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又煮了一些粥,我喝完粥便又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黃昏了,我月兌掉濕淋淋的褻衣,換上干爽的。再套上厚實的大襖,
「姐姐,你去哪里?」
藍月兒端著藥碗,推門而入,一臉的關切。
「出去走走,憋悶得慌」
我接過藥碗,皺著眉頭咕嘟下去,苦得要命。唉,還是現代社會好,吃西藥比吃中藥幸福多了。這個苦,真是**蝕骨。我咧了咧嘴,將藥碗遞給藍月兒。
「姐姐,這天色已經黑了,外面寒風重,韓御醫交待不讓你再受風寒了…」
「沒事了,我好多了,不出去走走,會憋瘋的…你就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藍月兒無奈地搖了搖頭,扶在門框上看著我走出去。
「姐姐要早些回來…」
可能汗出得太多,走起路來還有些飄飄然。
其實神智也有些飄乎,黑暗中的一切似乎不太真實。
從什麼時候,似乎是從小喜子拿著那束花進來之後,他說天華的yin亂…
我的心就好疼好疼,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我要親眼看看,不然那心里真的難受。
一路上,偶爾能遇見一些行色匆忙的宮婢和太監,大家都各行其道,沒有什麼人注意我。原來離開湘院的時候,我只帶了些簡單的洗換衣服和銀票。將側妃所該穿戴的盛裝全部留在湘院。既然是去了冷宮,穿那麼鮮艷又有誰能看見?不如干干淨淨地走好。
恍忽中,已經站到了吉祥宮的門口,我將自己隱藏在燈光的陰影之中。
果然吉祥宮內人影綽綽,歡笑聲,歌舞聲不斷。
門口的宮婢都喜笑顏開,燦如桃李。
我x在院牆上,吸了一口冷氣,然後向湘院中走去。
是這里,紅秀承受了一夜的恩寵之後,便香消玉殞了。
如今,這里慘淡一片,從吉祥宮透過來的微弱光暈,淺淺的射在窗欞上。
原先在這里做事的宮婢也應該都調走了,虛掩的門,被我咯吱一聲推開了。
走進來,房間里仍然是我熟悉的香味,我輕輕將窗子打開一扇,讓燈籠的光線少許的透進來一些,以便于我能看清楚屋內的一切。
擺設似乎沒有動過,還保持著我走時的樣子,連我那日穿過的淡綠的小襖和杏黃的百迭裙,都整齊地掛在衣廚上面。伸手模過去,袖子處還帶著幾片干涸的茶葉,看來這件衣服都沒有拿去洗過,就直直的呈列在這里。這里的衣服有好幾套,不知道紅秀穿過的是哪一套,興許被她穿走了,興許還留在這里,反正不是我被燙的那天所穿的。
那日,我穿著這套衣服同天華決裂了。
不遠處吉祥宮的樂聲也越來越大了,似乎要撕裂我的耳膜,我捂住耳朵躲到了衣廚的底下,蜷縮在陰影里,似乎這樣子會好過一點。
「吱呀」這寂靜的院子里,推門的聲音顯得很突兀。
我怔了怔,重新恢復了神智。
不久,一陣腳步聲緩慢地從門口踱了進來,我抱著雙膝,透著衣角的縫隙向外張望著。
可是夜太黑了,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他像一個詭異的影子,久久的佇立在衣櫃前面。
倏地,他出手將那件淡綠的小襖從衣櫃上面取了下來,然後快步走到窗子前面。
窗外點點的碎光照在衣服上,也照在他的臉上。
天華我的心頭一緊,那種酸澀,痛楚,撕裂的感覺從心底涌上來,死死的堵在了咽喉,他想干什麼?這夜黑風高的,跑到我曾經住過的房間,拿出我曾經穿的衣服。
他緊緊的將衣服纂在手里,另一只手不停在摩梭。然後,他將頭深深的埋在衣服里,良久良久,他又將衣服捂在了胸前,那神態,仿佛抱著的是他心愛的女人,沉醉在甜蜜的擁抱中。
我喉頭一緊,一種想跑過去抱住他的沖動油然而生。
但是,我忍住了,我死命的忍著,憑淚水一遍又一遍的洗涮著我的臉頰。我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拼命壓抑自己的哭泣聲,我不能,不能再讓藍月兒落在死神的手里。
對不起,天華,真的對不起我很愛,好愛好愛你,可是我不能。不能的自私為了自己的一時之歡,將妹妹推向死亡的邊緣。無論你濫情也好,墮落也罷,我只要遠遠地,遠遠地望你一眼,那便滿足了,那便幸福了。
我心里翻江倒海,而天華的影子仍舊一動不動,仿佛入了定。抑或陶醉在了幸福的臆想中。我們中間雖然只有一步之遙,卻仿佛隔了天涯海角這麼遠的距離。
他的心踫不到我的心。
在幾乎快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緩緩轉身向我走來。
然後用手掌心將衣服撫平,小心翼翼的掛回了原處。
可以想象得出來,一個養優處尊的太子,一個身邊有著無數鶯紅柳綠的男子,一個讓天下女人都傾心的英俊太子,此時此刻,像一個淒慘的夫君在思念自己逝去的恩愛嬌妻。
這種感動讓我永遠都無法忘記。
他掛好衣服,又關上窗子,這才匆匆走了出去。
像這樣的情形,我不知道他是偶然的,還是每天都在上演?
直起身,麻木的雙腿差點支持不住身體,我緩緩坐了下來,揉搓著雙腿,直到舒服些了,便又站起身,我模了模枕頭底下的棉被中,那兩塊冰冷的玉依然躺在哪里。拿出自己藏在懷里,然後悄悄走了出來。
隔壁的吉祥宮,仍然長夜樂歌,通宵達旦,興許,天華此刻已經在溫柔鄉里**了,我帶著失落的疼痛,一點一點地挪開了腳步。
有人說,看不見,心就會好受一些。可是我寧願去面對這赤luo的疼痛,總要去面對的,早晚的問題。他是太子,也是將來的天子,他怎麼可能只擁有我一個女人,他要開枝散葉,他要恩澤天下……
我的心早已經亂成一團麻了,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跌跌撞撞地,腳下的石頭被我踢得亂飛。
腳下一滑,身子一傾,就在快要摔倒的時候,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
我心里一喜,是天華?
站穩後,卻發現是個清瘦的人影,他身上沒有天華那熟悉的香味,他雙手緊緊的握著我。直到我站穩,還沒有放開。
「怎麼是你?」
片刻的驚喜之後便是強烈的失望,我輕巧地躲開他的手。他也很識趣,意識到我的動作之後,便沉住身子,低低的聲音說道,「娘娘,路很黑,但終究是要走下去的……」
這究竟是偶遇,還是他原本就是守在這里,抑或是在跟蹤我?
「韓御醫怎麼也會在這里?」
我繼續往前走,他輕輕跟在我身後,答道,「一條路可以通向很多地方」
我們便沒再說話了,一直走到冷宮門口,藍月兒打著燈籠站在門口等,看到我之後,便迎了上來,「姐姐,我好等啊,你去哪里了?我好擔心」
「怕什麼,我有…」我轉過頭,發現原本跟在我身後的他,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
「你剛才看到我身後有人嗎?」。我問藍月兒,她搖了搖頭,「我一看見你就跑了過來,並沒有注意你身後是否有人,怎麼有人跟蹤你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人真是神出鬼沒的。不過,他的背影還有聲音太像一個故人了。
不如讓小喜子幫我打听一下他的根底。
「小喜子呢?」這個時候,他應該也跑出來才對。
「姐姐,他去想辦法弄面粉了。這些糧食都是花高價錢從司管處買來的,偷偷交易的,要是被人發現沒準會砍腦袋,每次只能換一點點,他說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再換一點米回來」
「姐姐,你打算一輩子呆在冷宮嗎?要不,我去跟你向太子說說情,畢竟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他應該會原諒你的」藍月兒挑著燈籠走在前面,進來後,又把門虛掩上,等著小喜子回來。
「怎麼,你吃不了這個苦了嗎?」。我輕輕笑道,
「不是啊,姐姐,我這輩子都決定跟著姐姐無怨無悔了,怎麼會怕吃苦呢?」
「對了,藍月兒,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哥哥流落在外面。這麼多年了,你就不想辦法去找找?」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這個來。
「找?人海茫茫去哪里找啊?而且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有這個能耐,況且,我听別人說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我跟他分開那個時候,我才五六歲,這都快十多年了,即使是站在面前,我也認不出他來了。想必,他也識不出我來」藍月兒的話不無道理,我點了點頭,閉上眼,又與她閑扯了幾句。
不一會,小喜子便抗著小半袋子面進來了,他關好門,將面袋子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道,「娘娘,我明日個給你們蒸饅頭,喝了這些日子的粥,都喝怕了」
藍月兒歡呼雀躍,我望了望那盒子里已經見底的銀票,心里微微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