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腕 062 【軍餉難題】

作者 ︰ 過河老卒

因為鼎山的阻擋,從陸路進入江津城只能通過鼎山西麓的大坡背或者東麓的大沙壩,兩條道路的分岔口就是322高地。

在護國第一軍獨立支隊進駐江津城南大坡背軍營之後,短短半個月時間里,軍營門口,200米警戒線外,鼎山西麓土路邊的一小塊空地上就形成了一個集貿市場。四鄉八里的農民們牽著家里出欄的大肥豬,挑著余糧,帶著能做針線活兒的婆娘,正對著軍營大門口擺開了攤子,一見有軍人出現就扯開嗓子吆喝︰「賣肥豬兒嘍!賣上好的粳米嘍!納布鞋打補丁嘍!」

當二十多名軍官領著一小隊士兵,用滑竿抬著一位年約四十,戴著金邊眼鏡,穿著一身白西裝,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先生從南邊出現時,人們叫賣的吆喝聲就更起勁兒了!

「大肥豬25元一頭!」

「上等粳米,六塊袁大頭一石!」

「百納千層底布鞋,130文一雙!」

「炒米糖喲炒米糖!20文半斤!」

「剃腦殼喲,兩文錢一個!」

「賣高粱白酒,30文一斤!」

丁懷瑾皺緊了眉頭,向旁邊的上尉軍官楊必顯道︰「這……也太不成體統了?軍中森嚴,門禁怎能如此不堪?!」

楊必顯哪敢答話。作為總司令親自指定的帶隊軍官,進了這道大門之後就是獨立支隊司令部作戰參謀,就要受石鏗的管制!有些話丁大先生能說,小小的上尉參謀嘛,免談!

「站住!」兩名崗哨一左一右上前,步槍上的刺刀閃著寒光。「什麼人?哪部分的?口令?」

楊必顯看到,大門內側的小土包上壘著沙袋,架著一挺重機槍。再看看坡道上,還有一道崗哨和一個機槍戰位,再仰頭看去,山脊上隱約有游動哨兵的身影,估計還有炮兵的觀察哨?這是典型的外松內緊吶!石鏗和獨立支隊,果真名不虛傳!

他立即站定,朗聲說︰「我是護國第一軍總司令部隨營參謀楊必顯,奉總司令之令護送丁先生前來點編獨立支隊!」說完,他從公文包里尋出蓋有第一軍司令部關防的命令,雙手遞給哨兵。

哨兵看了看,收槍,立正,報告︰「長官!請長官和丁先生稍候,我立即報告支隊司令部!」

看著哨兵姿態標準地向後轉、跑步走,滑竿上的丁懷瑾也改變了想法,輕聲贊道︰「呵呵,有總司令部的關防都不能進門,這獨立支隊大營倒有幾分細柳營的氣象。」

楊必顯這才將營內的第二道崗哨和機槍戰位指點出來。丁懷瑾嗯嗯有聲地點著頭,突然看到大門上貼著三張白紙,密密麻麻地寫了些什麼?他想過去看看,可是腳踝因為趕夜路不慎扭傷,難以行走,不得已,他向楊必顯說︰「你去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軍營大門旁的牆上有三大張白紙,第一張寫著一行大字軍事禁區,請勿靠近!隔得稍遠處的第二張上寫著一個告示,大意是駐軍每日收購生豬五頭或新鮮淨豬肉五百斤,以及大米、蔬菜若干,價格隨行就市,公買公賣,現錢交易。第三張也是告示,卻是告訴周圍的老百姓,如有護**人侵犯民眾利益可以向哨兵申訴,具體羅列了三大條二十多項……

「500斤?一天?」丁懷瑾扶住眼鏡架子,一臉的不相信。兩天前才交卸了第一軍軍需處職務的他很清楚,在納溪敘州一線的護國第一軍、護國川軍、討袁軍近兩萬官兵已經欠餉一個月了,總司令想盡千方百計也只能保證每天的伙食,尚且是粗細各半甚至帶沙的雜糧飯。而獨立支隊不到兩千人馬,一天就要500斤豬肉,人平二兩五啊!這小日子過得也太舒服了?!

楊必顯點了點頭,白紙黑字的告示是這麼寫的。他走向近處一位頭上裹著黑布的老漢,輕聲問︰「老漢兒,你的豬咋個買喲?」

老漢驚喜萬分,巴結地笑著說︰「長官,我這頭豬架子大,膘頭厚,比其他人賣的豬好喲,還只賣25塊大洋!」

楊必顯有意看了看自己腰間挎著的手槍,問︰「你就不怕當兵的不給錢?」

老漢心中肯定眼前的軍官不是軍營里的,乃連連擺手笑道︰「不會,不會,長官你說笑了。今天,當兵的都買了四頭豬了,還差一頭,等三營的長官的出來,他肯定看得起我的這頭肥豬兒!」

「你認識三營的人?」

「啷個不認識喲?我每天晚上到鄉場收一頭肥豬,一大早就牽來賣,賺個7、80文錢的茶水錢,比給人家打短工劃算得多嘍!軍營里頭當官的,當然要留心打听 !」見好不容易有人來搭話,還是扛著硬牌牌的軍官,說不一定就跟里面的司務長、軍需官認識。由此,老漢很熱心地掰著手指解釋道︰「一營的,二營的,四營的,五營的長官都出來了,用亮閃閃的現大洋買了四頭豬,就差三營的鐘長官嘍!」

「嗯,你的豬確實不錯,等會兒肯定能賣個好價錢。」楊必顯說著,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瞅著滑竿上的丁懷瑾,說︰「你看嘛,今天里面有客人!」

「立正!」大門口的哨兵在立正的同時喊出口令。

楊必顯急忙跑到丁懷瑾身邊立正,只見二道崗哨里轉出一群人來,打頭一位身材高大勻稱,穿著花花綠綠的「軍服」,胸前系著紅領巾,頭戴沒有瓖紅邊的北洋軍軍帽,一邊舉手還禮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門,略一打量就朝滑竿走來。

「報告石支隊長!職部新任獨立支隊上尉作戰參謀楊必顯,奉命護送丁先生來到,請指示!」

石鏗略一打量楊必顯,微微點頭。

「這位就是丁懷瑾先生。」

「丁先生,怎麼……」石鏗故意遲疑了片刻,護國第一軍的軍規很嚴,長官無故不得坐轎。

正要扶起丁懷瑾的楊必顯急忙解釋︰「丁先生身負使命,心急趕路,夜間不慎滑倒,扭傷了腳踝。」

石鏗側身一旁,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丁先生辛苦了,請!」

「扶我下來!」丁懷瑾說著話就撐起身子,又道︰「初入細柳,連皇帝都要下車,何況我丁某人呢?」強忍住痛,待左右將他扶起後,他勉強笑道︰「石支隊長,請!」

石鏗心知這位丁先生是引用典故來表示對獨立支隊軍容、軍紀的滿意,卻不知這位上頭派來的大員身負何等使命?不管了,既然來了就得接著!他拍打過手上、衣服上的塵土,伸出手臂抄過丁懷瑾的腋下,半提半扶著丁懷瑾慢慢走入軍營。一邊走一邊指點著操練中的部隊逐一介紹站軍姿的要點和意義,隊列訓練的改進之處,四百米障礙越野跑與實戰沖鋒的關聯……一件件娓娓道來,詳細備至,格外的熱情、周到。

總司令部調撥的軍官由董鴻銓帶下去休息,石鏗陪著丁懷瑾和楊必顯在指揮部前廳喝茶敘話。

「石支隊長,丁某奉松公之命前來,點編獨立支隊是假,協助軍管和江津試點是真。以後,丁某就是你在政務方面的助手,還請以主、副之關系待之。」丁懷瑾說著,從西裝的內袋里掏出蔡鍔的親筆信遞給石鏗,說︰「總司令與蔣高參詳細閱讀了我獨立支隊的報告,結合目前戰局、政局,二公皆認為獨立支隊既然已經有了五個步兵營、一個炮兵營和一個工輜營的實際編制,就不應再行縮編。如整編需要增加員額,應就地設法募集新兵加以訓練。總司令還從警衛連抽調了一個排,名為護送丁某,實際都是調派給獨立支隊的骨干老兵。」

丁懷瑾開門見山的話讓石鏗喜出望外,原來,總司令是同意了自己的試點之策!

「北洋軍一個營轄四個連,每連戰斗員額140人左右,全營官兵650人。我的想法是一個營轄三個連,每連戰斗員額150160人,營部還直屬一個機炮分隊,全營官兵630人,略小于北洋主力師營級單位。」石鏗也不繞彎子,直接把需要解決的問題提出來︰「按照此等編制法,保持五個步兵營就需要員額3250人,缺額太大,暫時無法執行。因此,石鏗還是認為以縮編為好,不知丁先生意下如何?」

「松公再三吩咐,軍務你做主。」丁懷瑾的面色突然沉下來,看了陪坐的楊必顯一眼,楊必顯會意離開,站在石鏗身後的二娃子也機靈地上前領路,前廳里只剩下石、丁二人。「松公和高參擔心的是,各部滇軍官兵中都有居功自傲之思想苗頭,一旦戰事結束,滇軍能否撤回?如不能撤回後果又如何?護國川軍、討袁軍、其他川軍對客軍作何看法?一個處理不好,摩擦頓起,內戰又生!」

丁懷瑾摘下眼鏡,掏出潔白的手巾擦了擦,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不無擔憂的說︰「松公的身體,唉……丁某臨行之前,松公幾乎不能說話,多以筆談了。如今戰事未平,軍中欠餉問題尤其嚴重,川、滇兩部各有怨言。松公操勞啊,如此下去他的身體怎麼得了?一旦松公不能視事,底下的那些個人還不把天給捅破了?因此,松公希望你此時保留五個步兵營的建制,至少番號要在!嗯!?」

石鏗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蔡總司令對戰爭之後的善後問題已經有所考慮,並有所擔憂了。因此,他把希望寄托到獨立支隊,寄托到自己身上,借此掌握一支足夠強大的力量,用以平衡各方軍事力量,遏制今後可能爆發的內戰。可是,在希望獨立支隊擴編並給予番號的同時,軍餉、軍械卻難以供給,只能由獨立支隊自行解決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是要多出兩個營一千三百名官兵的軍餉、用度呢!?

錢,錢,錢!錢從哪里來?

苦思之下,一時無計的石鏗只能攤手道︰「總司令不知道,石鏗擅自在獨立支隊實行淨額軍餉制,以二等兵為例,每個月六塊大洋的軍餉如數給發,不扣菜金等雜費。」

「啊?」丁懷瑾愣住了,心道難怪獨立支隊的官兵打仗用命呢!軍餉加菜金,還是如一人一天二兩五豬肉的標準,一個月下來,沒十塊大洋是不成的。這麼一來,只是軍餉一項費用,獨立支隊就要開支六萬大洋以上!加上軍裝、修械、營房、公務、軍訓等等費用,那……沒有八萬塊大洋,想都別想!

就算是北洋第三師這樣的精銳部隊,一年的軍餉也不過一百六十萬,分攤到4個步兵團,1個騎兵團(費用極高),1個炮兵團以及直屬工、輜、警衛分隊,還不如獨立支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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