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我竟然躺在馬車車廂里的臥榻上,上面鋪著羊毛,非常柔軟。
身上還蓋著絲被,我坐起來身,感覺馬車正在緩緩移動。
「這是什麼時辰了?」我問了一下鐘嬤嬤。
「巳時剛到」鐘嬤嬤整理了一下沙漏答道。
我這才慢慢回憶起昨晚的事情,糟糕了,昨夜跟明訣講了那麼多出格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心里一凜,忙又問道,
「韓御醫他,他還好嗎?」。
「他,昨晚守了娘娘半宿,早上給娘娘診過脈才去歇息……」
「不過只是醉酒,又不曾受寒,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我小聲嘀咕道,不過,這頭果然是不疼,依照以往的醉酒經歷來看,明訣還是下了功夫。
這就是有醫生和沒有醫生的區別。
心里覺得一溫,我伸手撩開簾子,目光向後面的馬車探過去。
掩得嚴嚴實實的車廂,看不出任何動靜。對啊,陪著我大半夜了他也該休息休息了。
鐘嬤嬤似乎看出來了我的心思。
她淡淡說道,「韓御醫早上騎馬在前面去巡路了。他說看看前面的道路有沒有危險……現在還沒有回轉」
「你去炖點補湯給韓御醫,他一路之上實在太辛苦了」
「娘娘,我們帶的那些補品是有數量的,那都是給娘娘補的……」
「鐘嬤嬤,你怎麼不想想,要是他病倒了。我們車隊里的任何人,包括你和我如果誰生了病,那麼去找誰看病?」
「是,娘娘,是老奴愚鈍了老奴這就去辦。」
說後,自是風風火火去辦理。
只是短短的兩三天時間,鐘嬤嬤的態度變了許多,由以前的高姿態變成了低姿態。
午時,我們幸運地行駛到了一大片的桃林之中,道路彎彎曲曲從桃林之中穿插而過。
我讓鐘嬤嬤停了車隊,吩咐就在這此處用過午餐才繼續往前。
身處大片粉紅淺白的桃花之間,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桃花的芬芳,我幾乎要醉了。
摒退了宮女,我獨自一個人獨享這難得的溫馨寧靜美好,花瓣還很嬌女敕,上面帶著晶亮的水珠。不知道是雨水還是露珠,十分可人。
「怎麼,你也喜歡這里?」
听到聲音,我就知道是他,沒有轉身,仰著臉向著藍淨的天空,努力的呼吸。
良久,等自己的心神俱被潔淨了,這才轉過眸子望向他,笑笑道,
「昨晚,真的麻煩你了」
听到他不再稱我為公主了,我這顆心又平靜下來了。
他一身淺藍色的長袍,立在花叢中,朝我看過來,還真有一種柔韌內斂的美。
像一朵藏在幽谷中的高潔蘭花,獨自盛開,獨自欣賞。
在外人眼里,那卻是一種異樣的純淨。
他的五官,他的身材,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將這種品質烘托到了一個極致。
他就明訣,他就是那樣一個人,那樣百花叢中毫不起眼,卻又最芳香純淨的那一朵。
看得我一時入了痴。
眨眼間,他已走了我跟前。
「我這麼好看?能讓一個女孩子用這種眼神看這麼久簡直就是罪過」
我收了神,笑道,「我在想,如果用花來形容男人,你是哪一種呢?」
他用手指輕輕彈了彈花瓣上的露珠,「應該不是桃花」
「呵呵,那肯定不是。桃花是風流倜儻的,而你一點也不風流,甚至還有些古板。不過,我暫時想不起來用什麼形容你……」
他淡淡地笑了笑,又站了片刻,便重新鑽回了桃林中。
不久,鐘嬤嬤便來尋我用午膳。
用午膳的時候是在桃樹底下,我看到不遠處海庭大人的身影,雖然是在野外,雖然是在路旁邊的樹林里,他也是正襟危坐,用膳的禮節也不省掉,看著真叫人忍俊不住。
我一邊吃著,一邊用長袖掩嘴而笑。
這個海庭大人倒也是聰明,今天明訣騎馬去前面巡視,他倒沒來爭,明訣走在他的前面。
估計他這把老骨頭也攬不過這種活計了。
吃完午膳,繼續裝車趕路,再美的風景,也只能欣賞片刻,無法永遠擁有。
路上的泥有點粘,塞在車輪里,馬車走不一會,馬夫便要停下來清除泥巴,不然馬車走不動。
這樣走走停停,一天下來,卻是沒有走多遠。
天黑之前,車隊在一個峽谷內停了下來。
沒有下雨,可以在車內過夜,那些守護們搭個臨時的帳逢,將就著過一夜。
古時候交通沒現代便利,一路上除了荒山就是野嶺,連一家客棧都沒有。
三輛車排在一起,我居中,四周燒了四個火堆。
夜了,明訣就會過來我車廂里坐坐,給我把把脈。
「娘娘的補湯以後切莫再給我炖了,鐘嬤嬤?」明訣說道。
「但是,娘娘說韓御醫萬一累病了……」
「我是御醫,這里所有藥材,包括補藥都由我來分配,知道了嗎?」。
「可是…….」
鐘嬤嬤本來還想回敬幾句,便又想到韓御醫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便默不作聲了。
這看似在訓鐘嬤嬤,其實在說我。我知道他這是在維護我,疼惜我,我沒有吭聲,只是笑笑。
經過艱難的四天行程,我終于在黃昏時分,在大路旁邊找到了一家客棧。
這客棧居然叫做「山寨客棧」,我四下尋找,也沒有發現什麼山寨。
「娘娘,這里會不會是賊窩啊,哪里有什麼人好好的取這種名字?」
「這名字很吸引人啊,有沒有賊進去看看再說,反正我們人多,怕什麼?」
棧,倒是老棧,看著大,燈火也沒有幾盞。
我們走到門口,才發現這個時辰竟然已經打烊了。
派了一個士兵前去敲開門,哪店小二倒也不怕人,見到我們一大群人鎮定得很,看來是見過大世面的。
「請問客官是住店還是吃飯?」
一大群浩浩蕩蕩走進了院子,店小二跟著打頭的士兵前面問道。
明訣快步走上前,拍了店小二的肩頭說道,
「住店,整個客棧,所有的客房,不管有住沒有住的,我們全部都要懂嗎?」。
「是,是,小的這就去叫醒掌櫃的……」
店小二細窄的身影一會就消失在廳後。
「娘娘,下官有事要稟告」
我轉過身,海庭大人不知何時已走到我身後,正拱袖行禮,一副慎重的模樣。
「海大人啊,此處有了人煙,切莫不可亂說話,以防隔牆有耳」鐘嬤嬤用極底的聲音補充了一句。
海庭大人依然固執地拱著雙手,不理會鐘嬤嬤。
「你說吧」我覺得我要是不吭聲的話,沒準這兩老人家會打起的。
「娘娘明見,下官覺得這店甚是怪異。依下官之見,我們再往前走走,興許還有客棧……」
「哦,你倒是說說看,有何怪異法?」
「首先,這門的方向就開得不對,這楚天國地處中原,修房建築講究風水,一般都是大門開在南方,面對太陽。而這一家竟然把門開在西方,這分明是賊人所建嘛另外,此店既然喚作山寨客棧,必是那山中悍匪聚集之地…….」
「海大人,你的話不無道理,本宮全部采納」
「娘娘,你不能听他的」鐘嬤嬤焦急地跺了一下腳,我也知道她跟眾士兵一樣,趕了這麼些天的路,都乏了累了,想洗個熱水,吃口飽飯,睡個暖覺,活乏活乏身子骨。
「你這老婦人,愚蠢之極,頭發長見識短……」海庭大人開始向鐘嬤嬤怒目而視。
「你,你,你敢說我愚蠢,你這個老蠢驢……」
看來鐘嬤嬤的定力也不強,被海庭數落了幾句,便按納不住了。
「好好,你倆別吵了,本宮同韓御醫先商量一下,再作定奪」
「是」兩個相互埋怨地狠剜了一眼,這才齊齊答道。
一會兒,那客棧的掌櫃就同那店小二一同走了出來,看樣子,生的是五官端正,眉目清晰,不像是為非作歹之人。
明訣本來還在東看西看,見掌櫃過來就上前招呼。
「各位客官怠慢了,本店常年來客人不多,所以鄙人一直居在後院…」
那主人落落大方,上前也不打听,親自拉開座椅,請明訣入了上座。
一翻交談之後,便陸續有四五個伙計走出來,幫著收拾行禮和桌椅,我看明訣在打理,也懶得去理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騰點時間想別的。這明訣辦事我放心。
客棧很大,有兩層樓,樓下是酒廝,樓上全是客房。
我住的是一間上房,里面的床鋪干淨整潔,不過,全部被宮女們換成我自己路上帶的那些。
這樣做也正合我意,雖然這地方偏僻,一年內也少有客人,但我也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
天知道你床上的這一套是一個變態的老男人睡過的,還是一個長滿膿瘡的病患睡過的。
換自己的干淨衛生舒適。
最滿意的是,還泡了個熱水澡。
吃食倒不稀罕,喝了點湯,就直接上床歇息了。
夜里,不知怎地,就驚醒了。
睜開眼,卻見明訣坐在床前。
沒有點燈,只是淡淡的月光照進來,他離我很近,我能聞到他身上的藥香。
他怎麼會三更半夜里坐在我床上。
我嗖地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