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敞雖不知小歆為何指了那窗子給他，讓他在往後的日子里總有種難耐的窺探念想，在每個夜幕降臨後，他的心里就像有只團團轉的貓兒，不斷的撓著他的神經，不斷有極細的聲音慫恿他一次又一次攀上長長的竹梯去窺探一番那窗子里面的情景。
窗子經常沒有拉嚴實，也許是孔佳妍覺得二樓的位置很安全，又或者那園後繁茂的樹木遮擋著她的視野，使她極少望向這扇窗的方向，就更不會發現這夜幕中的窺視。她在屋內看書、彈琴、寫字，熄燈前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落進他的眼底。她實在太過美好，精致出挑的五官與玲瓏的身段，在房間中毫無設防的卸下層層裹布，露出白皙如瓷的小腿與手臂，甚至是脖頸至鎖骨，偶爾那燈光隔著輕薄的夏衣隱約泄露出她的曲線，他無一不貪婪和留戀，只恨不能立時化為隱形人，模入閨房……
他開始每夜每夜的做著緋色的春夢，夢見三姑娘開了窗，迎他入房，依在他的懷中說早就喜歡上他，卻苦于門第身份不敢一傾衷腸；夢見三姑娘笑吟吟的躺在他的身下，曲意逢迎著他的所有貪戀；夢見自己在那白女敕柔軟的嬌軀上不斷的糾纏著，就像他老屋外那些賣笑的女人們與嫖客們慣做的伎倆……
由夏入冬，這幽暗中的窺視整整持續了半年還多，孔佳妍竟全都沒有發現，這讓劉敞很是僥幸，漸漸松了警惕。而小歆，似乎也很久很久沒有來找他了，他卻不知該去哪里找小歆，小歆說自己是孔佳妍的女伴，但經過他那麼長時間的觀察，卻沒有見過小歆出入在孔佳妍的身邊。他也曾問過他爹劉長福，劉長福說沒有這麼個人，小歆，到底是誰呢？也許她也是慕春樓里的人，但那個樓，他不能去。
再見到小歆，已是入了冬。她仿佛有些變化，原本齊肩的發長到了腰際，束著一個深藍的發箍，眉眼原本就媚，這綿長的發，更添了幾分妖嬈。她的個子又高了些許，沒有再穿著灰色的布袍，而換上了一套藍底白花的合身長裙，裁剪得體的衣裳恰到好處的契合著她少女初成的身材，即使只是十三歲，她已有了起伏的曲線。她就那麼閑閑的抱著胳膊，倚在他僕人房的門邊，似笑非笑的望著正要出門的他︰「今兒霜降，劉敞哥還去登高？」
劉敞臉色一紅，不知如何作答。
小歆傾身近了他一些，兩只晶晶亮的眸子在他臉上兜轉，口中卻笑道︰「連著賞了我三姐半年多，可滿足了？」
劉敞眼楮瞪大︰「你三姐？」
小歆重又站直了身子，道︰「可不是我三姐嗎？我也不是她的女伴，我是這府里上下最沒人待見的七姑娘孔歆。」
孔歆！？那個三歲親娘棄之而去的七姑娘！那個親娘是個舞女的七姑娘？他在爹的口中耳聞過幾多回的七姑娘，沒想到，竟然是她！劉敞這會兒駭然得心中宛若波濤洶涌，兩眼發直，面色發白，腿腳竟也跟著發軟。她是什麼想法，自己和她並無過結，為什麼她會給自己設了套兒？
孔歆瞧他那模樣，知是嚇住了，嘴角一翹，道︰「我就這麼個身份你就怕了？天天爬梯子去看我三姐你就不怕？」
劉敞不敢吭氣，孔歆拂開他，鑽進他的屋子，又示意他把門扣上。他一一做了，然後靠著門站著，不敢亂動。
孔歆忍不住吃吃笑起來，問他︰「知道你看了這麼久都沒人發現，什麼緣故麼？」
他當然不知。
「因為我說我在後邊的樹下埋了只死貓。」孔歆的眼底劃過一道陰鷙︰「我對那死貓下了咒，誰敢夜里靠近，誰就得倒霉！」
「……誰信你這女圭女圭說的話呢……」劉敞微微緩過勁來，嘟囔道。
孔歆柳眉一挑︰「不信？可也沒人敢踫。呵，孔家的七姑娘，就是個霉運掃把星。」她自嘲起來。
「你……為什麼幫我……」劉敞終于問她。
「幫你？」孔歆反問︰「你覺得我是幫你？」她斜眼盯著他，神情滿是嘲弄，他面頰忽然又一陣發燙，他怎麼就這麼幼稚，被一個小妮子耍得團團轉。「我可沒幫你，我是幫我自己。」她沒理會他，繼續道。
劉敞大惑不解，她也沒想讓他解，忽的又笑開，偏頭問他︰「你瞧我三姐，都瞧到了什麼？」
劉敞一窘，渾身不自在起來，垂著眼，吶吶的不敢看她。
屋子里只有一小截蠟燭，昏黃的光迷離了他的視線，他感覺到，那身長裙蹭了兩步到自己身前，然後兩只柔荑就掛了上來，他的腦中登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