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公侯 第一卷生逢洪武二十八年 第二十五章 雞公車

作者 ︰ 衣山盡

已經臨近冬季,又起了個大早,天氣冷得厲害。剛出城沒走幾步路,就遇到茫茫大霧,能見度不足一百米。

雖然身體強健,可手下的獨輪車無論如何也不听使喚。

說起這種獨輪車,在明朝有個特別的名字---雞公車。那是因為這種車只有一個輪子,停車放平在地的時候,車頭高高翹起,形似雞冠。

可一但推起來,則要將車頭放平堆貨。因為在推車的時候,車把手要向後彎,沒一個熟悉熟悉,根本無法駕御。

加之霧氣太重,雙手又下意識地用力,只走了不到六七里地,陳艾只覺得一身都僵硬了,呼吸也有些不均勻,背心上全是濕漉漉的汗水。

他心中不住叫苦,這個陳三的身體雖然不錯,體力也足,可以前卻是做慣了游手好閑的浪子,沒正經干過活,這種獨輪車根本就沒踫過。這才走不了幾里地就累成這樣,真真是苦也!

他忍不住問身邊的梅姐︰「梅姐,去老鴉山你舅舅家還有多遠?」老天保佑,最好馬上就到,再走下去,陳三還真要被折騰成瘋子了。

梅姐白了陳艾一眼︰「我的大少爺,才走這幾步路就累了,要不要我來推車?」

陳艾大喜︰「那感情好。」

「你大男人一個,讓一個女人推車,不覺得丟人嗎?」梅姐冷冷地看了陳艾一眼。

「卻也是。」陳艾有些泄氣。

「還有二十來里路吧。」看了看前方一團團在風中翻滾洶涌的白霧,梅姐回答。

「啊,那麼遠!」陳艾幾乎要崩潰了。按照梅姐的說法,從吳江縣城去老鴉山,起碼有十來公里,這點距離在現代坐汽車,最多十來分鐘。可走著去,怎麼也得花上一個上午。問題是去了後還得回來,順便推上一車菜。

「怎麼,不想走路了,我看你還是回去發痴做你的讀書相公的春秋大夢吧。」梅姐將手伸過來就要搶那輛手推車,口中不住冷笑。

陳艾一把推開梅姐的手,悠悠道︰「我倒是想回去,可惜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可就有一點好,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得辦到。既然同意幫你們母女去老鴉山拖菜,如今卻反悔了,以後還怎麼做人?面子上可掛不住啊!」

「嘿嘿,你這個潑皮還有面子這種東西,也怕被別人笑話?」見陳艾將一輛獨輪車推得歪歪斜斜,梅姐越發看他不順眼起來,冷笑聲更大︰「看你這車推得,簡直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我看你也別鼓搗了,要不這樣,你坐車上來,本姑娘推著你走,看別人笑話你還是笑話我。」

梅姐不住口地譏諷著,陳艾本是個好脾氣的人,也不同一個小女子計較,可後來越听越不象話。他總歸是個大男人,在以前的單位里,也頗受人尊重。後來穿越到明朝,附身在陳三這個潑皮身上,別人固然畏他懼他,卻也沒被人小看過。

可如今卻被一個小姑娘這樣藐視,即便自己非常喜歡梅姐,也是不能容忍。

他鼻子里哼了一聲,重重地將獨輪車往地上一杵,停了下來。

「你還生氣了,回去吧,回去吧,你這個男子漢,我們小店可是指望不上的。」梅姐絕對不肯放過任何打擊陳艾的機會,以便報他以前欺負她們娘倆的一箭之仇。

「怎麼指望不上了,我說能指望就能指望,我陳三將話撂在這里,我如今欠裁縫鋪一個大人情,將來必十倍百倍還給你們。不過讓你們錦衣玉食,也會讓你們一輩子吃香喝辣。」

「大話誰都會說,權當你犯病了。」這幾日梅姐已經被陳艾這種《讀者》風格的勵志文弄得有些麻煩了,眉頭一皺︰「你停這里做什麼,累了,究竟走不走啊,要不你坐出上去,我來推。」

「好啊!」陳艾故意裝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突然伸出手來將梅姐朝自己面前一拖,將她扔到獨輪車上,一用力就將車推起來,朝前面一個沖刺。

「啊!」梅姐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大叫起來︰「陳三,你這個潑皮,你想干什麼?」

陳艾發瘋一樣朝前猛跑,一邊跑,一邊大笑︰「你不是拿我當潑皮看嗎,我今日就耍個潑,有種你就往下跳。」

車還在歪歪斜斜地朝前沖去,但速度卻比剛才要快上幾倍,耳邊都是呼呼的風聲,大團的霧氣也撕碎了,然後有飛快地聚攏在一起。

「啊,放我下來,陳三……陳瘋子……瘋子……」

陳艾見梅姐嚇得一臉慘白,心中大樂,心神突然一陣恍惚,又回憶起讀高中那年,自己得了一輛自行車,整日載著一個女孩子,在大街上,在校園里風馳電掣。那個女孩子也是這麼大聲尖叫,也是這麼蒼白著臉。

當然……可惜的是,那輛充滿青春期荷爾蒙的十六歲的單車最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最後,那個鼻青臉腫的女同學再不肯理他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

……

不知不覺中,獨輪車上的尖叫聲卻不見了。

陳艾這才回過神來,定楮看去,梅姐的一張臉已經恢復了血色,正悠閑地坐在車上。而自己手下的雞公車也走得越來越平穩。

陳艾大奇,問︰「你怎麼不叫了?」

「怕過了,自然就不怕了。」梅姐習慣性地翻了翻白眼。

「那你為什麼不跳下車來?」

「有人出力白推我,干嘛要跳下來,當我是笨蛋嗎?」

陳艾被氣得笑出聲來︰「好,我顛你下來。」說完話,又開始發力猛跑。

梅姐輕輕笑起來︰「是男人你就把我摔下來。」

陳艾心中大苦,真要他下狠手將她從車上顛下去,自己卻做不到。于是,又跑出去一里路,他也泄了氣︰「姑女乃女乃,我已經夠累的了,你能不能下來走啊!」

「不成。」梅姐得意地笑著︰「你剛才硬拉我上車的,如今卻叫我下來,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當我是面團,隨你搓圓捏扁?」

「這女孩子,怎麼同我以前的同學不一樣呢?」陳艾有些抓狂的感覺。

悶頭走了一段路,陳艾忍不住同梅姐說起話來︰「我說,你有幾個舅舅?」

「有兩個。」梅姐坐在車頭,回答說︰「一個叫鄭初一,一個叫鄭十六。大舅舅鄭初一是臘月初一生的,小舅舅鄭十六是六月十六那天生的。我大舅家有舅媽和兩個表哥,兩個表哥都各自娶了娘子,卻沒有分家。小舅無兒無女,只一個娘子,兩口子如今都在鄭員外家幫村。」

「對了,你們兩個舅舅家的日子過得如何,每年都要幫補你們不少柴米,應該算是小康人家吧?」陳艾放滿了速度,同梅姐拉起了家常。

「也不算。」梅姐說︰「大舅舅家有十來畝水田,家中人口又多,每年種的糧食也只夠自己家吃用。至于小舅舅,雖然沒有田土,可在鄭員外那里幫著打理山林、茶園,鄭大官人又是個大方的人,日常也沒少他的好處,日子都過得不錯。」

梅姐笑道︰「平日間,兩個舅舅幫補我們娘倆的柴米,其實有很多是從鄭員外那里討來的,反正鄭員外有的是錢,也不缺那幾根柴禾和菜葉子。都是鄉里鄉親,只要求上門去,都會答應的。」

「哦,我們去拉的是那啥員外家的菜,和你舅舅卻沒有任何關系。」

「你這卻是笨了,我姓付,又不姓鄭,鄭員外是鄭家的族長,自然只接濟鄭氏族人,我們這次去老鴉山,還得請舅舅幫忙出面去鄭府說一聲。」

「原來是這樣啊!」陳艾這才明白過來。

正說著話,眼前卻是一亮,眼前是一片平整的大平原,秋收後的稻田灌了水,加上縱橫交錯的河岔,好一派水鄉景象。

原來,走了這一段路,陳艾終于從濃霧中走了出來。

「停車,停車!」車上的梅姐叫了起來︰「你跑了這麼長的路,也累了,歇一下。」

「呵呵,小姑娘也知道心疼人了。」陳艾也確實覺得有些累,腳下、手心也發熱發疼,就將車停了下來。

「誰心疼人了。」梅姐長著一雙長腿,只一探身子就下了地,怒氣沖沖地將一張帕子扔過來︰「看你頭上的汗水跟小溪一樣,燻死了,我最嗅不得你這種汗臭,快擦干淨。」

接過手絹,又看到梅姐滴溜溜黑白分明的眸子,陳艾心中一蕩,暗道︰這小姑娘心中還是有我的,這麼多天的搭訕果然沒有白費。任你心如鐵石,咱也要把你煉成繞指柔……咳,這小家伙的脾氣真是火暴,將來若娶了她,我這輩子可有得煩啊!

一想到美好的未來,陳艾就忍不住微笑起來,正要去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可手剛一抬,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他攤開手掌一看,卻嚇了一大跳。

只見兩只手的手心上各自長了一個大燎泡。

原來,這個陳三身體雖然壯實,以前卻沒做過粗活,一雙手細女敕著呢。今天推了半天獨輪車,手心卻磨出血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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