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公侯 第二卷 江南春 第八十七章 波瀾

作者 ︰ 衣山盡

第八十七章波瀾

因此,徐增山站在樹後也沒被歸元節發現。

徐增山自重身份,也不會與歸元節在這種場合下見面,也免得尷尬。

在來見陳艾之前,徐增山已經將陳艾那份卷子反反復復地讀了好幾遍,直讀得心潮澎湃。

正如知府姚善所評論的那樣,「雄文大作,如椽巨筆」八字已經不足以形容這篇好文章。

細讀之下,感覺陳艾這篇八股文卻沒有人普通讀書人那樣人雲亦雲,寫一些套話廢話。當然,也不是說陳艾所作就一味走彎路邪路,一味標新立異。其實,陳艾所抄的這篇文章中還有許多新鮮的見解,發人深省不說,也讓徐增山眼楮大亮,感覺到仿佛有一扇大門在自己眼前推開,里面乃是一片嶄新天地。

實際上,王陽明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正直中年,正是他人生觀和世界觀成熟的時候。這一年,王守仁先生的心學已然大成,筆下一詞一句,巍然如高山聳立,一派宗師風範。

就連徐增山也心中敬服,不禁想,若是讓自己來寫,也未必能寫得如此之好。

可惜的是,此文雖好,可有些細節還不甚完美,有些詞句也顯得毛糙。

徐增山所挑出的那些略微毛糙的字句其實就是陳艾憑自己本事補上去的部分,上下五千年中國只出了一個王陽明,陳艾雖然讀了這麼多年書,也接受過現代教育,可同這個文化巨人相比,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

但不管怎麼說,陳艾如此大才,若能歸于徐家門下,讓自己雕琢上幾年,絕對會培養出一個不遜于解縉、方孝儒的大宗師。

一念至此,徐增山再也按耐不住心頭的興奮,忙拜別知府姚善,徑直跑到陳艾所住的旅店,急吼吼地就讓陳艾跪下磕頭。

出乎徐增山的意料,陳艾去好象對拜到徐家門下很不感冒的樣子,遲遲不肯下跪,一副狂傲模樣。

徐增山一看到這種情形,就誤會陳艾是故做狂態,不肯去沾國公府的光。

古代的文人都有氣節,最怕被人看成那種彎腰侍奉權貴以求佞進的小人,尤其是那種不世出的大名士,更是狂到沒邊了。這才有李白斗酒詩百篇,讓高力士替自己月兌靴,楊國忠為自己捧墨的佳話。

對陳艾這種氣節徐增山固然佩服,也高看此子一眼。但陳艾可以看不上徐府,卻不能瞧不起他徐增山,難道我堂堂增山先生還沒資格做你的先生嗎?

一想到這里,徐增山又氣又急,轉身就走。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歸元節突然來訪。

徐增山自然不想讓歸元節這個自己的學生看到先生的尷尬,就悄悄地站在樹後。

……

「陳艾,你這個鳥人,老子今日非整死你不可」是歸元節的聲音。

接著就是一片喧嘩,看樣子來了不少人,都是齊聲吶喊︰「歸公子,只須一聲令下,咱們揍死這個酸丁。」

然後就有人「砰」一腳踢開了院門。

听到歸元節的叫罵聲,又見來了這個多打手,陳艾眉頭微微一皺,心中卻不畏懼。

陳三可是潑皮出身,像這種群毆事件以前可沒少遇到過,經驗非常豐富。此時最好的應對方法是抄家伙沖上去,對著領頭的歸元節就是一通狠揍,打他個猝不及防。只要干掉領頭的,其他小嘍羅也就作鳥獸散了。

他眼楮私下一掃,就要去提靠在牆角的那把鋤頭,心中卻是一動︰徐增山可在這里,在他面前動粗不太好。再說,這事是歸元節沖上門來挑釁,徐增山身份特殊,他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在徐增山面前暴露我陳三不奢遮的面,可不是什麼好事。

于是,陳艾就將握緊的拳頭松了下來。

「誰呀,誰呀,這夜半三更的,踹什麼門。」旅館的小兒埋怨著走上去,剛說了幾句不好听的話。

只听得「啪」一聲,一記耳光甩到他臉上︰「哎,你怎麼打人,還講不講道理了?」

動手的正是歸元節,他怒喝道︰「打的就是,怎麼,造反了,連我都不認識?」

「你是?」小二見一個華服少年帶著一群潑皮氣勢洶洶地從院子外面沖進來,心中卻是懼了,捂著臉吃吃地問。

「歸公子你都不認識。」一個潑皮冷笑著推了小二一把,眼楮落到陳艾身上,問身邊的歸元節道︰「歸公子,可是這人?」

「對,就是他,就是他」歸元節好象氣急敗壞的樣子,用手指著陳艾叫囂︰「給我打,打死他。」

幾個潑皮就要動手,陳艾手一伸︰「等等,歸兄,你一來就喊打喊殺的,弄這麼大動靜做什麼?古人軍陣對壘,還講究一個互報家門來歷,這才動手廝殺。歸兄漏夜前來,殺氣騰騰,總不會事出無因吧?」

「原因,你要听原因,看看,看看。」此的歸元節已經完全沒有儒雅文士的模樣,他將臉探過來,用右手指著自己的臉大聲咆哮。

因為霧氣太濃,陳艾也是向前走了一步才看清楚。卻見歸元節面皮青腫,上面還有一道清晰的五爪印,顯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

陳艾心中一驚,歸元節的父親官職雖然不大,可在蘇州府卻是實權派,只有他欺負人的,什麼時候有人敢打他︰「歸兄,你這是被誰抽了?」

歸元節大叫︰「誰敢打我,還不是家父。陳艾你這鳥人真真是可惡,最後一題明明已經做完,卻遲遲不肯交卷。家父以為你沒做完,也是一時心熱,讓徐增山收我進門。最後,考試成績出來了,你卻拿了第一。如此一來,徐增山固然要怪家父,連衙門里的一干官員也譏笑我爹不要臉。回家之後,我爹氣得躺在床上,連我也被他扇了一記耳光。陳艾,你說,今天我能放過你嗎……」

接下來就是啪啦啪啦地說了一大通。

原來,正如歸元節所說,看到陳艾的卷子之後。知府衙門的官員們都是一陣大嘩。尤其是那個花推官,說起話來更是難听,譏諷歸照磨明知自己兒子拿不了第一,故意趁陳艾遲遲沒有交卷的機會,騙徐增山收歸元節進了徐家族學。如此行徑,人神共憤,已成士林中的笑柄,若換成是他,早一頭撞死了。

歸照磨被眾人一通埋汰,氣得差點吐血,回家之後,正好遇到歸元節過來問自己要這個月的零花錢,說如果要去南京讀書,花消很大,是不是增加些月份?

歸大人正在氣頭上,提起右手就一巴掌扇了過去,打得歸元節鼻血長流。

歸元節問明白事情的原由,一怒之下帶了幾個相熟的潑皮殺上門來,準備找陳艾出一口惡氣。

陳艾大概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笑道︰「我做題慢又有什麼辦法,再說,我什麼時候交卷輪得著你們父子來管嗎?還有啊,歸公子,不是我說你。雖然說你父親用了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可你畢竟也算是拜在徐先生門下了。恩師總得喊上一聲吧,別動不動就徐增山徐增山地叫,沒禮貌。」

歸元節冷笑︰「叫了又怎麼樣,我是拜在徐增山門下了。可那是我想進國公府,攀那棵大樹。否則,誰認識他徐增山呀,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人,憑什麼做我的老師。休要看別人徐先生徐先生的喊得親熱,其實人家是畏懼國公府的權勢。他還真當他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了,嘿嘿,我呸」

陳艾可以想象站在樹後的徐增山此刻的模樣,他心中好笑,心道,歸元節你這個家伙口無遮攔,滿口亂說,也不怕隔牆有耳。哼,竟然殺上門來找我陳艾的麻煩,卻不想徐增山就在我這里。好,我在撩撥你一下,等下看你怎麼死。

他笑了笑︰「歸公子慎言,徐先生畢竟是你的恩師,也是我陳艾最最尊重的人。我勸你,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都不要直呼徐先生的名諱。」

「我就喊了怎麼樣?」歸元節眉毛倒豎,面如藍靛,提高了聲氣大喊︰「徐增山,徐增山。」

陳艾心中大樂︰「你還叫?」

「徐增山,徐增山」歸元節又喊了兩聲,回頭對手下的潑皮笑道︰「你們也喊幾句以壯行色,鼓舞士氣,喊完就動手將陳艾這個鳥人揍得連他**都不認識。」

「徐增山,徐增山」幾個潑皮同時發出一聲喊,又好象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同時笑成一團。

「誰在叫我?」一個不大的聲音威嚴地傳來。

眾人同時一靜,轉頭看去,卻見一個青衫中年文士慢慢地從樹後走出來。

來的人正是徐增山,潑皮們不認識他,可歸元節如何認不出來。

他立即冷汗淋灕,用顫抖的聲音怯生生喊︰「恩師。」

古人最講究綱常理,所謂天地君親師。天地者,飄渺難測,不好琢磨。可君親師卻是現實存在于現實生活中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歸元節在背後直呼徐增山的名字,已是大不敬。

若徐增山真有意為難,直接報到官府,歸元節這輩子也別想憑科舉入仕了。

看到老師突然出現,歸元節嚇得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想不到呀想不到,我徐增山的名字還有壯膽的妙處。」徐增山大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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