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當道 卷三 割據 第一二一章 十年一夢

作者 ︰ 樓赫

我疲憊地睜開雙眼,裹緊被子,有點涼,身子一滾,整張床卻空蕩蕩的,突然想起來昨天半夜發生了什麼,心中莫名一陣空虛。

是夢?

然而劉袁熙就坐在窗台上,一只腳屈著,一只腳垂下來,目光溫柔地望著窗外的小雨翠荷。

「睡得不踏實?還很早。」聲音有些低沉,他披著一件寬大的白色單衣,涼風吹進來掀起他的衣擺,側顏安靜而美好。我有些失神地看著他,他回眸,勾唇淺笑,從窗台上跳下來,懶洋洋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這里很美。」

雨聲淅淅瀝瀝,從昨晚開始一直沒有停過,我喜歡這種寧靜安詳的早晨。

我撫額,有些頭痛地起身找衣服,他拿著一件鮮紅的大衣過來,嘴上掛著不知名的笑意,道︰「穿這件……」

我抽動嘴角,道︰「那是你的衣服。」

「有什麼關系,昨晚上你的衣服都被我扔掉了。」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臉一紅,一手抓著他的衣服往身上套,有點大,他在一旁咯咯直笑,我強裝淡定,暗示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亂七八糟的晚上,就當做是答謝他而已。

見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停止有些夸張的笑意,一手圈住我的腰肢,道︰「外面冷呢,在下雨,正好在這幾天清靜一下,不用急著下床。」

「你不回袁家?」

「現在還早。」

我怎麼覺得我像是一個養在外面的情婦?這囧的……我果然有些後悔自己昨晚上的沖動,不能以為自己快要瞎了快要瘋了就把自己破罐子破摔吧?

劉袁熙將我攬進他溫暖的懷抱,頓時我身上有些燥熱,推開他道︰「我口渴……」

他一挑眉毛便去倒了一杯茶水,我有些尷尬地接過,思量之後該怎麼辦呢?現在這氣氛總覺得有些怪異。

「……我們……」我說了一半,卻接不下去,他一臉淡定地說道︰「昨晚真美好。」

我再次嘴角有抽筋的沖動︰「你的身份,還會少了女人嗎?」。

他的眉毛皺了皺又舒展開︰「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思。」

我不理會,到窗邊透了口氣,斂了斂衣襟,打算將小透招呼進來,他道︰「我已經讓她準備熱水了,很快就好。上次沒有洗成,這次總不至于那般結局吧?」

…………

水汽氤氳,大清早地泡在木桶里,看著窗外滑落的雨絲,眼楮有些沉。過了一會兒,劉袁熙解了衣服跳進來,道︰「這大清早地洗澡還真是特別。」

我不看他,打了一個哈欠,道︰「離我遠點。」

他突然浮起一絲愧色,低頭討好道︰「我真不知道你還是……昨晚上我太激動,現在想來,你果然還是比較在意我吧?」

「你哪來那麼大的自信?」

「你和薛培那麼大動靜那麼長時間……都沒有發生什麼。」他垂下眼簾,道,「阿銀,對不起。」

其實我很不喜歡他說這個話,前世總听說男人在啥啥之後說這句是很沒品的,現在自己感受,果然如此。雖然我知道,他這句針對的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成親……

「在這一點上,他比我君子。」

我忍不住想要吼一句,最後還是低聲不耐煩道︰「你以為我隨便讓人上我的床?」好吧,劉璧不算。

他眉開眼笑,過來抱我,我有些後怕道︰「你在那呆著別動。」說完我就連滾帶爬地出了木桶,穿上小透新送來的蔥綠色長裙,一臉郁悶地走出了房門。

我將頭上的一支朱釵拿下來,將上面的珍珠拆成兩半,里頭中空,拿出一粒白色的逍遙丸,就著水吞了。

做完這些,我輕輕舒了一口氣,掌櫃地過來道︰「七殿下在等著您呢。」

「知道了。」我有些自嘲地笑笑,這會不會是我人生清醒時光的美好回憶,像是在度假,倒不是戰亂的年頭里該有的情形。

劉袁熙自斟自飲,愜意地躺在軟靠上,圓桌上是豐盛的菜肴,都做得極為精致,色香味俱全,我坐下動筷子吃了幾口,劉袁熙道︰「之後我回去辦點事情,我自己小心,我晚上回來陪你。」

我不說話,自顧自吃著菜,卻是越嚼越慢,心中酸楚。

是的,我要珍惜,我要開始安排身後之事了。

「……袁熙,我想見樓七。」

他端著酒杯的手一頓,說道︰「好,他在我也放心一點,像昨天的刺殺要是我不在,我也不放心。」

「……多謝。」也許男人總覺得如此,只要在床上征服了女人,警惕心就會放弱許多。

…………

樓七面色蒼白,黑衣黑發,鮮紅的薄唇,深刻的五官,一如當年。

我說︰「傷好了?」

「無礙。」

「你總這般說,我哪里放心。」

他的面色有一點點不自然,很快道︰「小姐,我們什麼時候走?」

我點點頭︰「你走。」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異色,皺眉道︰「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件,緩緩摩挲過,道︰「這個給劉璧,我的那枚印信在你那里吧?給我。」

他目光中多有不解,將一方血翡雕刻的印信遞給我,我在其上蓋上印章,壓低聲音道︰「我在這里,他不會疑心,你要將這個給嚴太傅,他會知道怎麼告訴劉璧,劉袁熙答應我不殺劉璧,就算圈禁,也比死了強。」

「阿七,你要快馬加鞭趕到天白城,我只信得過你一個人。我與劉袁熙的協議中,倘若一朝他得天下,泰州會成為劉國的屬國,劉璧封環王。也許他們會恨我,這卻是我能做的做哈的安排了。現在的局勢,對我們太不利了。」

「薛培和崇州呢?」樓七皺眉。

「和劉思齊一起了,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只是我很傷心,我曾經很信任他,可見,有時候信任是多麼脆弱地一件事情。」

「阿七,將這封信送到,你就自由了,以後,也不需要來找我。」

樓七震驚,單膝跪下道︰「不,小姐你怎麼辦?」

「我自然有我的安排。」

樓七面色驚異不定的看著我,欲言又止,將信件緊緊握在手中,面色憤憤。我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了笑︰「我會好好的,不要擔心。」

「有機會的話,記得把劉思齊殺了,還有陳安那只老狐狸,你走吧。」

「有刺客怎麼辦?」

我覺得今天的樓七怎麼有點羅嗦呢?我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道︰「從小到大,刺客還少嗎?」。

「可是您身邊一直都有人。」

「放心,我的運氣一直都很好。」

「信,一定要交到嚴無虛的手中,記住了,不要讓別人知道,他會告訴你怎麼做的。」

良久,樓七終于說了︰「是。」便將門關上,我有些頭暈,靠在劉袁熙早晨靠著的窗欞看外面的風景,黑色的身影緩緩消失,我知道,只要離開了雁棲樓,就算是劉袁熙也追不到樓七。

我攤開手掌,是一方血翡,剛才用的小印信,跟了我很多年,是殷子叔唯一一件留給我的東西。我忽想起劉袁熙從我手中拿走的那把黑金折扇,那東西我還是從丹雅行的西光閣定制的,那小子說拿走就拿走,那可是一件裝逼得好東西啊……

我失笑。

雨停了,天空卻一直隱瞞著,有些暗沉沉地讓人有些許抑郁,落日胡中大片的蓮葉在清透的水中顯得更加碧綠,我眼前忽而一黑。我揉了揉眼楮,又恢復正常,好受一些。

小透又給我來送藥,我說我的風寒早好了,沒有告訴她的是,那東西就算不喝藥也會慢慢好的,然而毒卻是越來越深,靠著英瑤夫人之前留給我的一些藥壓制著。

我需要盡量保持清醒,然後一步一步著手處理自己的事情,接下來的,只要享受第二次生命難得的空閑時光就好。

我忽而很期待劉袁熙晚上回來,想要再一次泛舟湖上,重溫一下四年前與他在這里的時光,那時候和現在的心情完全是兩樣吧?

當年不知如今,如今又豈知道以後……

…………

「沒事情吧?」劉袁熙看了看四周,眯起眼楮,眸光中閃過一絲不自然,道,「樓七呢?」

「袁熙,我們去劃船好不好?」

他一愣,我甚少向他提出請求,也很少很溫順地與他講話,雖然他知道有一點點不對勁,依舊點點頭,頗為高興地下了竹筏。我撐著傘躺在上面,他向水面輕緩地送了一掌,竹筏就順勢飄出去老遠,我心想有功夫真好,連撐舟的力氣都省了。

「連碧接秀色,撐舟入幽處。

廟堂高且遠,十年如一夢。

沉痾有起伏,有情還似無。

半夜玉笛聲,紅衣映舊人。」

劉袁熙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有詩才,今日怎麼這麼好的興致?」

其實天氣並不怎麼好,沒有月亮,只有接著水面的反光,在暗淡的湖中前行,劉袁熙也坐下來躺在我的身邊,道︰「等我奪下了上京城,我們成親吧。」

我記得他抱著一株冰雪海棠,眉目柔和地對我說,天下為娉,如何?

不過笑談呵。

我說︰「好。」

有一個人用天下來娶我,沒有比這更高的聘禮了吧,我這一生,又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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