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兒點了點頭,但誰知萬紫山身後的那些女人們竟然不依不饒,紛紛搶白抱怨了起來,「鎮長,你不能這樣啊,想死就死,想活就活,遇到個新來的不男不女的小娘們兒,拍拍你就領著走了。」
惱羞成怒的萬紫山正了正衣襟,渾身濕透的感覺分外難受,他吹胡子瞪眼朝著那幫娘們兒叫喊道,「你們些潑皮無賴的,休要辱沒了這姑娘,這是我的佷女兒,一同和我回家敘舊。」說罷,他領著兒子豆丁大步往前就走。
方才那個領著眾女人跑來解救,身著墨綠衣裙的中年女人,橫眉豎眼的不干了,上前來一把揪住萬紫山趁亂系上的半截子腰帶,「事情不是你想走,想走就能走。哼,咱們道要說個是非分明。」
萬紫山一看那女人的雙手糾纏住自己的腰帶,憋得臉脹的紫紅,又羞又怒,「你……你……柳大媳婦,你給我放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成何體統。」
原來這個咋咋呼呼的女人是此處鐵匠柳大的媳婦,她膀大腰圓,粗眉粗眼,出口更是像炒崩豆一般,「體統,提什麼桶?沒有我,你早就吊死了沒有我,你能活到現在你的書都讀到腳底板下去了,我是誰,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回去,跟我回去,你……回……」
六兒真真的不知這幫子女人到底為何這般作踐萬二伯,只感到棲雁鎮上仿佛是一群潑婦在橫行霸道,她實在看不過去,又閃出了小手,一個點穴將柳大媳婦定在了原地。
「你們這些女人休要造次,要是再唧唧歪歪不依不饒的難為我萬二伯,就和她一樣,先在徹骨冷風中站上三五時辰再說。」
此言一出,六兒一手拉著萬豆丁,一手牽著馬韁繩。
萬紫山明明被整桶冷水澆了個透心涼,卻還要在晚輩六兒和兒子豆丁面前應充好漢一條,連哆嗦也沒哆嗦一下,帶著他們急匆匆轉身奔自己家走去。
獨丟下那些表情各異的女人們在風中佇立。
六兒在外間廂房里端著個小茶杯暖手喝茶,萬紫山進到內宅去換干淨衣服,小豆丁找到了爸爸自是歡喜不已,一個勁兒的在六兒面前耍鬧耍寶。
不多時,萬紫山著一身灰色便裝走了出來,看樣子還從新洗面收拾了一番,他未曾說話,臉上先露出幾分難色,「唉,蘇姑娘,今天的事情實在讓我這個伯父羞愧難當,還請你不要掛在心上。方才多謝你救命之恩,伯父感激涕零。」
六兒站起身子連連抱拳,「萬二伯,不必客氣,救人危難本是江湖兒女的分內事,又何況您和萬世伯是親兄弟,我們一家老小在文江,承蒙他的諸多照顧,所以都是自家人,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六兒本來還想問問這個萬二伯緣何自盡,可是細細思量也覺得有失妥當,至于他是如何把兒子弄丟了,致使父子多日未見,豆丁孤苦伶仃……似乎就更屬于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萬紫山見六兒小小年紀說話做事卻十分得體,自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風采在身上,只是這姑娘家卻是男兒的裝扮,還帶著一個煞有介事的獨眼眼罩,讓他不由得費解。
六兒何等機靈巧變,自己羞紅了臉兒撥拉了一下獨眼眼罩,一把拉了下來,塞在懷中,「萬二伯見笑了,行走江湖,為了方便,呵呵。」
听聞此言,萬紫山但見面前的蘇姑娘容貌之美如仙子拂塵,又似嫦娥下凡,便也理解了她喬裝改扮的苦衷。
這時,小豆丁撲上來和爹爹親近起膩,「爹爹,剛才是這個姐姐給我找到的吃的,給我做的肉片吃。」
萬紫山不禁心頭一動,慚愧之情立時浮在臉上,「唉,蘇姑娘,真是見笑了,伯父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放松了犬子到處亂跑,希望沒有給你添什麼麻煩。」
六兒伸出小手,只是撫弄了幾下小豆丁的發辮,「萬二伯,真是一件有緣的事情,我來棲雁鎮第一個踫到的就是豆丁兒,要是沒有他,恐怕我還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到處的亂撞。我還得謝謝這個小家伙兒。」
萬紫山俯子,一把拉住兒子豆丁的肩膀攏在懷里,左看右看忍不住眼眶紅透,「兒啊,兒啊,爹爹對不住你。這個蘇姐姐可是,可是我們萬家的救命恩人。」
說罷,萬紫山倒頭便要跪下。
他這一舉動,嚇的蘇六兒連連退後了幾步,擺手搪塞,「使不得萬二伯,都是踫巧,晚輩實在擔不得您的跪拜。我就是有一事不明,想听個詳細可好。」
萬紫山听到六兒這樣勸阻,倒也沒有真的跪下,但是這個理兒他不能落下,「有什麼事情你盡管說罷,我這個做伯父的也實在沒有什麼別的能夠感謝你的了。」
六兒心明眼亮,只用余光一掃,心想萬二伯這鎮長當的,除了房子還算敞亮,看起來真是快家徒四壁了,但是她又豈是什麼施恩圖報貪圖錢財的人兒。
她倒是直截了當,「萬二伯,晚輩一事不明,這鎮子里怎麼,好像只看到了您一位……其他盡是些女人。我今晨一到這里,下了一跳,一個多月前我和家父路過此地還見街上有些人來往,但不知最近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我心中打鼓,納悶不已,願聞其詳。」
「唉。」萬紫山嘆了口氣,頑皮的豆丁在爹爹面前像是老鼠見了老貓一般乖巧不語。
「蘇姑娘,你既然問道,我也就不再隱瞞了。離此地不遠有一處大道觀,名叫清風觀,那里有個道長素來是手眼通天,黑白兩道熟絡,和宋金西夏無不結**好。就在四十天前,他們那里的一個賴頭道人領著幾百官兵把鎮子圍住了……唉,我沒用,沒用啊。」
說著,萬紫山蹲在了地上,難過的抱住了自己的頭,沮喪不已。
六兒皺了皺眉頭,此地附近除了平西戰場,沒听說有那麼多人的兵力部署,她不禁心下生疑,「官兵?是咱們大宋的嗎?」。
萬紫山抬起頭,滿是心事搖頭道,「不像,也像,我也不知道,官不官,匪不匪,有些看著還像金人的模樣,總之二話不說沖進屋子拿了我,說借這鎮子上的百十男丁用上一年半載,結果就讓他們生生都給綁走了。」
「啊?綁走了?綁走做什麼?」六兒好奇的問道。
「當時不知道做什麼,因為我死活不同意,被他們沖上來好一頓毒打,到現在身上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一到半夜肋骨痛的鑽心。我當時懵了也暈了,在床上連嚇帶傷躺了不足半個月,才有力氣掙扎著起來四處打听。」
「萬二伯,您可打听到什麼結果了沒有?」
萬紫山迎著六兒急切的目光點了點頭,「打听到了,打听到了,說是,說是要修一個叫做什麼龍骨塔的東西,不知是做什麼的。因為這個棲雁鎮多住的是些泥瓦手藝人,所以才悉數被抓了去。」
「龍骨塔?是個什麼東西。」六兒坐到了木凳上好奇的捧著自己的小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