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妃在正殿呆了好一會兒,才帶著食盒回到自己的寢宮。
坐在窗邊的錦榻上,她看著香煙裊裊自香爐中升起,上升,回旋,淡去,消逝……
坐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她才伸手從懷里取出一封奏折。那是她從御案上帶出來的,上面稟奏的是肅王君佔北和昱王君逐月聯合造反一事,是桐城八百里急報呈上來的。君佔北已經率軍打到桐城了。
桐城終于稍稍安定下來了,君佔北正準備帶軍繼續往東。
華家來的是兄弟倆,年長的是太後的哥哥,也是皇朝的丞相。「啟稟皇上,想必是君佔北切斷了所有的消息,以致于消息無法送達皇宮。」
榆關以及附近幾個關口的軍隊加起來有將近二十萬,又增加了三萬護城軍,氣勢如虹,豈是那些沒有大軍駐守又沒有準備的城池能夠抵擋得了的。
嘰嘰喳喳,喳喳嘰嘰,好吵。君逐月眼兒半眯,只是眉宇微微皺了下。
君騫辰的瞳孔縮了縮,暗暗攥緊了拳頭。「此事朕會徹查。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再繼續讓君佔北和君逐月聯手進攻,必須將他們困在原地。」
君逐月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那破組織見不得光,見不得光,嘿嘿!」眼珠子轉了兩圈兒,他又道。「其實,暗閣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控制各地的商業。二皇兄,你可以設想設想,若是一個地方連最基本的買賣都做不下去了,百姓手中捏著銀子,卻買不到糧食,那會是多麼混亂的場面啊?」
「可是這樣一來,君佔北的造反就有了理由啊。」君不仁,即使臣不義,也無可厚非。
「不可能,朕近日並未收到桐城的奏折。」
「叛軍分為四路,我們是不是也該分路堵截?」
「好的,王爺。」
接下去要打的是硬仗,但是他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帶出來的士兵。
「本王不同意!」君騫辰冷冷地否決了君逐月的建議。「百姓何辜?戰爭已經讓他們流離失所,何必再讓他們連最起碼的生活也難以維系,多添傷亡?」
「就算目前還不知道,應該也快了。」隨著戰火的漫延,所有的人都會成為消息的傳遞者,屆時,整個詠風城都知道了,那君騫辰還能不知道嗎?zVXC。
君佔北率軍進駐桐城。
「放心。不管這個雪痕是不是真的能夠解除本王的蠱毒,本王都想去會一會他。」
「末將真的肯定。只是,末將請不動他……」
此言一出,立刻以颶風級的速度傳播開去,于是正在校場上操練的士兵們全都興奮地圍過來。
其實,君逐月將所有送往皇宮的消息全部切斷這活兒做得是相當漂亮。君騫辰之所以會知道這事兒,還是華家的人匆忙入宮稟告的。這華家的人會知道這事兒,又是听從外地涌進來的商人口中得知的。
被這麼多張嘴一股腦兒地逼問著,嚴老將軍腦門兒上慢慢沁出汗來。
君逐月正好一個盹兒打過了頭,猛然間清醒過來,便見面前圍了黑壓壓一片,而他正處于這片黑壓壓的中心地帶。不過還好,除了他之外,另外倆人比他更中心些!于是,他便閑閑地托著下巴,繼續盤坐著做個旁觀者。
「本王不是想跟你說這事兒!」自從親眼見識到他犒賞三軍的宏偉場景之後,他就不再質疑這個家伙的經濟實力了。
「他提了條件?」
桐城很快被攻下了。
君騫辰,對不住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正準備往外面溜的君逐月收回已經跨出大門的那只腳,轉身,咧嘴,笑。「二皇兄,忘了跟你說,第二批糧草已經送到軍營了。」
郁妃打開香爐蓋,將那份奏折扔進去,親眼看著它化為灰燼。
「一群只知享樂卻沒長腦子的窩囊廢!」
嚴老將軍老臉憋得通紅。「他、他說,他很寂寞,想找個男人陪……」
「看來君佔北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卻妄想著與朕同歸于盡!」
「君逐月,你到底從中做了多少手腳?」
「什麼話?」
此次大亂,君佔北並沒有合兵一處,而是命鎮守邊關其余三關的三大守將各自領兵往曲城一路打過去,所過之處,若守將投降,則納降,若冥頑不靈,則強攻。
到達曲城,四路大軍合于一處,再行一路往東攻克皇城。
幾個將軍也都擠了進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那些只顧著吃閑飯的士兵也該拉出去遛遛了!丞相,除了七萬護城軍之外,其余可以調派的全部調出去,將四路叛軍困住。無須主動出擊,盡量給朕耗著!朕一定要讓君佔北知道背叛朕,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想當然爾,乍聞這消息,君騫辰氣得是渾身發顫,緊繃著龍顏,仿佛下一刻那張臉就會皸裂開來似的。許久,他都不發一語。
「君逐月,你別跟本王犯傻!」他走到君逐月面前,盯著他。「為什麼君騫辰至今還沒有任何防衛措施,你看本王這一路打過來,勢如破竹,顯然皇宮里還未做出調派指令,還未調派大軍進行防守和反攻。為什麼會這樣?」
君逐月模模鼻子,重新靠回梧桐樹干上,仰望碧藍天空。這君佔北,話說得好听,其實無非是不想讓他威信大增而已。士兵們崇拜英雄,他君騫辰絕對不會讓他成為英雄的!不過也好,戰亂時期最是容易狠撈一筆!就讓暗閣多撈一些吧!反正他絕對不會嫌銀子多的!
「他說,他可以替王爺引出蠱毒,但是王爺必須在雪山頂上陪他,直到他將王爺趕下山為止。」
華丞相躊躇片刻。「皇上,老臣听聞,君佔北被下了蠱毒?」
「這樣不是很好嗎?」
「所以說,目前為止,君騫辰還不知道本王造反的事兒?」想想還真是滑稽,這戰火都快燒到家門口了,君騫辰卻還在宮里涂抹著他的錦繡江山!想所為也。
君騫辰起身,居高臨下地佇立著。「朕何曾懼過那些流言蜚語?若是流言蜚語能夠傷到朕,朕早就體無完膚了!握有生殺大權,才握有主動權,華丞相!」
華丞相抬了抬頭,復又垂下。「那只能說明皇上身邊有奸細。」
彼時,君佔北和君逐月正在校場看士兵操練。雖然君逐月只帶了個軀殼過去打盹兒。
君騫辰是如何得知這大事件的呢?
「請不動?怎麼?他擺架子?」
「皇上。」另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年輕些的男人躬身稟奏。「據臣所查,御史台曹大人曾經看見過一份來自桐城的奏折,時間正好與叛賊君佔北圍攻桐城的時間相吻合。只是那份奏折上並未做特殊的標記,曹大人便以為是尋常的奏折,也就按照普通程序將奏折呈上了。」
「嚴將軍,你真的找到那家族的後人了嗎?」
「男人?」君騫辰瞳眸微縮。「他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去雪山頂上陪他?」
嚴老將軍以為這番算得上侮辱的話會激得君騫辰大怒,沒有想到他只是撫額一笑︰「嚴叔,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啟程去恆域。」
君逐月往旁挪了幾步,環抱著胸,斜倚在一顆梧桐樹的樹干上。「也沒有動多少手腳。只是切斷了所有的消息而已。」
「本王自有應對之策。」
「嚴叔,你確定你找到的人真的是毒門世家的後人?不會是弄虛作假嗎?」
華家兄弟倆不解。
君騫辰抬起頭來,凌厲的目光掃向華丞相。「華丞相想必是老了,力不從心了吧?」
「王爺您……」
「你沒把那什麼後人帶來?」
「他只說了一句話……」
「君逐月。」
「他們能夠引出王爺體內的蠱毒嗎?」
君騫辰每攻下一座城,都會在整頓好城里的秩序,等城里的一切穩定下來之後,再繼續朝下一座城池進發。
「事情是這樣的。那個毒門後人化名雪痕,隱居在恆域一座雪山頂上。這次末將去找他,他雖然很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並且說自己可以引出蠱毒,但是……」
他帶回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王爺王爺!末將找到毒門世家的後人了!」
「嗯?除了這事兒,還有啥事兒?」
「君逐月,本王真好奇,你那暗閣到底潛伏得有多深,有多廣!」
「可是他的條件……」
在桐城停留期間,君騫辰終于知道了一切。
他說的是如此雲淡風輕,君騫辰卻狠狠地驚訝住了。切斷所有的消息?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真要做起來會是多麼的困難!若說消息,解決掉那幾個暗線倒是小事兒,可是每攻一城,會鬧出多大的動靜,周邊諸城池肯定是知道的,也肯定會在第一時間上奏皇宮。那麼,在這多路進攻之下,會有多少條信息接二連三地送去皇城?而這家伙卻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他只是切斷了所有的消息而已!他都用了些什麼方法?半路截殺?收買信差?賄賂官員?
可是在這關頭,嚴老將軍回來了。
「你們都閉嘴!」君佔北一聲冷喝,將嚴老將軍從唾沫星子里解救出來。「嚴叔,你別急,我們去那邊慢慢說。」
……
兩個人遠離校場。滿目芳草碧連天,春天的腳步已經走近。
「這都反了大半個月了,朕才收到消息,那邊關距離皇城真的有這麼遠嗎?」
「那在曲城會合一事……」
「現在君騫辰已經開始防御了,本王突然覺得可以不必硬踫硬。暫時與他耗著吧!等本王解除了蠱毒,再來對付他。」
「也是,畢竟王爺的身體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