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救人
可是他還是要說，德九面色不變，但心中卻已翻騰奔涌，撲 一聲跪了下去︰「姑娘，您是聰明人，千萬不能莽撞行事忍一忍就過去了，小的這傷真的不算什麼，您別忘了您還有大事要做」
德九這句話又回到了最初他所表達的，但其中的意義卻全然不同了，之前的勸慰，是他覺得谷謠是氣不過她身邊的奴才被辱，因為打她的奴才那就等于打她，谷謠氣憤難當要去尋事，在他看來其實是在為她自己出口氣。可是這樣一來，德九就會被推到浪尖上，日後只要谷謠不在府內，他德九就怕是沒有好果子吃的。他德九在府上早已站穩了腳，無論上上下下，是沒什麼人能夠挑釁的，但有的人總是會挖出坑來，有本事借力打力，他再是聰明，也不是三頭六臂，總有疏于防範的時候。
可是現在的這一跪，是他從這個女子的身上看到了與他想象中完全相反的東西。谷謠真的如她自己所說所做，她從沒把她放在一個主子的位子，更沒把他們真的只當成下人看待。可是德九知道谷謠一直以來都在做什麼，別人不理解不明白，但他很清楚。
谷謠絕不是一個紈褲子弟，可她卻整日整夜里不顧名聲的與那些紈褲子弟混在一起，她絕不會是攀貴，因為她自己本身的虛名就已經很貴，她的大名在宮中無人不曉，整個蒲京也街知巷聞，若單說貴字，她比那些紈褲子弟的身份貴多了。事有妖必有異，谷謠做這些事，定有大謀，而他也大約的明白了什麼。
對于德九能猜得出她的行為另有目的，谷謠一點都不驚訝，反倒有些高興，挑眉兩眼眯起輕輕一笑︰「德九，就是因為有大事要做，我才不能再允許我和我的人，這麼被人惦記著。」
德九垂首，跪在當地仍舊不肯起身，半晌後苦口婆心的說道︰「姑娘您放心做就是，府里的事有小的在，以後一定會盯得很緊，不會再讓人對姑娘下手。」
谷謠並未上前扶起他，反而坐到了一側，卻也並沒有接話，只是盯著德九。
片刻後，德九終于開了口，將這一身的傷是如何得來，一一告之。
等到德九說完了之後，谷謠早已是氣憤難擋。而看著跪著的德九，她突然間意識到了一個事情，德九跟著她到了今天，才終于有了他人性的一面，在她面前。
而就在一個時辰以前，德九還是一副只和她是一個合作伙伴一樣的態度，雖然遇到事情也都在幫著谷謠，但那出發點還是在幫他自己。包括剛剛進房瞧見德九身上的傷痕的時候，德九的那一番話雖與現在目的相同，但心態是不一樣的。
谷謠現在的心情不知道該拿什麼來形容才好，她真的很感動，而因為這份感動，也讓她更憤怒。
「德九。」谷謠走到德九的面前，親手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以後，無論是任何人，你都不用跪，就是老爺和夫人，你也不需要跪。而且，從今天開始，不許再稱自己奴才，你就是你。」
德九誠惶誠恐︰「小的……」
「嗯？」
「是……」德九抬起眼來，重重的點了點頭，眼中隱有淚光在閃爍︰「德九明白了。」
谷謠立即笑了，拍了拍德九的肩膀，二人一起向後院走去，那里還有緋園那些挨完罰的丫頭婆子正在等著她去處理。德九跟在谷謠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間覺得她這個瘦小的身體里，是一個超于他想象的強大的力量。這是在之前這麼多日的相處以來，他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過的。
到了後院的時候，谷謠都被震驚到了，雖然之前德九已經給她說了這件事情，但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她還是被這個畫面驚到了。
後院沒有那麼多的廂房，谷謠所住的前院倒是有不少空著的房間，安置下這麼多人其實是不成問題的。可德九把她們帶回來之後，就直接讓人安置在後院，而並沒有像一開始和谷謠商議的那樣，安置在前院的廂房里。
是的，役園那些執刑的家僕，都是谷謠讓德九事先就已經招呼並且賄賂過了的，那板子大都做了些小手腳，而且他們下手再巧一些，最後這些個丫頭婆子們大都也就是一個皮外傷，而不會內傷過重致命。
可是德九隱瞞了，他並沒有交待那些家僕要將所有人都留下，但每個人都是被他賄賂過了的。畢竟這件事情只有所有人都拿了他的，即使有一日被人揪出來，因著人人都拿了好處，也就沒人會互相咬了，到時候就算有人猜測出來，也是沒有證據的。
而之所以不留下所有人，就是不能讓這件事情做的太明顯。德九看得出來谷謠雖然不是軟柿子，但心地還是善了些，這些丫頭婆子沒有直接的對她做出什麼，她就下不了那個狠心。可是緋園里這些丫頭婆子，可不是人人都會懂得知恩徒報的，這些話德九說不得，唯有先斬後奏。
而之前在他房里，他給谷謠跪地不起，也就是在負荊請罪。他是跪著將這事前前後後說完的，因為他瞞著谷謠。可是他身後的傷，雖然說的時候也是跪著，而且語氣也平和。但他自己是不會忘記的，這件事情他之所以攔下谷謠，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不會放過，並且他要親手去報復
而說到後院的丫頭婆子，雖然沒能人人都保全，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子甚至于還沒挨過二十下就一命嗚呼的，還有一些勉強挨了五十就吐血身亡了。更有一些，在德九的照應下，撐過了板子，可是人還沒抬起，那口氣一松，就再沒醒來。
後來零零散散，到了谷謠園子里的這些，已經不足十人了。
谷謠邁入後院的時候，那些個婆子就趴在後院的地上，身下是采兒與冉兒鋪好了的一些干草和薄席，時不時的傳來一些低沉的呼吸與哼聲，氣息頗重，已漸有昏迷之相。
谷謠剛要上前，卻瞧見有一人並未和那些婆子一起，而是單獨一人，趴在一處台階上，雙肩因為呼吸不穩而上下聳動，衣衫外滲著絲絲的血漬。
正是紫安。
紫安是有底子的，從呼吸的頻率和起伏度來看，應是無大礙，但如果不好好調理，怕也是要落下殘疾，谷謠轉頭叮囑了采兒幾句，采兒便連忙奔去前院谷謠的廂房去取藥粉了。
再一看那些薄席上的丫頭婆子，谷謠雙眉立即蹙了起來，捋了袖子就要過去。德九卻突然一把將她攔住，低聲道︰「姑娘，小的先去看，有什麼情況跟您報一聲。」
谷謠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應了。
「姑娘……救命啊姑娘……」
「姑娘，您快救救我們啊……」
「啊，德九，你快先看看我，快快……」
「德九，您過來，我這袖子里還有倆大子兒，我現在就掏出來給你……，你先過來看看我……」
從德九邁出幾步後開始，那些丫頭婆子的手突然就伸了出來，向前夠著德九的衣衫，苦于自己重傷不能動彈，只得拼命的哀求。
德九蹙了一下眉，卻沒答她們的話，掃了一眼之後便走到了一個小丫頭的身前，他卻是從傷勢狀態看起來比較好些的開始看起的。
哪知德九剛剛將那小丫頭的頭偏側過來，想問她幾句話的時候，立即旁邊伸出一只大手，狠狠的拍向了那個小丫頭
而這只手拍完還不算完，立即兩邊紛紛伸出了手來，都向那小丫頭的腦袋上狠狠的拍去，德九嚇了一跳，一邊喊著住手，一邊推開那些伸來的胳膊。
可那些手卻像是拼足了勁兒一般的不管不顧的繼續拍向那小丫頭，只見距離那小丫頭遠些的丫頭婆子們，抬著蒼白的臉一臉憤恨的表情，她們在恨自己的手不夠長，拍不到那小丫頭的頭。
小丫頭從頭至尾也沒哼過一聲。
谷謠大驚失色，她理解這些人的求生，可她沒有想到這些人能做出這種事來這小丫頭可是她們之中年紀最小的，她們怎麼能下得去手
谷謠奔了過去，那些丫頭婆子的手立即有縮回的跡象，她們雖然不再拍打那小丫頭，但卻是紛紛伸向了谷謠，一抓一撓的。
谷謠站在那里，身下的衣角已被扯的折皺骯髒，但她卻恍若未察，只是看著那個小丫頭。
她死了。被這些丫頭婆子拍下去給活活拍死的。她們現在的狀態本就很危險，根本已經經受不起這樣的對待。其實她們都會得到救治的，為什麼連這一小刻都等不得？
谷謠轉過頭去，這些對著她勉強撐著笑容的婆子們，正微笑著討好著她，抬著頭巴巴的用眼神乞求著。
她們相貌生的都不錯，笑起來也是慈眉善目，可谷謠分明覺得她們現在非常面目可憎。
腳邊的一只只手骯髒不堪，谷謠突然心里一陣惡心，怎麼也壓制不下，掙了兩下便出了她們能夠到的範圍，轉頭再看向冉兒和德九的時候，他們也是一臉的厭惡，鄙夷的看著地的這些丫頭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