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夫難求 卑微宮女 第112章 復仇(三)

作者 ︰ 欽寒

走前兩步,盈然行禮,就如任何一個宮妃會做一樣,「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

龍君佑深深看她,眸中情緒變幻莫名,也不開口,就那麼站著。

妙雯那一副玲瓏心甘,看到眼前一幕,自然知道該做什麼︰「雪夜天寒,奴婢去端兩碗參湯來給皇上驅寒。」

雲芯知她心意,于是順著她的意思道,「嗯,你去吧。」

「是。」妙雯退下,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雲芯和龍君佑二人。

兩人誰也不曾開口,只聞窗外簌簌風聲,宛如低泣。

「朕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長久的靜默後,龍君佑忽而開口。

「是嗎?不知皇上想起來何事?」雲芯淺笑嫣然,雖是笑靨如花,但那笑卻明顯沒有到達眼底,空洞洞的,仿佛只是一個人偶。

龍君佑故意忽視她笑容中的清冷,只道︰「朕記得,那時候你對朕,可沒有如此謙虛。」

雲芯自然知道他所說何意,卻只能故作不明,訕然道︰「都怪臣妾魯莽,對皇上多有得罪。」

「你口不應心。」他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雲芯本能地後退一步,卻不小心踩到了拖曳至地的裙擺,腳下一絆,向後倒去,龍君佑及時伸手,在她腰間一攬,順勢帶入懷中︰「我們之間,一定要走到如此地步嗎?」。

雲芯垂首,一板一眼道︰「臣妾是皇上的妃嬪,禮數自應周到,何有不妥之處?」

「你只想做朕的女人,不想做龍君佑的女人嗎?」。他語調低沉,隱約帶著一絲淒婉。

雲芯頭垂得更低,她知道,自己此時一旦抬頭,便會不忍于他眸中的祈求,亂了心境,只好若無其事道︰「皇上真會開玩笑,臣妾已經是你的女人了。」

「雲芯,什麼時候開始,你對朕也開始設防了?」他微微將她推開少許,垂目觀察她的神色。

「設防?」她抬起頭,粲然一笑︰「皇上說的哪的話,臣妾怎麼會對皇上設防,如今臣妾得到的一切,都是拜皇上所賜,沒有皇上,臣妾的日子還不知要怎麼難過呢。」

他苦笑一聲︰「好一張犀利的嘴,朕以前倒是不知,你竟然這樣會狡辯。」

雲芯心神略一恍惚,二人這番言語,听起來倒是有些像在**。很多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再努力也無法挽回,他刻意忽視掉前塵過往,又能有什麼用呢?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更何況,她的身心,確實已經不再忠于他了。

「皇上難得來此,不如由臣妾為您彈奏一曲,以解疲乏,可好?」雲芯轉開話題,淡笑如常。

龍君佑甚感奇怪,她的轉變竟讓他一時無法適應,記憶中的她,從來都是倔強而清冷的,她故意做出與其他後宮嬪妃一樣的舉動,用諂媚來討好自己,難道是想令自己討厭她嗎?

見他一語不發,雲芯猜想他定然是生氣了,于是失望道︰「既然皇上不想听那就算了,皇上要是覺得乏了,就在臣妾這里歇下,要是不願,就趕緊差人去別的宮妃那里通報,讓人好做準備。」

她這一番話說的雖不客氣,听在龍君佑耳中,卻極是受用,她言語中隱含的失落和妒忌,他又怎能听不出來呢?

雲芯本無意這樣說,只是突然之間,想起那日龍君佑召集後妃到冷宮盤查,淑妃小心翼翼撫著肚子,滿臉慈愛柔情的樣子,令她倍感傷懷,不知不覺間,語氣中竟帶了絲嗔怪,她自己不覺著,倒叫龍君佑听出來了。

「你這樣說,倒好像是朕的不是。」他無奈一笑,臉上的陰霾卻去了大半,「雲芯,既然是你開口讓朕留下,那朕定然不會拒絕,你想要彈什麼曲子?」

雲芯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情之一字,最是害人,經歷了這麼多,自己竟然還是不能跳月兌這紅塵紛擾,況且,帝王之心,最是單薄,你若愛的深了,受傷害的,只會是自己,無情無愛,才可以隨時保持冷靜。但話已出口,想要收回是不可能了,再說,自己的私心確實是想他留下來的,遂不再多說,至琴于案,挑了挑琴弦,略略請撥幾下,便有溫潤琴聲流瀉而出。

龍君佑一般欣賞,一半訝異道︰「雲芯,你不但畫技超群,就連琴藝也不輸與他人,實在令朕刮目相看。」

「是嗎?」。狀似不在意道︰「皇上僅僅是刮目相看,沒有別的想法嗎?」。

龍君佑一怔,萬萬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

看到他愕然的表情,雲芯便了然于心。當日她當著北夏使團的面作畫一幅,便引起了龍君佑的懷疑,秘密派人探查自己,如今發覺自己不但擅長作畫,且精通音律,他心中想必更加復雜了吧,若說絲毫不懷疑自己的來歷,實在不足為信。

輕笑一聲,不再繼續這個問題,調好琴弦後,食指輕動,一曲《花容瘦》悠揚而起,淡淡漂浮,如花香滿室,清新如如泉,絲絲縷縷,脈脈含情。

「花容花紅花飛花漫天,鳳凰本同生為何隔幾重。濃睡不消夢淚婆娑,最是菡萏惹人蓮,花不醉人自醉。飛天鳳一曲悲歌響,九天嘯長相思.鳳凰竹林鳳凰葉蕭瑟黃,百花院里百花謝冬日殘。」

合著琴聲,有溫婉轉清潤的聲音跟著輕唱,淡淡的憂愁,放入一縷縷看不見的線,將人的心緊緊纏繞起來。

「雲芯……」他听得有些出神,望著她眉梢眼角的憂戚,心中泛起一陣陣強烈的酸澀。

清幽的琴音突然戛然而止,雲芯亦望著香爐上裊裊升起的煙霧出神。

不知不覺,竟彈奏出這樣哀傷的曲調,這並非她的本意,一曲傷懷,痛的是誰的心,傷得又是誰的意?她做不來深宮怨婦,也不屑于用裝可憐留住龍君佑,為他奏樂緩情,本事無心之舉,她不想讓自己的沖動之下的決定,變成龍君佑眼中用以爭寵的手段。

收起心中的悲傷,努力綻開一抹輕笑,婉聲道︰「剛才的曲子,未免有些哀傷了,都怪臣妾不好,臣妾馬上換一首。」

龍君佑抬了抬手,本想阻止她,見她復又垂頭撥弦,哽在喉頭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她沒有主動停下彈奏,沒有主動要求換曲,沒有主動避開他的愧疚,或許,他便會說出自己突然而至的想法,向她道歉,將她納入懷中,告訴她,再也不會置她于不顧,再也不會辜負她,再也……沒有再也了,她沒有給自己這個機會,而他,也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該說,與其做不到,不說不要承諾。

換了曲子,節奏輕快了許多,一曲《少年游》,由她指下彈奏而出,將少年輕狂不知愁的心境,渲染地淋灕盡致。曾幾何時,他便是如此得飛揚恣意,無拘無束,隨著年齡漸長,曾經的歡愉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殆盡,唯有少年之時的情意,不但沒有雖時間消散,反而越加濃厚,如同醇香的酒釀,時間越久,回味越是無窮。

他愛她,卻無法給予她想要的,這樣的自己,會不會有些自私……

會嗎?即便如此,他也放不開手,自幼時起,他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但他誰也不靠,只靠自己,就連皇位,他也憑借自己的努力奪取到手,雖然過程艱辛萬苦,但得到後的那種滿足,卻是沒有人可以體會得到的美妙,感情也是如此,身為皇帝,若連一份自己向往已久的感情都守不住,還談何保衛萬里江山,社稷永固?

「皇上。」一曲既罷,龍君佑卻半晌沒有反應,雲芯小心呼喚,龍君佑這才回復了意識。

「雲芯,當初你選擇與朕在一起,可有後悔?」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

詫異抬頭,雲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她。

曾經她也這樣問過自己,後悔不後悔?她給龍承軒的回答是不後悔,但是她卻不敢這樣對自己的說,因為在她內心深處,是不相信這個答案的。

如今,龍君佑親自問出這個問題,她又該如何回答呢?

他的眼中本帶著希冀,但見到她掙扎猶豫的眼神後,眸中的光芒,如同突然燃起的火花,只一瞬間,就徹底湮滅。

半跪在她身邊,單手覆在她依舊停留于琴弦上的手,「這麼說,你其實是後悔的,對嗎?」。

她慢慢轉過臉,與他相視︰「臣妾不願欺騙皇上,如果再給臣妾一次選擇的機會,臣妾……」

「不要再說了」他突然出聲打斷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灼熱如火,並輕輕顫抖著。

「皇上……」

「雲芯,朕忽然感覺有些不適,今晚就不留在這里了。」他起身,向門外疾走而去。

恰好,在廚房磨蹭了許久的妙雯,這才端著參湯前來,龍君佑走得急,沒有看到她,妙雯陡見面前明黃一閃,暗道一聲不妙,想要閃避開,誰料龍君佑走得太快,根本來不及躲避,兩人這麼一撞,妙雯手里滾燙的參湯竟潑了龍君佑一身,妙雯嚇得連忙叩首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請皇上責罰奴婢吧」

听到聲音,雲芯趕出來一看,臉色大變,只見龍君佑龍袍的前襟全被湯水浸濕,目光往下移動,當看到他後背上被燙出的紅疹後,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對跪在地上的妙雯道︰「該跪著做什麼,快去打盆冷水,再去廚房找點醬油來」

听到雲芯的吩咐,妙雯被嚇掉的魂這才回到身體里,「是,奴婢馬上就去。」

妙雯被嚇得魂不附體,被燙到的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雲芯輕嘆一聲,牽過他的手,輕輕在他手背上吹著,希望可以幫他緩解疼痛。

「皇上,還疼嗎?」。她抬起頭,柔聲問。

龍君佑看著她,目光從她臉上移到自己的手背上︰「雲芯,你在關心朕嗎?」。

「怎會不關心。」低下頭,繼續在他手背上輕輕吹著,為避免他多想,又淡淡加了一句︰「您是皇上,受了傷,誰都會擔心的。」

復燃的眸子陡然又暗了下去︰「僅僅因為朕是皇帝?」

動作一頓,沉默半晌,雲芯沒有回答,繼續小心翼翼在他手背上輕輕吹氣。

「何必……」他黯然一嘆,便欲收回手。

「皇上,等妙雯拿來冰水,臣妾為您稍加診治後,再行離去,可好?」嘴上雖是在詢問,可手下確實半點也不想讓,那縴瘦的手腕,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牢牢攥住他的手,他加大的力氣,還是沒辦法將手從她手中抽出。

這時,妙雯端著一盆冷水回來,又從廚房帶了一瓶醬油。

妙雯扶龍君佑坐在椅子上,雲芯則坐在他身邊,從水中絞了帕子,輕輕覆蓋在他紅腫的手背上,又將妙雯拿來的醬油倒在帕子上,敷了一陣,掀開帕子,又換了一條,重復一遍,如此敷了一陣,最後用溫水洗去他手背上的醬油污漬,簡單一番診治後,紅腫的確消下去不少。

「皇上回去後,還是找太醫來看一下為好,雖然已經消腫,但肌膚已被燙傷,還是敷上太醫院的燙傷藥比較好。」雲芯站起身,收起之前為龍君佑敷手的帕子。

「這些給朕吧。」他忽然道。

「嗯?」她動作一頓,不解其意。

龍君佑指指她手里的帕子,「這些給朕。」

雲芯看著手里的帕子,潔白的絹帕已被醬油染成灰褐色,變得殘舊難看,這樣的帕子留著作何之用呢?拿出來只會被人笑話,龍君佑總不會是覺得她這里的手帕比較好看,才向她索要吧?

「皇上,如果喜歡這些絹帕,臣妾這里還有新的,不如……」她本想取一條新的絹帕來給龍君佑,但在抬頭間,無意中看到他幽深凝重的眸光,心口一顫,陡然明白他問自己索要絹帕的用意,一時間又驚有喜,又慌又怕,如今的自己,哪怕再深厚感情,也是不能接受的,他這個樣子,是為了讓自己重新接受他嗎?

只可惜,從前的一切,只如鏡中花,水中月,看似美妙,實際上卻稍縱即逝,宛如曇花一現,她要的不是這種虛幻的愛情,表面的光鮮,隱藏著背後的苦痛,她再也不要承受。

于是硬下心腸,接著未完的話道︰「不如臣妾拿幾條來送給皇上,這些髒污的,就扔掉好了。」說著,真將手里的絹帕扔到一旁的痰盂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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