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異常的寧靜,殘存的幾片枯黃葉兒掛在樹梢上,就連螞蟻和蟲兒都早早的奔回了自己的小窩。
大宋義軍營地,大家或三三兩兩的在帳篷里扯著閑篇,或是窩在溫暖的被窩里發呆傻笑,好動的拿著短刃兵器在帳篷里來回把玩。
此時,六營營地的一個帳篷里,卻有說有笑,格外熱鬧。
「喝,喝。」
「你們小點聲。」
「我說你怎麼和個娘們似的,今天老八的生日,開戒開戒。」
「小心讓巡營的查到啊。」
「查什麼啊,沒到巡營的點哪。」
「就是,就是。」
「查著能怎麼著?好幾個月沒仗打了,憋死個人啊。老子喝點酒怎麼了。」
「對啊,咱大將軍不是照樣小酒喝著嗎。」
「你能和人家比嗎,人家那是福什麼風,什麼。」
「附庸風雅。」
「對對對,就是這個講究的詞。」
「你說金營那邊怎麼沒動靜啊。」
「誰知道呀,你管他哪,有的活先活一天,有的快活先快活一天。」
「再說了,打起來咱們也不是主力,你操那份心干嘛。」
「要說咱們五營六營,真他媽是難兄難弟,後娘養的。」
「可不是,一個母的都沒有。」
「那是,拍死個螞蟻都是公的,碾死個臭蟲也是公的,好容易有母蚊子了吧,嘿,夏天過去了。」
六七個大漢,幾杯酒下肚,有人就開始說起葷話來了。
「唉,你們說,七營那幾個小姑娘怎麼樣。」
「好看,太好看了。」
「有的長的跟那個仙女似的。」
「比我以前去什麼春香樓,怡紅院的強太多了。」
「去,去,去,說什麼哪,人家這都是正經人家的女孩,黃花閨女。」
「那才有意思哪。這……」
陳老八一听這話頭,心中不快。還沒等這人說完,「啪」的重重拍了一下小桌,他狠狠瞪了錢大海一眼,「大海,咱們雖說原來都不怎麼光彩,可是現在投了軍,也算是官家人了,走上正道了。你可別打什麼邪的歪的主意。」
「來,來,來,喝酒,喝酒,你們今天誰讓咱老大不痛快,我可頭一個不干啊。」徐小昆一見這陣勢,立馬端起大碗,岔開了話頭。
原來這一晚,大家是在給陳老八慶祝他四十歲的生日,幾個大漢圍坐在一起,就著花生米,喝著小酒。
酒?哪來的。
要知道,有些事情,你辦不到,但錢辦的到。
為了這次過生日,大家能喝上幾口酒,圖個熱鬧。陳老八費盡了心思,是他義弟徐小昆花重金從後方托人捎來的。
這不,開了一壇子尚好的女兒紅。
還沒把上面的封口打開,那酒香就陣陣撲鼻了,饞得人直流口水。
大伙這一喝,才不到半個時辰,醉的醉,倒的倒,就都躺下了。
呼嚕聲,漸漸地在帳篷里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大海,睡著了嗎。」一個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
「沒。」大海低聲回了句。
「咱哥倆外面溜達溜達去。」這人說罷,一個翻身,就竄出去了。
大海隨即也跟出去了。
一出帳篷,大海一看,不由嚇了一跳,此人正是徐小昆。
大海疑惑地低聲道,「大哥你?」
他有點納悶,這個徐小昆平時沉默寡言,不怎麼搭理自己。
「此處不便,遠些說話。」徐小昆低哼了聲。
倆人前後腳出了六營,經過門崗,人家一看都是熟人,也沒問什麼。
徐小昆走在前面,錢大海跟在後面,直走到一個樹林子旁,他停住了腳步。
錢大海憋不住了,問道,「大哥,您這大晚上把我提溜出來,什麼事啊。」
徐小昆沉沉道,「剛才你差點就言多語失,老大最討厭這些烏七八糟的葷事兒了,你不是不知道。」
陳老八武功高超,平時為人又特別爽快仗義,帳篷里的兄弟都尊他為老大,還和他拜了把子。
錢大海一樂,「哎呦,剛才真是多謝呀,幫小弟我打了個圓場。」
錢大海心中暗自琢磨,徐小昆這小子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讓我欠他一個人情?
乖乖地,那也不至于大晚上給我叫出來啊,怪冷的。
徐小昆冷冷一笑,「男人嗎,人之常情。听你的意思,想女人了?」
錢大海一努嘴,擺了擺手,「大哥,別逗啊,我這是喝高了,就那麼一說,過過嘴癮。」
徐小昆陰陰的笑道,「過嘴癮,沒出息。」
啊?錢大海腦子嗡的一聲。
如果不是親耳听到徐小昆說出這話,打死也沒人相信,這個少言寡語的老好人,竟然是個裝槍的貨。
徐小昆走近了一步,「酒壯英雄膽,你敢不敢和我……」
我的媽呀,錢大海嚇了一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借著月光,只見徐小昆的面目顯得格外的猙獰,與平日里判若兩人。
要說錢大海,今年也就二十出頭,原來是個江洋大盜,他這人就愛偷東西,至于男女之事,竟然還是個處子之身。
每次別人一提這事,他特好面子,老裝的挺懂挺葷,瞎湊熱鬧。真要讓他干,他還真不敢。
錢大海苦笑,「大哥,別嚇我,我不敢。」
徐小昆橫了他一眼,「孬貨,听你說的挺起勁,其實是個太監吧。」說罷冷笑了兩聲。
錢大海一听,急了,「誰是太監,我是純爺們。」
徐小昆哼了一聲,「真的假的?試試再說。」
錢大海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嗔道,「誰怕誰啊,試試就試試。」
徐小昆點了點頭,「行,兄弟,我就等你這句話。」
錢大海有點後悔了,試探性的問道,「大哥,問題是咱上哪找女人去?」
徐小昆厲聲道,「笨蛋,七營不是有嗎?」。
錢大海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這我不能干,這哪成啊。」
徐小昆眼珠一轉,湊到大海耳邊低語,「我看你平時挺注意七營那披紅披風的小丫頭啊。」
錢大海眸光一亮,小六兒?
在他眼里,那姑娘就是天上的仙,畫中的景,夜里的夢。
但是,徐小昆這麼一提,讓他心底不由得竄出了一股子火氣。
即使是再惡的一個人,都不允許有人玷污他心中,最純潔美好的東西。
錢大海沒好氣的冷語道,「你說小六,我警告你,可別打她主意,不然我錢大海和你拼了。」
徐小昆哼哼了幾聲,「切,就那小毛丫頭,我還真不稀罕,要找就找有女人味的。」
說罷他坐到了地上,眯眼一笑,「我早相中了一個。」
錢大海也坐了下來,好奇的問道,「誰啊?」
徐小昆悠悠道,「劉彩雲。」
錢大海一驚,「不就是那冷美人嗎。」
徐小昆點頭,「不錯,正是。你找你的小丫頭,我抱我的冷美人。各取所需,豈不快哉。」
錢大海撓了撓頭,心里有點猶豫。
徐小昆盯著他,目光如炬,「你小子,到底喜歡那個小丫頭不?說實話。」
錢大海低下了頭,他不想迎著那雙直勾勾,凶光外露的眼楮,「我喜歡,不過我不想亂來。我想能和她說說話,看她對我笑笑,我就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
徐小昆一掌拍到了錢大海的肩膀上,「老弟,你能長點志氣嗎,瞧你那慫樣。哥哥告訴你,這女人有時候你硬來,她反而會愛你愛的要死要活的。」
「真的?」
「我說你到底踫沒踫過女人。」
「我……」錢大海語塞。
徐小昆站了起來,笑道,「嘿,果然是個生瓜蛋子,早就懷疑你沒踫過了。老弟,咱們在軍營那是有今天沒明天,萬一 嚓了,你豈不是虧大了。保不齊,你一來硬的,那小姑娘就愛上你了。」
愛上自己?
錢大海原來可不敢想,其貌不揚,個子不高,武功一般。
他自從見過小六兒,那小姑娘的音容笑貌就一直縈繞在自己心中,揮之不去。
難道我就不能擁有她,憑什麼?
他無限期待著能有奇跡發生,于是興奮地問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要是霸王硬上弓,真能讓她愛上我。」
真是色令智昏。
「廢話,膽小不得將軍做,膽小沒有美女愛。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都不懂?」徐小昆知道,此時煽把風點個火,事就成了。
錢大海咬了咬牙,「我就要小六兒。咱們怎麼干?總不能上軍營里搶出來吧。」
徐小昆一跺腳,「廢他媽話,你傻啊,動點腦子。」
錢大海一皺眉,「我可想不出。」
徐小昆用手搓了搓下巴,「豬腦子,你看那貓逮耗子,哪有一上來就給逮著的,不得觀察幾天耗子的動向,伺機下手啊。」
錢大海一點頭,「行,那咱們怎麼觀察。」
徐小昆冷笑道,「我都觀察好久了,劉彩雲晚上經常去河邊溜達。」
「徐大哥,就她一個人?你怎麼沒動手。」
「唉,我怎麼能貿然動手,那姑娘不但射箭了得,听說玩飛刀暗器也是個行家。」
錢大海一琢磨,哦,明白了。
合著徐小昆是怕一個人打不過劉彩雲,想拉個幫手。
所猜正是,錢大海想的不錯。
徐小昆好幾次跟蹤劉彩雲,隱在小樹林想伺機下手,但是剛一靠近,劉彩雲似乎都有所察覺。
所以幾次都沒有得手。
不過,徐小昆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一直在等待機會。因為他知道,玩暗器的人特別敏感,有種超乎尋常的警覺,不能貿然行動。
今天晚上老大的生日,幾杯酒下肚,他見錢大海也色心不小,暗自得意機會來了。
因為,錢大海也是玩暗器的行家,他有一手絕活——點穴針。
這針一般有三個尖,也有帶勾的,專擊對方穴道要害。
其實這種暗器一直為武林人士所不恥,因為英雄好漢講究的是,真刀真槍的單打獨斗。
錢大海算是一個不錯的壞人,做盜賊的時候,只有被人發現了,追逃過程中,萬不得已才出手,定住對方的穴位,自己好安全月兌逃,平時他不用。
盜亦有道。
他覺得,偷東西是技術工種,和搶劫不同,不能殺人。
徐小昆見錢大海低頭似有心事,笑道,「兄弟,怎麼樣?」
錢大海有些後悔了,自己不該上這趟賊船。別人都是真小人,徐小昆純屬一偽君子。
可是既然應了,再反悔也不夠哥們,他硬著頭皮問道,「你是想讓我用點穴針給她點穴?」
徐小昆激動的差點哭出來,緊緊握著他的手,「老弟,太夠意思了。」
錢大海一跺腳,他心想所幸豁出去了,「何時動手?」
徐小昆一把摟住錢大海的肩膀,「待到時機合適就……」
倆人心照不宣的對了下眼神,就在這時,遠遠地,只見蒼茫夜色中,一個人牽著匹馬正往這邊走。
「誰呀」倆人異口同聲問了句,嗖地竄進了樹林,隱了起來。
那匹馬噶噠噶噠的往前走著,月光灑了下來,那個牽馬人的臉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模樣,那身段,不正是——劉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