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禍水 第三章、這愛成全了誰【文字版VIP】

作者 ︰ 夜舞飛花

蘇禍水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大白天,晴日朗朗,清風從窗口吹進來,很新鮮。

才一睜開眼楮,就對上柳聞風憔悴的模樣,不由大奇︰「你被豬啃了還是門卡了?」

「是被你給你嚇的。」柳聞風很無奈,伸手將她擁入懷里,腦袋輕擱上來,「你這一昏迷,就是五天五夜,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噢,你也會擔心人?」蘇禍水調笑,將他腦袋推開,「你該是五天沒刮胡子了吧?粗粗糙糙的,也不怕刺傷我細膩的皮膚。還不快去洗漱打扮,眼袋眼屎都掛滿臉了。」

五天五夜,就算是很累,也不至于這麼夸張吧,她是豬嗎?

「有這麼糟糕?」柳聞風吃了一嚇,男人並非不注重容顏,尤其是在喜歡的女子面前,男也為悅己者容,當下面有戚戚焉,一蹦而起,就沖出了屋。

「一醒來就不正經,真替你那些男人不值。」明清雨不知什麼時候倚在門口,涼快地諷刺。

蘇禍水听得聲音迅速抬眼,身子一翻就滾落下床。

「喂喂,小心點兒,莽莽撞撞的,當心有人看見又說我不夠溫柔細膩了。」明清雨眼疾手快,奔過來在她落地之前將人撈起,扔回床上。

蘇禍水反應也不是蓋的,就著床單一拉一滾,將她也拉來上床,翻身壓住她,一臉痞笑︰「呵,好酸的味道,難道有人春心也動了?不過我可丑話放在前頭,姐妹一場,有衣同穿有飯同食有錢同花,我男人可不能給你分享。」

「去你丫的!」明清雨眼楮一瞪,伸手將她一推,「誰稀罕你那臭男人,老娘還不至于這樣饑不擇食,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隨便抓來一個都能使用,我跟你爭個毛!」

「明清雨,你爆粗口!」蘇禍水死扒著她,終是沒有被她拍飛出去,眼淚汪汪地控訴,「你還打擊我這傷員,你真是不夠朋友!」

「老娘若是不夠朋友現在就不會在這里了。」明清雨白眼一翻,掙扎著想要擺月兌她的控制,結果因為某女非同常人的力量而作罷,認命地讓她抱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某些言行舉止不當的流氓混久了,自然也不能獨身自好。還有,你只不過睡個懶覺,就真當自己是傷員了?賣萌也不帶你這樣的!」

「小雨兒,你有麼有發現你嘴巴其實很毒?」蘇禍水訕訕然。

「被你傳染的!」明清雨沒好氣地說道。

「哦,那你有听過一句話,叫做踏花歸去馬蹄香?」蘇禍水問道,繼續扒著明清雨,因為這人肉墊子,實在是舒服啊。

「老娘沒這個胸襟。」明清雨不雅地再次翻白眼。

「汗,那就是我太有影響力了。」蘇禍水訕訕然,腦袋擱在明清雨肚皮上,沉默一會兒,方緩緩開口,「你怎麼來了?」

平緩的語調遮不住濃濃的憂傷,感受到埋在肚皮的溫涼,明清雨身子一僵,悄然一嘆,伸手環住她的腦袋。「你出事了,我怎麼能不來?」

「清雨,你說我娘的事情是真的麼?」蘇禍水沒有點明什麼事情,以明清雨的聰慧和默契,自然猜得出來是指什麼事情。何況作為听風煙雨樓的第一當家,信息冠絕天下,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除了她一直在尋查的事情。

「別想太多,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明清雨模著她的腦袋,安慰道。

「你說話愈來愈文藝了,我怎麼都听不懂。」蘇禍水呢喃。

「那是因為你太笨了。」明清雨的風格,氣死人不償命。

「我懶得跟你爭。對了,上次我去找歸海靖一,你對我說‘不值得’,可是指這件事情?」蘇禍水心中有氣有悵然,干脆以壓著她來泄憤。

「知道了你還問。」明清雨開始輕言輕語,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緣故。

「那時我並不知道。」蘇禍水心頭苦澀,「只是我沒想到,連你也瞞我。」

「我沒有瞞你,當時我只是猜測,猜測的東西如何當真,我可不想被當成挑撥離間的小人。」明清雨才不會吃啞巴虧,該聲明的立馬聲明,一點委屈都不吃。

「我……」

「你素來不是只要正確百分百的答案麼,別找什麼借口,再說你也沒問。」明清雨哼了哼,語氣間卻不見半點氣憤,只有淡淡的心疼。

蘇禍水跟她交往有八年,相處有五年,相知有八年,曾經並肩作戰,同過生共過死,堪稱對方彼此的蛔蟲。很多時候不需要開口,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的所想。

「現在我能問麼?」蘇禍水淡淡開口,語氣掩不住的哀傷。

「隨便問吧,就知道你貪圖便宜,每次都想從我這里撈便宜情報。」明清雨拍拍她的腦袋,眼中閃過卓然的憤怒、憂傷、痛苦和心疼,只是低頭的某些人看不見。

「呵呵呵,有現成的資源在這里,我不用白不用。何況,咱們是什麼關系,還用得著分那麼清楚的彼此?」蘇禍水偷偷在她腰際掐一把,「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促膝聊天了。」

「是啊,是很久了,你自己玩的不亦樂乎,哪里還記得我這一號人物?」明清雨倒吸口涼氣,拍掉她的手,「你別亂掐亂模,老娘是女人不是男人。」

「沒關系,我不歧視百合或者**。」蘇禍水悶悶回道。

「別逼我爆粗口和揍人。」

「好吧,言歸正傳,我要提問了。」

「好,你問我答,絕對一句都不多說。」那是錢,都是錢,每一句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但在這里都是免費的……在蘇禍水面前,她就準被吃得死死的。

雖然抗拒不了她的要求,但是還可以偷工減料嘛!

「清雨,這些事情對我很重要,你一定要知無不答答無不盡,如今,我只信任你了。」蘇禍水像是知道她所想似的,把那一點使壞的念頭都給掐滅掉。

「好了,別廢話,快問。」明清雨仰頭望天,要求直接切入主題。

蘇禍水身子一顫,翻到明清雨旁邊,肅起神色︰「鬼手神醫是不是就是毒王,還是蘇王川?」

「是。」明清雨點點頭。

「我娘還活著?」蘇禍水繼續問。

「嗯。」明清雨繼續點頭。

「她被關在哪里?」蘇禍水眼楮澀然。

「不知道。」明清雨這聲回答也非常干脆。

「你不知道?」蘇禍水眯起眼,「不知道你還敢來見我?」

還以為她睡覺的這五天,明清雨會幫她查明一些線索呢。

「我是人,不是神,不是無所不知的。听風煙雨樓雖知天下大事,其實最隱秘的卻無從得知。」明清雨仰面望天,眼楮都不眨,「你老爹的性子,估計你比我還明白吧?」

依照蘇王川辦事滴水不漏的態度,怎麼可能容許有人知道他的動機,知道的除非有利用價值,否則必然滅口。死人的嘴巴最嚴,這個道理亙古不變。

「蘇王川,或許,我從來都不曾看透他。」是因為他裝得太好了,還是她太珍惜信任這段骨肉親情了?為什麼,素來明察秋毫的她居然沒發現他的異樣?

或者是,她長年不在膝下承歡,所以看東西也就只能看表面吧。

「哦。」明清雨嘴巴動了動,只是吐出一個音調,然後不再言語。

蘇禍水也開始沉默。

良久,蘇禍水問道︰「吏部尚書沈謙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狐狸一只,朝中黨派分支,態度從來不明確。」明清雨頓了頓,側眼看她,「但前段日子據我所知,他是文相一派,和蘇王川雖不常往來,但卻藕斷絲連,其中關系千絲萬縷。」

蘇禍水睜大眼楮,面無表情。「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明清雨問。

「似乎都明了了。」蘇禍水回答。

明清雨皺皺鼻子︰「你別沖動,生命誠可貴。」

「放心,我惜命得很,還沒玩盡江湖、吃遍天下、色擁美男,怎麼舍得死。」蘇禍水淡淡地說道。

但明清雨就是感覺不安。想了想,拉住她的手︰「記得,我們永遠站在同一陣線上,要幫忙的話隨時來找我,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拼了命也要幫你完成。」

「小雨兒,你真重義氣。」蘇禍水輕聲說道,面上眼中沒有太多的表情,「如此男人婆,難怪現在還是老處女一枚。」

心里有點暖暖的東西流淌,她不相信愛情永恆,卻相信有永恆的戰友。

「我樂意你管得著麼!」明清雨真想當場把她丟出去,什麼人嗎這是,一有空就揭人的短,「你又好到哪里去,還不是水女敕女敕的黃花閨女!」

「我比你小。」蘇禍水語氣平緩,頓了頓,似乎嫌她氣不夠,再補上,「我想破身隨時可以,你行麼?你有男人麼?」

「滾!」明清雨火大,一腳將她踹下床,蹦起就往屋外走。

「好暴力啊!」真是善變的女人。蘇禍水從床底下爬起,也不發火,淡淡地低喃。

「小禍水。」明清雨听到她的話,又折回來,「你覺得怎樣?」

「半死不活。」蘇禍水說道。

「哎。」明清雨瞪著她,感慨萬分。

蘇禍水拍身上灰塵的動作一頓︰「你有心事?」

「我打算去一趟南仁國。」

「你終于想通了,去男人國找樂子?啊,我就知道禁欲太久的女人壓抑不住,去吧去吧,那里男人要多少有多少,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蘇禍水!」明清雨磨牙,暴走,「你丫就不能正經一點?」

「好,我很正經。」蘇禍水一伸手,攬過她的脖子,「其實我也好久沒問你的事情了。記得一年前你說過已經手刃仇人,那滅門之恨也該放下了,如今往後,有什麼打算?」

明清雨身子一軟,順勢靠在她肩頭,微微闔眼,又睜開︰「禍水,我的本名叫歸海朱榮。」

歸海是南仁皇族的專用性別,如此說來明清雨的身份也就不簡單了。蘇禍水訝然︰「你是南仁皇族?原來那……不是你的生父生母?」

「縱然不是生父生母,也有養育之恩,所以我會為他們找回一個公道。」明清雨緩緩說道,眼中一抹堅定的恨意。

「真凶是南仁皇族?」蘇禍水眼神閃了閃。

「是當今南仁皇太後。」明清雨扯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也就是那些所謂女人間的爭寵罷了,不過竟敢設計毀滅,一再傷害我的親人,我非要讓她、還有參與其中的人,付出十倍的代價!」

明清雨的性格和她差不多,都是不甘居于人下的剛傲。蘇禍水不能忍受的事情,明清雨當然也不能忍受,何況明清雨這八年來,生存的意義一直都是報仇。

「那是南仁的皇太後。」淡淡的提醒,南仁作為三大國之一,自是有其強悍之處,想要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後,不會很容易……比登天還難。

「我知道,管她是誰,攔我者死。如果實在不行,我就滅了南仁!」明清雨轉向她,眸子漆黑如墨,「你可怕?」

「不怕。」蘇禍水張狂一笑,「這世間,能讓我的東西,還沒出世呢!你是我的戰友,我亦是你的後盾,你若想顛覆了南仁,我可以給你足夠的糧草!」

「好朋友!」明清雨拍拍她的肩膀,會心一笑。

「好朋友!」蘇禍水咧咧嘴,以更大的力氣拍回去。

「你……」明清雨神色一頓,眼看就要變臉,蘇禍水忙打岔︰「你什麼時候啟程?」

「等救出你的母親。」明清雨說。

「我……」蘇禍水才想開口問什麼,忽然明清雨眉頭一皺,拿起腰間的小鈴鐺,「听風煙雨樓有事,我得走了,你可以先到尚書府一探。」不等蘇禍水反應,從窗口就竄出去。

「明清雨!」蘇禍水追到窗邊,可是那里還有她的半點人影?

心下戚戚然,一時間感慨萬千。正在這時候,九娘讓人送來一桶花瓣水,于是不再亂想,跳進里面舒舒服服地泡個美美的澡。

洗好澡,再吃個飯,人精神很多,晚上也隨之而來。

蘇禍水決定先去尚書府探底。

「蘇蘇,我給你找數十個高手,彼此好照應。」九娘說道。

「不用,人多顧慮也就多,我今天只是去探個底,不宜打草驚蛇。」蘇禍水堅決反對。

「那我們就守在尚書府門外設埋伏,約定時間是二更天,若那時你還不出來,我們就去尚書府救人。」九娘也不肯妥協,望著蘇禍水的眸子滿是堅定。

「好。」蘇禍水爭不過她,便點頭了。九娘這才放過她,去準備夜襲。

「水兒,你跟她是什麼關系?」柳聞風憋了半天,忍不住開口問道。

「如果我說是我屬下,你信不?」蘇禍水笑問。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柳聞風說道。

「那我告訴你,我是銀月的主人,這天下衣食,有三分自在我手。」蘇禍水繼續說。

她初闖江湖,那時還是五歲。這個世界的衣服只有黑白色彩,吃的只有粗面糙米。

于是五彩繽紛的衣服,溫香可口的酒食……就注定有市場,畢竟人生無論何時都少不了衣和食。

明清雨整理情報網的時候,她就是在忙這個。但是,她又善于放權,貪財喜玩,于是整天無所事事,一點也不想千萬富翁……她是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是葛朗台,愈有錢愈吝嗇。

柳聞風眸中除了一閃而逝的驚訝,沒有過多情緒。

蘇禍水倒奇怪了︰「你怎麼這樣平淡的反應?」

「那你說我該有何等反應?」柳聞風反問,除了她的事情,別的他素來興趣不高。他喜歡是的她這個人,又何曾在意她是什麼身份。

蘇禍水于是就笑了,湊過去偷個香︰「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柳聞風心一跳,眨巴著眼楮看她,眸中光華流轉︰「你說喜歡我?」

「對啊,就很喜歡呢。」蘇禍水眯著眼楮,笑盈盈地說道,「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做我的男人啊。」

柳聞風忍不住眉頭狠狠一跳︰「你的男人?」

「對,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喜歡就在一起,厭倦了就分開。」蘇禍水還是笑盈盈的,「當然,如果你不願意,那就做朋友吧。」

想通了真好,她干嘛要做清純玉女貞潔烈婦,本來就是老一枚,也學不來那一套,既然不信感情,就這樣多好啊。

「厭倦了就分開?」柳聞風有些呆傻,眸子幽幽,「你是女人……」

「我不介意啊。」蘇禍水聳聳肩,「喜歡就在一起,但如果有天你變心了就走,相忘江湖,這不是很好嗎?怎麼倒是一副你很吃虧的樣子?算了,接受不了拉倒,我找別人去。」

「我同意。」話音方落,柳聞風就抱住她,沙啞著嗓子回道,「因為我也喜歡你。」

「呵呵,我知道。」蘇禍水抿抿嘴,樂呵呵地踮起腳尖在他唇上一親,「不過我可說好了,不喜歡就離開,我不攔你,但你可不能背叛和出賣我。」眸子一寒,「不然的話,我可是很小氣的。」

「好。」柳聞風抱著他,緊緊地,閉上眼楮,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禍水因為表白了,心里輕松了,也就正大光明地倚著他吃豆腐。

濃情蜜意間,窗外有道人影一晃而過。

「誰?」蘇禍水足下一頓,跳窗追去。

「水兒——」柳聞風追到窗口,正要跟上,被進門的九娘喊住了。

「別追了,蘇蘇的輕功,就算你不受傷,都可能追不上。現在去,挺多只能是累贅。」

「那怎麼辦?」柳聞風糾結,累贅?他當然不願意做,但就是不放心。

「依蘇蘇的武功,世上鮮有敵手,放心吧。」九娘走近,將手中的食籃遞過來,「你看看這晚飯如何……」

「平日怎麼吃的,今天也就怎麼吃的吧。」柳聞風不挑食,接過食籃,才打開,忽覺得腰際一疼,食籃落地,整個人頓時動彈不得。驚訝地看著九娘,「你——」

「蘇蘇吩咐過,你傷重,不能離開客棧,今晚的任務你不能去。」九娘柳腰一折,穩穩接住即將墜地的食籃,放到桌子上,笑得嫵媚生姿。

柳聞風眉頭緊鎖,想提氣,卻發現丹田之內空空蕩蕩。大驚,一股凌厲的寒氣強烈散出,眸子冰凍如霜凝。

「哎呀,你別瞪我,主人的吩咐我哪敢不听。還有這屋子里點有**香,是能散功三個時辰左右,不是我干的。」九娘撇撇嘴,努力澄清清白。

「解藥。」柳聞風冷冷地說,周身凜冽的寒意讓九娘也不由得打個哆嗦。

「我沒有,也不能給。」袖子一拂,將他甩上床,「睡上一覺,醒來就好了。」

柳聞風狠狠地瞪著她,九娘聳聳肩,視而不見,將被子蓋上,就走了出去。

「飯菜放在食籃里,如果餓了我們又沒回來的話,就先將就著吃吧。」

*

夜色如墨,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蘇禍水輕功一流一,世上已鮮有敵手,不多會兒就追上那人,隨手摘了兩片葉子就打出去。

那人一身月白長衫,行動間如行雲流水,玉簫橫擋,一甩就把葉子打落在地。

蘇禍水也沒指望能這樣傷到他,但他抵御進攻的這一瞬間,已經足夠她攔住他的去路。

「你是什麼人,竟然敢偷听!」是她警覺性越來越低了嗎,居然連他什麼時候來都不清楚。

「是我。」那人淡淡回道,轉過身來。

精致絕倫的五官,俊朗中帶著幾分抑郁的陰柔,長身玉立,手持一枝玉簫,堪稱風華絕代。

「是你。」蘇禍水眯起眼楮,信手折來的樹枝連帶葉片抵在他胸前,不曾因為是熟人而退離一分。

「蘇姑娘。」北浪蒼屹然而立,直直望著她,對于胸前可笑的枝條,眉也不皺半點。

「說,跟蹤我偷听我是何緣故?」蘇禍水的聲音很冷,有點被撞見奸情惱羞成怒的嫌疑。

「我並不知道你就住在風滿樓。」北浪蒼還是直直地看著她,眸子深邃幽暗,陰沉而平靜。

「北浪蒼,你可知道,我這根樹枝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蘇禍水對于他的無動于衷,真有些惱了。嘴角輕揚,笑得邪惡狡詐……狠毒。

「是殺人滅口麼?」北浪蒼問。

「滅口?呵呵,看來你真是听到了什麼東西。」蘇禍水搖頭,「那說來听听,你都听到了什麼?」

其實吧,她並不想殺了北浪蒼。這麼個大帥哥,雖然吃不到,看著也養眼啊,人類中好不容易出個漂亮的極品,殺了多可惜啊。

「听到你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離去的言論。」北浪蒼說道,面色平靜。

「還有嗎?」蘇禍水訕訕地模模鼻子,問道。

「去得晚,就見到你們相擁的那一幕了。」北浪蒼說,夜風習習,白衣獵獵,卻顯得陰郁而詭異,找不到那種飄飄仙人的感覺。

「那你跑什麼跑。」蘇禍水白眼一翻,收回樹枝,袖子飛揚,旋身急轉,林子里的樹木紛紛掉下枝葉,形成落葉的襯景,「你還是笑著好看。」

「笑著好看?」北浪蒼望著好像跳舞的女人,眸子里波瀾暗涌。

「雖然很多人都說你是只笑面虎,可我覺得,你還是笑比不笑好看。」雖然笑起來沒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但至少很養眼,可今天晚上的造型很冷酷,他不笑,讓人覺得陰郁和壓抑。

「呵呵,承蒙夸贊。」北浪蒼說道,「你在干什麼?」

「做事。」蘇禍水再旋幾個身,寬大的袖子迎風飄舞,掃起落葉滿天飛,然後拍拍手向他走近。

「你要不要告訴我你跟蹤我的理由?」

「你既不信,我多說又有何用?」北浪蒼這下笑了,卻笑得難看。

蘇禍水咋咋舌,後退幾步︰「你還是別這樣笑了,讓人覺得很不安。老實說我真不想殺你,但你既然听到不該听到的東西,我就不能冒險,讓你壞了我的事。這個陣法天明就會消散。」轉身就要走。

「蘇姑娘——」本來還是原地不動的北浪蒼忽然移到她身前。

「你打不過我。」蘇禍水撇撇嘴,如若他活膩了天堂有路不走,打架她也不怕。

北浪蒼輕笑,搖搖頭。「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什麼問題這樣重要?非要現在問?

「你要的情果真是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放棄麼?」他問的緩慢,眼神卻一片認真。

「你都听到了,還問?」蘇禍水翻個白眼,這廝真無聊。

「既然如此,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啥?」蘇禍水懵了,睜大眼楮。她幻听了嗎?

「我喜歡你。」一懵的功夫,兩人的距離已經只有三厘米之差,他黑黝的眼中忽然升起一朵火花,晶亮美麗如同滿天的星華。

因為靠得太近,他清雅的男性氣息噴灑在她臉上,蘇禍水臉情不自禁一燙。趕緊後退,他大手一伸,隨即已經將她擁入懷里︰「我喜歡你,你也不討厭我,在一起可好?」

蘇禍水腦子轟然一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親了我,奪走了我的初吻,也帶走了我的心,既然你不是無心之舉,那麼在一起可好?」北浪蒼湊近她的耳際低聲道。

柔柔的發絲拂過面頰,淡淡的藥香和女人味溢滿鼻腔,好聞的讓人沉醉。

眼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最後落到她飽滿殷紅的唇瓣,一股熱流從下月復奔涌上來,腦子也隨之一熱,腦袋緩緩下移,將兩片薄唇貼上去。

軟軟的,甜甜的,如記憶中一般美味。舌頭生澀的撬開她的唇,悄然探入,纏住她的一起舞動。

蘇禍水呼吸一窒,沉醉在他的吻中不可自拔,不知身在何處。

驀然一陣涼風吹過,吹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才喚醒了蘇禍水的神智。

當下一把將他推得遠遠的,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怒是羞是憤,抖著手指︰「你親我?」

「就允許你親我,不允許我親你?」北浪蒼好心情地扯開嘴角,「這應該分不開,都一樣的吧?」

得,她很明顯地被人調戲了。蘇禍水扶額︰「學得真快。」

「水兒。」北浪蒼又湊上來,抱住她,「你看我們也挺合適的吧?」

「是美男都合適。」蘇禍水眼神一挑,反手勾住他的下巴,「你好歹也是一枚。」

「你同意了?」北浪蒼笑顏逐開,話里眸中滿滿的欣喜。

「好像沒有反對的理由。」蘇禍水色色地笑了,自動送上門的貨色,她不吃虧是不?

「那你身邊的那個男人?」北浪蒼猶豫著問道。

「不是說喜歡就在一起嗎,他在不在有何關系?」蘇禍水勾起唇角,看著他呆住的模樣。

「你怎麼可以……」

「紅顏知己不是老婆妻子,哪里管得那麼嚴。」蘇禍水聳聳肩,笑著看他,「你後悔了?」後悔了也不行,吃完才能讓你走!

「不悔。」北浪蒼說道,眸中閃爍。

蘇禍水自是發現了,笑盈盈地道︰「那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

遲疑一下,北浪蒼決定坦白。「水兒,皇上要把公主許配給我……」

「我就說你怎那麼急著表白,原來是想一石二鳥一箭雙雕腳踏兩只船!」蘇禍水憤然甩開他的手,「美得你去。」

「水兒,听我說,你也是公主啊,我們可以在一起的。」北浪蒼忙解釋道。

「我……」她倒忘了,她還是念雅公主呢,靠,見鬼的公主,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要利用她?一股煩躁油然升起,蘇禍水冷哼道,「我這個公主,只怕你娶不起!」

「皇上說過,只要是商離人,除了慕雲歡,你的嫁娶他不會過問。」

「你怎麼知道?」皇帝都沒告訴她!

「我听他和太子說的……」北浪蒼這句話聲調有些低。

肯定是偷听來的,就像上次在皇宮撞見淑貴妃JQ的那樣。蘇禍水搖搖頭︰「你不懂的。」輕嘆口氣,現在她的身份不同了,她怎麼能保證每個接近她的人目的都很單純?「喜歡就在一起,我不嫁人。」

「水兒……」

「好了,我還有事情,先走一步,你考慮好了再來找我。」說完不給他反對的機會,一閃身已經出了葉子陣外。

蘇禍水一走,北浪蒼所在地面忽然一晃,他抬眼,只覺得周圍都是葉子的包圍圈,不斷旋轉,旋轉,轉得暈頭轉向。大驚︰「好厲害的陣法!」

眸中一片陰鷙的狠辣和果決,趕緊盤腿坐下,望著前方一眼,垂目合上,自言自語道︰「你逃不掉的。」

蘇禍水匆匆忙忙離去,自然不會發現身後男人的神色。夜色當空,離預期中的時間已經來到。于是也不回風滿樓了,直接去尚書府。

禮部尚書錢謙,為人謹慎而八面玲瓏,蘇禍水在府里轉了一圈,果然沒看到那個所謂的密室。

書房素來是古代人藏東西的好地方,蘇禍水不死心,于是又鑽進書房里搜索。可是模索半天,也沒模索到什麼機關暗器。

心下頹然,才想到別處去逛逛,忽然听到腳步聲由遠及近,眨了眨眼楮,一閃身,飛到梁柱之上……好吧,她也是梁上君子來著。

「爹,我不想娶她。」清泠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很好听的聲質,好像在哪里听過。

「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皇上都已經開了進口,你難道還想抗旨不成?」嚴厲的聲音隨之反駁,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爹,我不管,我此生只會娶我喜歡的人,別的人就是做妾我也不要!」

「逆子!你還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枉讀多年聖賢書,去把那本《孝廉忠義》拿來,抄上三百遍!」

「我不,我又沒有錯,我不甘心,憑什麼你們都想操縱別人的命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那就推翻了皇權!」

「啪!」

「逆子!這話你也敢說出來,你不要命了嗎!將《孝廉忠義》抄寫一千遍,半個月之內不得出門!」

「爹!」

一陣爭吵之後,有人拂袖離去,有人頹然傷神。

蘇禍水心下感慨萬分,這個兒子的言論大膽新潮,生在君主制度的年代,真是太可惜了。

正想著,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錦衣的少年走進來,披肩的墨發用金冠整齊地束起一半,干淨的小臉極端的清秀。明明是一副溫文有禮的官家子弟表象,眉眼間卻有一種好玩桀驁的頑劣。

反手關門,頹然四顧,走到書架那里,一本書一本書無聊地翻起來,左半張臉紅印高腫,配著那頹喪的心情,顯得很是滑稽。

蘇禍水眼神閃了閃,此人,居然是錢唐!

天地,果然很小,隨便走走,居然也能遇到熟人。

不過,錢唐也姓錢,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這個倒霉的孩子,喜歡扮乞丐,又玩世不恭,可是被她整了好幾回呢。

「下來吧,呆在上面不累麼?」忽然一聲冷哼從下方傳來,蘇禍水愣了愣。

他一直沒有抬頭,難道這樣也能發現她的存在?淡薄的存在感一直是她引以為傲的事情呢。

汗,她的武功果然退步了好多。

認命地翻身而下,順便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一直頹廢低頭的少年忽然抬起眼楮,看到蘇禍水,眸中歡喜劃過︰「是你!」

「你認識我?」蘇禍水自認為並沒有在他面前露過真面目,所以就當他認錯人。

「你的聲音,你的眼楮,我認得。」錢唐虎目一瞪,「這段時間你去哪里了?」

「我自然是回家了。」蘇禍水訕然,被反現了,還被揭穿了。唉,都怪她,夜游從來都沒有養成戴面紗穿黑衣的習慣。

「你家在哪里?」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蘇禍水輕笑,明眸善睞,「倒是你,不曾想居然還是尚書大人的公子。」

為她的笑容所迷惑,少年呆了呆。

「回神啦,沒見過美女?口水都留下來了!」蘇禍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臉的調笑。

錢唐驀然回神,惱羞成怒︰「你管我!」

「嘖嘖,誰愛管你,真是自戀。」蘇禍水拍拍手,有點苦惱。被發現了,是把他拉下水還是一不做二不休?

太熟了,還真的不好下手。

「你!」錢唐語塞,狠狠瞪她一眼,忽然聲音一冷,「這里是尚書府,你不是我們府上的人,來這里有何貴干?」

蘇禍水眼眸一轉,指著他︰「當然是因為找你!」

「找我?」錢唐眼楮眨了眨,一抹薄紅悄然染上耳根,「這怎麼說?」

「唉,我最近窮了,想起你還欠我兩千兩銀子的飯,打算來找你借你點錢。」蘇禍水說起謊來已經完全不用打草稿,而且面不紅耳不赤,一點心虛的現象都沒有。

「你居然是來找我借錢的?」錢唐虎目圓睜,鄙視她,「一擲千金,看你也窮不到哪里去……不對,你身上這身衣服就價格不菲,還用得著借錢?說,你到底來我府上是為了何事?!」

「真要說嗎?」她好像沒有什麼好的理由耶。

「必須說!」錢唐握起拳頭,「不說我就將你丟給我爹,說你是刺客!」

真是夠狠的。

蘇禍水嘴角一抽,眼珠子一轉,忽然欺身逼近,捏住他的下巴︰「臭小子,虧姐姐我還日思夜想見你一面,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想懲罰我,你怎麼是這樣狠心的人啊,我真是有眼無珠!」

「你本來就是有眼無珠。」聞著她身上清雅的的香味,少年的心跳忽然沒來由亂了一拍,滿紅耳赤低下頭。

「你才有眼無珠,我眼光好的很。」蘇禍水嘟起嘴,想到剛才那對父子的爭執,找到了一個說辭,「你是不是要娶媳婦了?」

「啊,不是的,這不是我的主意,我根本就不想娶她!」錢唐的迷醉一驚,慌忙拉住她的手解釋道。

「哼,說得真好听。」蘇禍水都有些鄙視自己了,居然跟小孩子玩撒嬌?「那你為什麼不敢直視我的眼楮?一定是做賊心虛,不敢承認。」

「哪有!」少年迅速抬起眼,對上她的,她的眼楮很漂亮,瞳孔深深,一下子就把他牢牢套住,再也動彈不了。「我不喜歡她……你好美!」

「是啊,我很美。」蘇禍水笑眯眯地模模他的腦袋,心里對這個被她**的家伙道聲抱歉,「錢唐,你這尚書府里可曾有什麼密室?」

「密室?」錢唐呆滯著眼神,狀似思考,搖搖頭,「沒有。」

「那所謂的地下室呢?」

「沒有。」

「你再想想看,你有沒有見你爹偷偷到哪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這句話問得她都矛盾了。

既是不為人知的地方,那他怎麼會知道?

果然,錢唐還是搖頭︰「沒有。」

難道尚書府真的沒有密室或者地下室?

根本不可能!先不說別的,就沖是柳聞風冒著生命危險的來的消息,就絕對不會假到哪里去。

「錢唐,你再想一想,尚書府真的沒有密室嗎,比如說這個書房?」

錢唐搖頭。

蘇禍水這一瞬間真有把他扔出去喂魚的沖動。

正煩惱著,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趕緊將錢唐放到書桌前,形成趴睡的樣子。身子一閃,繼續掛到屋梁下。

「吱呀。」推門進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留著垂到胸前的大胡子,粗眉大眼,神色間自是有一股威儀和狠戾移動。一眼瞄到趴在桌子上的錢唐,眉頭一皺,罵道︰「不成器的東西,錢家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

這人,想必就是錢謙了。

走到書桌前,仔細翻看一番,見錢唐是真的「睡著」了。才收起焦躁的神色,幾步走到第二排書架,抽出其中一本書。

「轟」的一陣低低的摩擦聲,書桌背後的牆上竟然有一道門往上升去。

蘇禍水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這密室居然是這樣打開的!

身子一閃,如同鬼魅般一晃而過,在錢謙之前閃進里面。

事實證明,她這個舉動是非常明智的。因為錢謙是個極為謹慎的人,他一直盯著那扇門,直到確認它完全關上後,才離開。

門里面是一座蜿蜒著往下去的地下室,通道兩邊每隔幾米就點有一座長命燈,照得通道里面亮如白晝。

愈往下走,愈潮濕,空氣中甚至還散發著霉氣和血腥的味道。蘇禍水擰擰眉,緊跟他繼續走,一路走,里面的支道也就愈多,順著其中一條一直走,前面听得有隱隱的水聲,潮味愈發嚴重了。

「蘇夫人,我來看你了。」錢謙人未進去,聲音先聞。

蘇夫人?娘!蘇禍水心一緊,她的運氣真的有這麼好?

里面並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音,錢謙也不以為意,直接走進去。蘇禍水絲毫不落後,尾隨而至。

這是一座單獨的牢房,不對,是水牢,平地間鑿開一個半圓形的水湖,湖水渾濁髒污,散發出隱隱腐爛的味道。那湖里,一女子手腳皆被鎖上鐵鏈,披頭散發,形容狼狽不堪。

听到聲音並未抬起頭,或者並沒有听到來人的聲音。

「蘇夫人,我來了,來看你了。」錢謙走到那湖邊三米遠,朗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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