,流淌著我的笑,與淚

風的柔情,把我遺落在你的眼里

轉瞬的回眸,刻入了我的靈魂深處

眷戀,只因你而無憾

醉了、碎了、融化了

今生,只願化作你羽翼下的輕風,相扶

今生,與你一起流浪,不離不棄

啊……

我望著秦頌,柔情似水。秦頌回眸,似醉了,沉醉在我的溫柔里。那一刻,朝陽的柔光灑遍了大地,萬丈光芒遺落在他的身後。如同他的微笑般,融化在唇邊,久久不逝。他望著我,眸中侵染著難言的愛戀,似波光里閃爍不斷的柔情,似微風中輕柔纏綿的耳語,似心中最柔軟的角落,把痴狂融入生命,蔓延開來……

漫天的蒲公英四處飄散,在我們身邊纏繞,似不舍離去。我們相望,眼中只有彼此。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消逝了,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我們痴纏的愛戀,天下無雙的絕愛。

天地間仿佛都靜止下來,迷醉了。醉倒在我們柔情的眸子里,不願醒來。我望著他。我的夫君,帶著深沉的迷戀,帶著滿腔的柔情,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走向他。我的眼里只有他,秦頌,我唯一的愛人。我們笑了。那抹溫柔的笑意在心中融化,蕩漾,仿若這隨風飄搖的蒲公英,四處飄散,自由地暢游于天地之間。自由地在心中的每個角落里流浪,無拘無束,隨遇而安。

秦頌捧起我的臉,望著我,似要把我的容顏刻入到靈魂的深處。直到下輩子,或下下輩子,永久留住。他淡淡地笑了,嘴角蕩起了一抹淺淺的漣漪。那抹淺笑蘊含著無邊的眷戀,和心中的不舍。他溫柔地在我的額上印下一吻,「茉兒……我愛你,是的,我愛你。」他輕聲地在我的耳邊呢喃,帶著柔情與驕傲,還有滿足。我笑了,跪在地上,把頭枕在他的腿上,輕聲哼唱。

穿越過無邊的心傷,與淡然

只為能與你,挽手相伴

你的痴狂,在我心中蔓延,糾纏

只因你,因你的微笑而瘋狂

醉了、碎了、融化了

你的眼里,流淌著我的歡樂,與惆悵

水的連綿,映著你的憂傷

溫柔,只因你而綻放,復活

醉了、碎了、融化了

今生,願與你相擁,相逝

只願,能與你飄搖在夢想中的黎明

只願,能與你痴纏在愛的世界里

哪怕生命的枯萎,凋零,容顏的衰敗

伴著你,不離不棄

啊……

我抬起頭,望著他,痴痴呢喃,「秦頌,我願伴著你,不離不棄。此生,我只為尋找你,只為能與你挽手相伴。我願陪著你,陪著你在夢的國度里自由翱翔,飛舞。今生因你而無憾,因你而痴狂,駐足。你可明白?」秦頌呆呆地望著我,眸子清澈。那溫柔沉醉的痴狂愛戀在他的眼中燃燒,似想將我們焚燒成灰燼,哪怕變成卑微脆弱的塵埃,都要糾纏相逝,永不相棄。

我們相互仰望,彼此的心緊靠在一起,溫暖著對方。我在心底告訴自己,秦頌,你是我的宿命,這一生一世只為你而存在。若你離開了,我便跟著你,守著你,直到輪回;若你離開了,我不會哭泣,我會微笑著祈禱著我們的來生;若你離開了,你不會孤獨,我會挽起你的手,用我的柔情溫暖你。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它忘記了,忘記了行走,只為我們而頓足。愛呵,如此決裂,如此哀傷,如此癲狂。不顧了,不顧一切了。只為對方的溫柔而飛蛾撲火,焚燒。

角落里,秦祭怔怔地望著我們,一臉憂傷。他的手緊握住,眸中纏繞著疼痛,似垂死掙扎的老人般脆弱。他仰起頭告訴自己,秦祭,放開她罷,你該松手了。他的眸子仿佛碎了,墜落進了漆黑的深淵。那抹悲傷被埋葬,埋葬在心底的最深處,直到它化膿,潰爛,裂開為止。

良久,他緩緩地松開手,胸口突然鮮血崩裂。那片殷紅在雪白的衣衫上渲染開來,那樣驚艷刺目,宛如妖艷的紅梅般痴狂地綻放。他痛苦地捂住胸口,狼狽地轉身逃開了。

(注︰此歌詞名為《惜挽情》,十三兒自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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