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糾仰著頭有些不屑，道︰「小兔子是女孩子的玩意兒，我喜歡大將軍，我要老虎。」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道︰「愛要不要啊，誰對你說那些話的，肯定不是你七叔」
劉糾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捏了捏兔子的耳朵，灰溜溜地從後門小跑掉，道︰「吃飯啦，吃飯啦……」
我狐疑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這小家伙最近是怎麼了，原本乖乖的模樣變得淘氣許多啊
一圈子人都圍著一起吃飯，胡大夫從前台回來，身材有些圓胖，如意姐嬌笑道︰「是不是趙家來結賬了？」
明笙好奇了一句︰「為什麼？」
如意姐道︰「不然胡大夫怎麼肯回來，一定還抱著算盤不撒手呢。」
我也跟著笑，發現樓七不在，明笙道︰「七哥有點事情出去了。」
如意姐目光中有一絲失望，我算著樓七也算是一個大齡剩男了，不過倒是不缺少有女人喜歡，只是總是端著一副冷冰冰的面容，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一家子吃了飯，胡大夫趕回家去了，如意姐收拾了碗筷，明笙幫著處理，我懶洋洋地躺在軟椅上，聞著清清淡淡的桐花香味，劉糾扯了扯我的袖子，道︰「娘，我可不可以和你說一件事情？」
「有什麼就說吧。」
我心想著這小子不會又和我說和隔壁的小女生一道玩耍吧，卻看著他有些憂愁的眉宇，他沉靜下來的時候特別像他的父親，我總是不忍心看他的臉，隨著年齡的漸增，他越來越像一個人。
我模模他的小臉兒，把他抱在腿上，道︰「怎麼了，難道還有人起伏你不成，肯定是你欺負別人吧？別以為總是裝著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就不知道，你啊你，和袁熙的性子……」我突然住口，瞳孔一縮，怔住。
我有多久沒有說起過這個名字了呢？
劉糾眨著眼楮道︰「娘，袁熙是誰？」
「袁熙……袁熙……他說……」意未盡，語未詳，淚已經止不住流了下來。
劉糾睜著眼楮有些呆呆地看著我，軟軟地消受替我擦去淚滴，道︰「娘，別哭。」我趕緊擦掉眼淚，笑了笑，道︰「你要和我說什麼呢，小家伙。」
劉糾偷偷看我一眼又低下頭去，道︰「有一個大叔可喜歡我了，總是給我好多好吃的，娘你說過不可以隨便拿人家的東西，我沒拿哦，我只是看那個大叔不像壞人啊，而且他總是和我一起玩，所以……所以……」
我心中一緊，道︰「什麼大叔？」
劉糾嚇了一跳，道︰「就是……就是一個大叔啊。」
「不要隨便和不認識的人說話，我不是以前常常告訴你嗎，你怎麼不听」我冷下臉來，劉糾立刻垂下眼眸，有些委屈，道︰「因為娘總是給我一些女孩子的東西，大叔說男子漢不可以總是玩小白兔，這樣才可以保護娘和如意阿姨。」
我輕輕舒了一口氣，劉糾說了一些那個大叔的事情，我皺皺眉頭，這又是什麼事情呢，這天下也算大安，不可能平白無故冒出一個大叔啊。
我問︰「那大叔叫什麼名字？」
劉糾想了想道︰「他說，他姓葉。」
背後傳來一聲盤子落地的聲音，我一回頭，看見明笙的臉，只見他有些激動道︰「師傅……？」
「那人是不是一只眼楮看不見？」我拉著劉糾的手，有些被明笙的激動所傳染，他道︰「沒有啊。」
明笙有些失望地收拾起摔碎的盤子，我略帶調侃道︰「明笙，你是不是想你師傅了？嘖嘖……這盤子都摔碎了，趕明兒都沒有盤子盛菜吃了。」
明笙一陣慌亂，道︰「沒有沒有，我這就去買一個。」
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我有些尷尬道︰「別了別了，都幾歲的人了，我這不是和你說笑嗎，都這麼晚了，你上哪里買盤子去？」
明笙臉紅，飛快地看了我一眼，道︰「姐姐，你總是取笑我。」
我哈哈一笑，劉糾還是皺著那兩條秀氣漂亮的眉毛，我用手指戳戳他的臉，道︰「胖了胖了……」越笑越苦澀，這小子干嘛擺出這副神情啊，袁熙小的時候，也常常喜歡這種神情。
………………
半夜的時候，有一團溫軟的東西鑽進了我的被窩，拉了拉被子，然後抱著我的脖子睡覺，我有些朦朧的睡衣被驚醒，卻發現一臉睡得酣甜的劉糾，心中一暖，給他掖了掖被角，心想這不是分房睡了嗎，怎麼又爬上了我的床？
以前劉璧小的時候就喜歡和我睡覺，不知道為什麼，想著想著，我就對劉璧思念得亂七八糟，我帶大的兩個孩子，劉璧叫我一聲亞母，可是當年，我卻拋棄了他讓他一個人承受所有，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我又想起小時候劉璧喜歡往我懷里拱，一點也不排斥我，因為沒有父母，更加把我當做最親的人，只是最後，我卻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小孩子的心靈是很敏感而脆弱的啊。
我摟著劉糾的身子，卻是再也睡不著了，想起了三年前地時候，從落雁城到印州，又輾轉著從印州往江州，終于在此落腳，一住就是三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從床上爬起來，眼神不好，不小心踫到了椅子，我怕劉糾被吵醒了，更加小心翼翼，劉糾吧唧吧唧地翻了個身繼續睡覺，我這才舒了一口氣到了外頭。
桐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風帶起花的漣漪，在我眼中有些朦朧，清晨的空氣帶著薄霧，迷蒙中我似乎看見一道影子，站在遠處看著我。
我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這大清早的是我眼神不好呢，還是真有人吃飽了飯沒事做呢？
只是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加快跳一分，越是清晰了，卻是什麼都沒有，我又揉了揉眼楮，當年因為索魂香的毒因為劉糾的出生而去了大半，將毒素從母體帶出，而剩下的卻都堆積在了眼楮里，不過還要慶幸沒有變成一個瞎子。
胡大夫還沒有來，前堂人還很安靜，我拿鎖開了門，對面是的豆漿鋪子已經開了門，李大嬸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說了會話就去招呼生意了，我趴在前台上呆呆地看著大街上逐漸變多的人群，有些困。
一會兒有人上門，是一個英俊的少年，十五六七歲，和明笙仿佛年齡，我看著有些面熟，那少年卻搶先開口道︰「秦大夫，我叫趙霖，昨天你哈去給我爹看病了。」
我又仔細瞅了瞅，這才想起來︰「哦，你是七姨太的兒子啊。」
趙霖有些窘迫，我道︰「怎麼了，難道老太爺有什麼不對？」
那少年人忙揮手，道︰「沒有，沒有。」只是有些緊張地小聲問我︰「我只是想問一問我爹的病。」
「我昨天不是和趙老爺說了嗎。」
那少年人垂下頭道︰「我不敢問我大哥，而且爹氣色都不見好，娘又恨擔心。」他面容沉重，我看著這張早熟的臉，看來他也知道他大哥是很不待見他們母子的，只怕老太爺這一走，七姨太母子就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我卻是只能將昨日里和趙老爺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少年人沉默著點了點頭，又在晨光中走向了人流，我忽然覺得有一絲不忍，那背影像是戳中了我的什麼，不禁開口道︰「等等。」
趙霖訝異著回頭，道︰「秦大夫有什麼事？」
開了口卻知道沒什麼好說的，我真是嘴賤，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又與我何干呢？
「老太爺，沒有什麼事，你且放寬心。」最終，我也只能說得上這麼一些話，他有些失望，還是點了點頭笑了笑，白色的單衣包裹著少年人清瘦的身軀，走得有些匆忙而晦暗。
胡大夫來坐堂了，我坐在後頭看著灰撲撲的懸梁，輕輕嘆氣，胡大夫看不下去，道︰「東家，這個月盈利不錯呢，您這是在嘆哪門子氣呢？」
我搖搖頭隨口道︰「我也不知道哪門子氣。」
胡大夫吹吹小胡子，又開始搗鼓他的藥櫃，撥著算盤開始一天的工作，有人來買藥，有人來看診，大多時候明笙在前台和胡大夫一起看著，我的醫術水平有限，而且喜歡走偏門，胡大夫卻是中規中矩的，明笙和他學的時候比較多。
百無聊賴地將劉糾捉回來讀書，這小家伙雖然貪玩卻是腦子好，我就想不通他哪里來那麼多時間又玩又學習，劉糾對著我眨了眨眼楮，道︰「娘，我是不是姓袁？」
我噗的一口茶水噴出來，道︰「誰和你說的？」
「你啊，你說我像袁熙，袁熙是不是我爹？」
我抽了抽嘴角，擦干茶水漬，道︰「你姓劉，和袁一點關系都沒有。」心中又偷偷補充一句道，其實和袁家還是有那麼一點關系的。
劉糾郁悶了一下︰「那我爹呢？」
「他不要我們了，你只要記著有娘對你好久可以了。」我冷下臉，合上眼瞼，掩蓋住滿目淒清。
劉糾有些憤懣，氣沖沖地說道︰「你騙我大叔不是這麼說的，大叔說是娘不要爹了，大叔還說……」
我瞪了劉糾一眼，劉糾卻是理直氣壯地和我瞪眼，我真不知道他是哪里來的這股怨氣，卻是也被他說得心頭火起，道︰「大叔，大叔，難道你連娘地話都不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