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謀俯去,線條優美的脖頸就放在帝矜面前,皮膚下薄薄的一層肌肉繃得緊緊的。
他斬殺妖魔無數,下手從未留情,而此刻,他卻讓默認了讓一個血族吸食他的血液,青謀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復雜,心中默默的重復著師父臨終前的那句話。
「我們寒劍一脈欠他的。」
我欠他。
眼中泛起的漣漪很快沉寂了下去,光芒收斂在一片深邃的黑里,高陳青謀感覺身下壓制住的人微微動了動,冰冷的獠牙觸踫上了他頸上的皮膚,那一瞬間的冰冷讓他微微顫了顫,沒來得及想什麼,下一秒,在牙尖刺入皮膚刺入血肉的輕微聲響中,他閉上了眼楮,安靜沉默的忍受血液飛快流逝的空虛感與眩暈感。
溫熱甘甜的血液涌入唇齒間,帝矜混淆的神智有了幾秒鐘的清明,透過長長的睫毛,隱約可以看見靠得極近的那個男人的側臉輪廓,堅毅冷峻的,沉默而面無表情。
高陳青謀。
他腦子里閃過這個名字,忽然就安心了,放松了身體再次陷入似睡非睡的昏暗里,只有獠牙本能的咬進了溫熱的身體,貪婪的吸取可口的食物。
甜美芬芳的血液,也只有這個人的味道最合他的胃口了。不滿足于受制的姿勢,帝矜下意識的動了動被按在頭上方的雙手,卻沒想血液大量流失的青謀已經陷入昏眩月兌力的狀態,就這麼叫他輕易的掙月兌了出來,翻身反將頭重腳輕的高陳青謀壓制在了身下,烏黑鋒銳的指甲掐入青謀的肩膀,牢牢的扣住了人。
青謀搖了搖開始眩暈的腦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手腳發軟,提不起力氣來。
他只是個凡人罷了,失了血氣,現在還沒昏迷休克已是萬幸了。
怎麼還沒有恢復神智?
青謀伸手握緊了腰際的劍柄,他絕不願意被一只吸血鬼吸干血液而死,這對于一個滅卻師來說是無比的恥辱。
大約是感應到了身下驟降的氣壓,或者大約是喝得飽了,深入血管的尖牙終于離開了溫熱的身體,青謀有所察覺,握緊劍柄的手也不由一松,這人總算有些分寸。
不過才松了口氣,脖頸上傳來的滑膩舌忝舐感又讓他的身子僵硬住了。
柔軟的舌在獠牙咬開的小洞處來來回回的游移,舌尖輕柔的一點一點的觸踫著滲血的洞口,直到兩個小眼在舌忝舐下慢慢的愈合,看不出痕跡了之後,帝矜才滿意的抬起了頭,恢復了神智的清明目光對上了滿眼驚詫的高陳青謀,微微的笑了。
「在下飽了。」他道,「多謝款待。」
抬手模了模已經恢復得一片平滑的皮膚,想來從外面看已經看不出那里的傷痕,青謀忽視掉心中一閃即逝的怪異感覺,面無表情的看向撐在他身上的帝矜︰「讓我坐起來。」
這樣躺在床上,失血過多的月兌力感讓他很想就這麼靠著柔軟的枕頭睡過去。
帝矜舌忝了舌忝殷紅的唇瓣,宛如饗足的妖精,目光帶笑的起身下床,站在床邊看著他︰「你不好好休息會兒嗎?」。剛剛吸了他多少的血液,帝矜心里也是有數的,沒想到這人虛弱成這樣了,從外表也看不出一點苗頭。
青謀撐著自己坐起靠在床頭,這個動作就讓他耗盡了力氣。
全身綿軟無力,耳鳴目眩,腦子里宛如有大錘在狠狠敲打似的,鈍鈍的疼。青謀迷迷糊糊的想到,這次真的有些過頭了。
「要去找醫生嗎?」。帝矜搭了把手,將他調整成舒服的姿勢,「你們滅卻師,總該有好一些的手段來調理身體吧?」
他看著高陳青謀使不上力氣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礙眼。這個男人,不適合出現這樣無力的樣子。
下一次,不能放任自己被血族的嗜血本能控制了。帝矜輕笑著,心里卻無比堅定的下定了決心,本能是交給人控制的,而不是反過來控制人的。高陳青謀虛弱無力成這樣子,他看了心里也不舒服。
即使內里已經糟糕成一團了,高陳青謀也好似沒事人一樣的,壓抑著暈沉沉的感覺,鎮定的開口道︰「不能找醫生。這種失血的情況,組織里有經驗的醫生一看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不是喜歡解釋的人,但對著帝矜斯文柔軟的笑臉,還是一字一句的告知清楚,最後才道︰「帶我去見布良,他是藥劑師。」
據帝矜目前知道的,布良已經是裝備師,符咒師,魔紋師,機械師,現在又是藥劑師了?
布良還有什麼不會的呢?帝矜感慨的不禁想扶額,那個一日三餐都吃泡面的男人,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帝矜瞥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太陽還掛在天空上,不由伸手將青謀放進自己的被窩里,聲音輕柔︰「還是先睡一會兒好了。」
這個時間,以高陳青謀的身體狀況該怎麼出門呢?
莫非讓帝矜抱著他或者背著他,走過長長的小路去布良的玩物店,接受一路目光詭異叵測的圍觀?帝矜如今對「圍觀」兩個字了解分外深刻。
高陳青謀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外面的青天白日,沉默了下去,安靜的閉上了眼,任由帝矜給自己壓了壓被角。
看著「听話」入睡的高陳青謀,帝矜彎了彎眸子,誰說大師兄冷血無情冰封萬里的?明明就是挺安靜挺討人喜歡的男人嘛。
走出臥室,吸完血後的精神極好,全身上下似乎充滿了力氣似的。不過他不是龍孩孩那樣三天不動手就骨頭癢的人,就算是精力充沛每個細胞都在躍躍欲試,他還是有本事往客廳里一坐一下午,一杯茶就悠閑安定的打發了時間。
當龍孩孩敲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暗了。
帝矜打開門,看著門外三張表情各異的臉,翹起了唇角︰「有什麼事嗎?」。
燕子,紅岫,龍孩孩。
目光掃過龍孩孩笑嘻嘻的一張臉,帝矜挑了挑眉,下午他出門的時候,孩孩還在房間里進入了虛擬世界,不過青謀帶他回來的時候,屋里好像就沒人了。
似乎看出他的疑問,龍孩孩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的牙︰「下午在虛擬世界里的時候,忽然有人進來四處說阿爹你被人欺負了,我就和燕子下了虛擬世界,去外面找你了。」
「不過等我們到了的時候,事情都結束了。」謝尋燕補充道,目光緊張兮兮的打量著帝矜,「你沒事吧?」
帝矜暖暖的笑了,伸手模模燕子的腦袋︰「多謝關心,在下沒事。你們也該听說了,青謀救了在下。」
「真的沒事?」龍孩孩眼楮眯了眯,意味不明的看向他,你的身上有血腥味呢。
帝矜回了一個淺笑,放心。
「那個……」紅岫眨巴眨巴眼楮,「大師兄呢?」
听說帝矜是被大師兄抱走的,他們想帝矜說不定是受傷了,于是在外面找了一下午,最後還是決定回來守株待兔,卻沒想到人真的已經回來了。
帝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們一眼,目光朝屋內一撇︰「自然在在下這兒。」
紅岫與燕子的臉色頓時變得精彩無比,宛如調色盤般來來回回變了數次,才干笑著掩飾過去,結結巴巴的告辭,像是屋子里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尤其是紅岫,說到高陳青謀,一下子就想起了不久前那刺骨的劍意,手腳冰冷的想立即逃之夭夭。
嚇走了兩個小孩,帝矜無辜的保證他不是故意的,至少他沒說高陳青謀現在還躺在他的床上。這句話要是說出來,燕子和紅岫大概就不止是變變臉色那麼簡單的事情了吧?
——少年少女們的思想都是很神奇很抽象的,就算真的沒有什麼,他們也會從隱晦的字眼里推敲出讓人瞠目結舌的「精彩」內容來。把很正常的事情在想象里扭曲的不純潔起來。
帝矜對此深有體會。
龍孩孩眯著幽暗的眼輕笑︰「阿爹,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在下還能顧得過來。」帝矜低笑,「孩孩不用擔心這邊。」……其實,真的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龍孩孩輕哼一聲,轉身朝旁邊自己的房間走去,開門,進門,關門,瀟灑利落。
帝矜也關上門,臥室內有了動靜,青謀應該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