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梟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01

作者 ︰ 十三兒

現在已確定她不是莫小姐了,夏茉兒自是松了口氣,也難怪那時秦祭會盯著她的腳看,原來這莫小姐是六趾。不過她的好奇心還是有的,那莫小姐怎會葬在這里?難道其中又有什麼秘密?

三人匆忙趕回普陀寺。在普陀寺的後院兒,一個小和尚領著他們進了一間名為靜心閣的房間。

靜心閣是由兩間屋組成的,待他們在外面那間屋坐定後,小和尚才退下了。秦祭對聶小刀使了個眼色,他不動聲色地退出房,把門關上,在外面把守。夏茉兒不禁有些心急,實在想看看這個跟莫家有牽連的人。

「龍婆在嗎?」

內屋里傳出一些聲響,蒼老的聲音響起,「我要的人你可帶來了?」

「帶來了。」

一個老太婆走了出來。那老太婆奇丑無比,駝背,缺嘴,一張臉像風干的豆腐皮似的爬滿了皺紋,發如雜草,手如同雞爪子般,干枯得可怕。她無疑是個老人,一個很老的老人,她嘶啞問︰「你帶的人呢?」

秦祭偏了偏頭,龍婆好奇地打量夏茉兒,奇異的是那雙原本渾濁的眸子竟變得異常清亮,她欣喜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夏茉兒一驚,她為何如此激動?她又不認識她。秦祭似已看穿了她的想法,試探問︰「你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龍婆自顧向她走了過去,她莫名感到了害怕,她是誰?她怎麼認識她?秦祭忽然擋在她的身前,沉聲道︰「你不能踫她。」

龍婆反問道︰「我是她唯一的親人,為何不能?」秦祭還是不讓,她又道,「她是你什麼人?你憑什麼阻止我?」

這聲質問令他極其狼狽,抗拒的手僵持在半空,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似的,渾身都炸毛了。不過龍婆並未將他放在眼里,一把抓住她的手,親昵問︰「莫愁,你還好嗎?」

夏茉兒一陣頭皮發麻,什麼莫愁?她奮力掙月兌她的手,恐懼地躲到秦祭身後,惱火道︰「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她莫名抗拒,似乎在潛意識里不希望她的身份被暴露出來。

龍婆苦笑道︰「我終于找到你了。」

「荒謬!我姓夏,不是什麼莫愁,我不認識你!」

歇斯底里的聲音敲擊進龍婆的耳膜,她呆呆地望著她,神情變得恍惚起來,似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道︰「你不是莫愁,你不是莫愁,那她呢?她到哪里去了?」她的視線忽然轉移到秦祭身上,恨聲道,「我要的人呢?我要的人在哪里?」

秦祭愣住,被突如其來的轉變搞得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龍婆佝僂著身子,不再理他,自顧坐到椅子上,神情木訥,不知在想什麼。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臉,如提線木偶般,有些滲人。

夏茉兒眼皮狂跳,故作鎮定道︰「老人家,你到底是誰?」

龍婆的視線遲鈍地轉移到她的身上,幽幽道︰「我原本是莫府的女乃娘,本以為一輩子都會在莫府度過的,只可惜天意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五六年前莫府發生了些事,當時莫靈小姐染上了怪病,莫老爺便吩咐我把小姐帶走。我按老爺的意思把小姐帶到了卿州,只可惜她的病情日夜加重,沒過多久便走了。」她耷拉著頭,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見她黯然,夏茉兒心有不忍,但秦祭不是女人,也沒這般憐惜心思,追問道︰「莫府二百零三口人全遭滅口,但這二百零三口人中卻包括了你和莫靈,作何解釋?」

龍婆道︰「多出來的那兩人估計是老爺精心安排的。」

「那這幾年你又在哪里?」

「在我娘家。」

「據我所知你的娘家在綿城,但你卻一直隱藏在卿州,目的何在?」

「照顧一個人。」

「誰?」

「一個莫家人,又不是。」

夏茉兒屏住呼吸,不免緊張起來,這話是什麼意思?秦祭顯然也不明白,狐疑問︰「這人也與莫府有瓜葛?」

龍婆沉吟道︰「當然有,因為她的身上背負著一項可怕的秘密。」她的臉色忽然變得詭異,秦祭已猜出了幾分,試探道,「如此說來,那莫老爺恐怕早就預知到莫府的災難了吧。」

龍婆低頭沉默,遲疑了許久,才木訥道︰「我也不清楚,當初莫靈小姐病故,我就一直呆在卿州。在前兩年老爺把那人托付與我,要我好生照顧,卻怎知……我卻把她弄丟了。」

二人大驚,一個大活人怎會被弄丟?秦祭道︰「什麼時候丟的?」

「都失蹤一年了。」

夏茉兒暗自吃驚,粗略心算,一年?那她出現在莫府的時間難道是巧合?她不動聲色問︰「那後來呢?」

龍婆黯然道︰「我也不知她是生是死。」她說這話時怪異得很,似乎還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秦祭追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薛……」

空氣中仿佛劃過了一道細微的厲光,很輕,就像一根絲線落入地上那般輕微。靜止了,一切都靜止了;終結了,一切都終結了。

龍婆的面色詭異,後面的話她恐怕永遠都說不出來了,死人是無法說話的,那個秘密永遠都留在了她的嘴邊。但她怎會突然死去?凶手呢?凶手在哪里?正當秦祭起身向內屋沖去時,外面的聶小刀破門而入,身法之快,簡直令人咂舌。

靜,似乎連心跳的聲音都沒有了。

聶小刀慢慢地退了出來,他的表情很怪異,像被毒物咬了一口似的,臉上寫著不可思議。

一道滾輪的聲音,秦頌出來時扶手上的機關已恢復了原狀。夏茉兒錯愕地瞪大眼楮,失聲質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她?」

秦頌漠然道︰「她已經活得夠久了。」

這話刺傷了她,沖到他面前嘶吼道︰「你再說一遍?!」她只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可他竟然冷酷道,「一個身藏秘密的人活著太累了,她早就該得到解月兌。」

那一刻,他的冷漠徹底擊潰了她,仿佛到現在才看清了他的丑陋嘴臉,她頹然後退兩步,猶如暴躁的獅子,惱羞成怒道︰「秦頌,你滾!」

聶小刀推著他離開了,她死瞪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恨得睚眥欲裂。秦祭無奈地拍她的肩膀,本想安慰她,卻反被她甩了一巴掌。

夏茉兒紅著眼眶瞪著他,輕蔑道︰「這場戲好看不?」

秦祭愣住,委屈地捂住臉頰,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她定然以為兩兄弟合伙騙她,給她上演了剛才那一出戲碼套她的底細,可天知道他比竇娥還冤,鬼曉得秦頌會出現在普陀寺?

之後幾天清秋閣里的氣氛死寂得像沒有人住,丫頭們已看出了二人的異常,都不敢放肆了。

這中間秦祭曾來找過她,把當時的情形解釋了一番,並說曾大夫檢查過龍婆的尸體,斷定她生前中過一種叫「半月散」的毒,凡是中過此毒的人必定活不過半月,意味著龍婆離死期不遠了。

這更令夏茉兒心寒,愈發覺得秦頌用心險惡。現在只要看他一眼都會髒了她的眼,每次只要他在場,她都會找借口回避。

今兒二人在院子里再次踫面,她視若無睹,秦頌頗不是滋味,訥訥呼道︰「茉兒……」

夏茉兒頓了頓身,既不看他也不理會,他小心翼翼道︰「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這話猶如一根銳刺扎入她的心底,把她憋了幾天的怨氣激發了出來,厲聲道︰「你明知我會失望,為何還要去做?」

秦頌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麼,最後卻選擇了沉默。他的沉默更令她難堪,自嘲道︰「是我太笨了,以為你跟別的公子哥不一樣,不會狗眼看人低,仗勢欺人。」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陰厲道︰「秦頌,是誰希望我變得簡單的?你難道就是用這種方式來維護你所謂的簡單平淡?用他人的血來洗淨你捧給我的善良?還是仗著你是富家公子哥就可以為所欲為,用草菅人命來告訴我你的羽翼是干淨的?」

一直以來奴僕身份都是她心頭上的一塊疤,在底層掙扎求存早就磨礪出她的圓滑世故,本以為他跟他們不一樣,待人不分貴賤。終歸是她天真了,做損人利己的事他毫不手軟,甚至比秦祭還要陰毒。

許是失望透頂,她一把推開他,質問道︰「秦頌,我問你,你殺龍婆可曾感到愧疚不安過?」

陣陣清風掃來,吹亂了她的發絲,擋住了失望的眸子。秦頌怔怔地望著她,像做錯事的孩子,本想去抓她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嫌棄道︰「髒。」說罷冷漠地走了。

那個「髒」字戳穿了他最後的防線,他呆呆地望著她走遠的背影,似乎到現在才發現他錯了,她的嫌棄徹底擊潰了他努力塑造出來的堅強。

一股說不出的厭倦將他的意志力擊潰,他疲憊地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忽然覺得累了,深入到骨子里的疲憊將他卷入進致命深淵,甚至連掙扎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要的干淨,他給不出,也給不起。更或許,他的陰暗殘忍還不止這些。既然她嫌棄,他又何苦掙扎?

終歸,是他強求了。

天地間,仿佛寂靜了下來。咳嗽聲漸漸微弱,夏茉兒還在生悶氣,突听外頭傳來小春驚恐的聲音︰「大少爺,你怎麼了?」

「少夫人,少夫人,大少爺好像,快,快不行了!」

這話仿若當頭一棒,她立馬開門奔了過去,只見大片嫣紅染透了袖口,血跡斑斑。她使勁搖他,失聲道︰「秦頌,你給我醒來,給我醒來!」她被嚇傻了,語無倫次道,「曾大夫,曾大夫,對,曾大夫,快去找曾大夫……」

清秋閣內外圍滿了秦府的一家大小,夏茉兒呆呆地跪在地上,泣不成聲。袁氏一把將她拽了起來,厲聲道︰「這是怎回事?頌兒怎會變成這樣?」

「他生氣了,他生我的氣,我不該,不該惹他生氣,我不該。」

袁氏一臉陰寒,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恨聲道︰「賤人,若頌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你陪葬!」

一絲腥甜從嘴角沁出,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耳朵轟轟作響卻不覺疼痛。秦祭趕緊扶住她,沉聲道︰「你下手也太狠了。」

袁氏愣住,似震懾于他的氣勢,秦老爺趕緊打圓場道︰「你這人怎回事,頌兒不是好好的嗎?」聲音竟似哽咽。

夏茉兒泣聲道︰「他生我的氣了,他生我的氣。」

秦祭哄道︰「大哥沒事的,有曾大夫在,他會好起來的。」

這話更令她愧疚,哭道︰「他會麼?可為何我喊他他都不理我了?他恨我了,他恨我,連看都不願看我。」

見她這般難過,秦祭的心口莫名苦澀起來,本想擁她入懷安慰,卻怕有違禮儀,只得怔怔得望著她,無能為力。

也在這時,曾大夫從屋里走了出來,一臉冷汗道︰「情況不大好,大少爺一直昏迷,不知何時才能清醒過來。」

夏茉兒急迫道︰「我去看看。」說著沖進屋去,握住他冰涼的手,心都碎了。門口的人們黯然落淚,三夫人和四夫人偷偷地偏過頭,心有不忍。秦老爺不動聲色地抹了抹眼角,秦祭則落寞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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