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夫難求 卑微宮女 第113章 復仇(四)

作者 ︰ 欽寒

龍君佑怔怔看著被扔掉的帕子,呆了一瞬,才似回神。

「算了,朕要這帕子又沒什麼用,你自己留著吧。」說罷,竟逃也似的離開了朝暉殿,連暖轎也不乘,就那樣步行向德陽宮的方向而去。

妙雯見皇帝匆匆離開,還以為自己的錯,氣得眼淚直掉︰「娘娘,都怪奴婢好,惹皇上生氣了,皇上好不容易才來一次,奴婢卻把事情辦砸了」

雲芯搖一搖頭,輕聲道︰「不管你的事,氣走他的人,是我。」

「啊?」妙雯拭了把臉上的淚,迷惑地看著雲芯。

「走吧,別站在外面了。」雲芯沒有解釋,徑自轉身回了殿內。

妙雯迷迷糊糊跟上去,也不敢開口詢問,畢竟是自己不小心燙傷了皇帝,自認為龍君佑的離去,自己難辭其咎,愧疚萬分。

回到內殿,雲芯倒了杯熱茶,慢慢啜飲著,妙雯垂頭站在一側,一語不發。

「太後的壽辰馬上就要到了吧?」冷不丁的,雲芯忽然開口詢問。

「嗯,後天就是。」妙雯下意識回道。

放下茶杯,雲芯頷首道︰「有些事情還需你幫忙,這兩**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太守壽辰那日,半點差錯也不能有。」

妙雯听她講到太後壽辰,這才真正回過神來,「娘娘有何吩咐,妙雯一定照做。」

雲芯站起身,在室內踱了兩圈,這才小聲道︰「那幅儀鳳圖你可有收好?」

妙雯答道︰「娘娘放心,奴婢將圖放在一間雜物室內,由慧芷看守,不會有事的。」

雲芯卻不能放心︰「這兩日就麻煩你親自看守,記住,千萬不能受熱,否則,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妙雯應道,「好,奴婢現在就去查看一遍。」

「好,你去一趟我才能放心,這兩日辛苦你了。」雲芯唯一信任妙雯一人,慧芷雖聰明伶俐,卻不如妙雯貼心,由她去查看,自己才能真正放心。

「娘娘可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這不是折煞奴婢嘛。能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福分,其他人想求還求不來呢。」

「行了,就你貧嘴,快去吧。」雲芯笑著揮揮手,妙雯這才離去。

太後壽辰逐漸臨近,雲芯心中的焦慮,隨著時間的推進,反而變得平靜下來。這一次不論成功與否,她與江彩繡之間,都會因此事而徹底決裂,如果失敗,以江彩繡的心性,今後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加害自己,她雖名分不高,但若是與其他宮妃聯手,未必扳不倒自己,慶幸的是,淑妃現在因懷有身孕,從而疏遠江彩繡,兩人假如聯手,自己一定不是她們的對手,如今要做的,就是趁江彩繡勢力最薄弱時,將她一舉扳倒,否則,今後再無機會。

壽辰當日,朝中大臣後宮嬪妃齊聚一堂,平日里,內宮與外宮隔絕,後宮嬪妃很少能見到朝臣,就算是自己的親人,也只有遞了手牌,得到皇帝的允許,方可進宮探視,其余時間,一律不準見面,故而上百名朝臣中,雲芯能認得的,也只有聶衍和龍承軒而已。

在今夜這個盛大的日子里,長長的宮道兩邊,紛紛燃起明亮的火燭,將整個道路照的有如白晝。

連接後宮與外宮的這條宮道,是不準乘轎的,除了皇帝以外,所有人都要步行而入。

這幾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寒風雖然凜冽了些,卻極是清爽,可以令煩躁的心歸于寧靜。

離宴席開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雲芯便攜了妙雯,一同在宮道上緩慢而行。

夜很靜,唯有人聲嘈雜,身旁經過的人們,皆是帶了一臉喜氣,可這喜氣又有幾分是因自自身而喜的呢?在宮里待得久了,就連喜怒哀樂,都不再屬于自己,開心時,卻不能笑,傷心時,也不能哭,都說戲如人生,而後宮的女人,卻是人生如戲……這場戲,究竟要演到什麼時候呢?

仰頭凝望漫天繁星,那些璀璨的,明亮的星辰,又是否會與自己有一樣的心境呢?它們看盡人生百態,笑痴人如夢,人之繁雜,卻又誤入花叢,欲出欲入,難以自拔。

恍惚中,竟沒有看到看到前方的人,就那麼徑直走上去,等到察覺時,早已和那人裝了個滿懷。

「娘娘小心。」身子向後倒去,一雙溫暖的手及時伸來,托住了她的身體。

「聶大人?」她抬頭,看到一張儒雅俊逸的臉龐。

「雲妃娘娘。」他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看似不動聲色,卻明顯帶著疏離感。

也是,怎能不疏離呢?她現在是皇帝的女人,就算他不收手,自己也是要避嫌的,他深知她的心意,這樣做也是為了她不被流言牽連而已。

「之前在冷宮,多有得大人相助,本宮感激不盡。」兩人一同並肩向前走去,只是中間隔著一步距離,看起來既生分有怪異。

聶衍淡然道︰「娘娘不必道謝,此乃在下官甘情願,並無得娘娘感激之意。」

「你雖無意,我卻有心,若不是大人相助,雲芯或許早已病逝于冷宮之中,也難有今日之勢。」她說的平淡,唯有眼神中一抹感懷之情,深深印于眼底。

聶衍微笑道︰「娘娘不必在意,舉手之勞而已。」

「聶大人過謙了,大人的舉手之勞,在雲芯眼中,恩情比天還高,錦上添花固然可喜,但雪中送炭,才更加令人感動。」

「有娘娘這句話,下官已然滿足。」

她不知該說什麼好,再多的道謝,也不足以表達自己心中萬分之一的感激,只好對其道,「聶大人,我唐雲芯欠你的,總有一天會還給你。」

聶衍卻不以為意,語聲清淡溫和有如三月*光,暖人心脾︰「下官不求回報,只願娘娘身體康健,一生平安。」

身體康健,一生平安……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如一把重錘狠狠敲打在她心口上,敲碎了她所有的偽裝和固執,多少年了,距離自己進宮,到底過了多少年了,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一句話,雖然只有短短的八個字,又何嘗不是她心中所求?她知道聶衍是懂她的,也是最明白她的,可當初他又為何放棄自己,如果他當初不放棄,那麼今日,自己與他,想必會是另一番光景吧。

不,不能再想了,過去的已經過去,她不是那種執著于過去的人,耽于往昔也不是她的性格,既然已經錯過,那便是錯過了,無論說什麼,做什麼,當初發生的一切,都不能重新來過,那又何必糾結不放呢?

輕輕感嘆一聲,包含無盡遺憾︰「多謝聶大人,承蒙大人的好意,本宮定會平安一生。」頓了頓,素手自袖中滑出,抬手一指,道︰「大人,到了。」

「下官先行一步。」聶衍朝她行了一禮,轉身大步向殿門而去,臨到大殿門口,復又回頭望了她一眼。因隔得遠,雲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很多很多的含義,一言難盡。

風起的瞬間,流金火焰,大殿中輝煌的燈光流溢而出,將黑夜渲染成五彩斑斕的顏色。她一時竟不敢上前,怕攪擾了這美好的意境。

青衣素袍的男子,在回眸的一剎那,仿佛有謫仙般清冷而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紙醉金迷的光華,亦無法掩蓋他身上的清潤氣息,但是只一瞬間,便由後來的人打破了這美妙的回眸一瞥,同在吏部的張大人,大笑著迎上去,拍著聶衍的肩膀道︰「聶兄弟,看啥啊?這黑燈瞎火的,哪有什麼好看的,一會兒太後壽宴上,還愁沒有漂亮小妞看?走走走,趕緊跟我一起進去,去得晚了,好位置都別別人給佔了。」說著,便連拖帶拉地將聶衍拽進了大殿。

雲芯搖搖頭,輕笑一聲,這才招呼身後的妙雯道︰「我們也趕快進去吧。」

進了大殿,雲芯徑自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而妙雯,卻在眾人不注意的角落,偷偷從廊柱邊,溜到了外面。

抱著手中的漆盒,雲芯在人群中搜尋著,天色雖暗,但她眼神較好,一眼就看到了正捧著同樣一個狹長漆木盒,亦步亦趨跟在江彩繡身後的宮女秋菊。

妙雯緊張得吞了吞口水,見兩人逐漸向這邊靠近,這才假裝冒冒失失地跑過去,用力撞上江彩繡身後的秋菊。

「哎呀」秋菊被她冷不防地一撞,手中盒子落地,畫軸自盒中滾落而出。

妙雯也跟著一同跌倒,手中的漆盒落地,盒中畫軸也滾落出來。

江彩繡回身看了二人一眼,皺眉道︰「怎麼回事?你家主子怎麼教導你的,沒長眼楮嗎?」。

妙雯連忙爬起身叩頭︰「奴婢該死,奴婢是無心的,望昭娘娘恕罪。」

江彩繡看著她冷冷道︰「你就是有心的,我也拿你沒轍,你是雲妃的貼身婢女,比我們秋菊可有分量多了,就算要怪,也要怪秋菊才是,眼楮是干什麼用的,見人沖過來也不知道閃躲,真夠笨的」這番話明里是在訓斥秋菊,實際卻在指鹿為馬,暗中諷刺妙雯和雲芯,妙雯怎能听不出來,心中實在氣憤難抑,但一想起雲芯的吩咐,又只好將心中怒火強壓下去,卑微道︰「不怪秋菊姐姐,是奴婢魯莽,給娘娘和姐姐添麻煩了。」

見她態度恭順,江彩繡心中極是滿意,也不打算繼續為難她,便對秋菊道︰「還不把東西收好?趕緊跟上來」說完,不再理會二人,獨自向殿內而去。

「秋菊姐姐,都怪我不好,讓你挨罵了,這些就讓我來收拾吧,不敢再勞煩姐姐。」妙雯完全一幅謙卑小心的模樣,令秋菊大干爽快,那日在景福宮,她仗著自己身後有雲妃撐腰,根本把她放在眼里,對她大呼小叫不說,連手里的話都不肯讓自己看上一眼,如今被江昭儀一通訓斥,倒變得乖巧起來了,站起身,看著她半跪在地忙忙碌碌的樣子,實在大快人心。

「收拾好了,姐姐請拿好。」妙雯舉起漆盒,恭恭敬敬遞到秋菊手里。

「哼,算你識相。」一把奪過漆盒,臨走前,秋菊還特意輕蔑地瞪了妙雯一眼。

見計劃順利完成,妙雯這才松了口氣。

回到雲芯身邊,妙雯將適才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雲芯。接過妙雯手中的漆木盒,縴細的手指在盒蓋上輕輕敲打︰「不錯,我們的禮物也有了,倒省去我很多心思。」

妙雯听了雲芯的話,大為不解︰「娘娘,您難道打算與江彩繡送一樣的畫給太後嗎?」。

雲芯眸中凝著一絲冷笑,拍拍盒蓋︰「怎麼會?這里面的畫,可不是我拿給江彩繡的那幅儀鳳圖?」

「啊?」妙雯訝然。

雲芯神秘一笑,讓她稍安勿躁︰「答案馬上就能揭曉,你且等著看好戲吧。」

「娘娘今天讓奴婢演戲,沒想到奴婢還有戲可以看。」妙雯笑著打趣。

雲芯將手里的漆盒放置好,望著殿外陸陸續續入內的人,神色間似有嘲諷,「戲中人,人中戲,我們每一天,何嘗不是時時刻刻在演著一出連自己都看不懂的戲?其實,大多時候,演戲的人也並非想如此,可世事多有不如意之處,大家都在戲中,你又怎能不入戲呢?」

「娘娘這話說的是在高深,想不想演戲,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雲芯搖頭嘆息︰「妙雯,你將這世事看得太簡單了,就如你的心願是出宮,但依舊要被困于這紅牆高瓦中,不得自由,同樣的身不由己,你應該可以明白。」

妙雯深有感觸地點頭,「娘娘這麼說,奴婢倒是懂了,可人一直都要這麼活,委實太累了些。」

「人活于世,本就不得逍遙,有時候覺得,與其為人,倒不如投胎做畜生的好,但人所能感受到的快樂,卻是畜生所沒有的,得到一些,必要失去一些,人生不就是如此嗎?」。她仰起頭,眸光雖依舊哀涼,卻比往日少了許多怨氣,伸手拉了妙雯一把,用眼神指指殿前高台上︰「太後馬上就要來了,這些話留著回去再說,今天晚上怕是要失眠的。」

話音剛落,就見台上一陣騷亂,太後一身盛裝華服,在眾人的擁護下,緩緩緩步上高台,端坐于正首的鳳凰金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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