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地祝五一假期愉快啊
……………………………………………………
城頭草木枯折,只有落在雪地里的殘血,記錄了之前的殺戮。
薛定到底是常年駐守利州的名將,面對來勢洶洶的二十萬兵馬,依舊毫不慌亂,雖戰亂橫死,多有勝負。
白色的雪連著天際,城頭風雪烈烈,我閉上眼楮,朝著西南方向感懷,當日說要我等著他的人,我承諾了等待,卻沒有等來結果。
一人一騎飛奔而來,立刻便有人報信,是斥候回來了。
「殿下,前方百里外大軍壓境,看旗號是一個‘袁’字,是竟州的兵馬。」
蘭玄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到了我的身邊,似笑非笑道︰「來得好快,這邊紅策剛退,那邊袁家就按捺不住。」
我卻憂心道︰「這不是好事,我們剛剛經歷了戰爭,雖然贏了,到底死了不少人。」
蘭玄庭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默默地背著手,深深吸了一口煙。我是極為厭惡那個味道的,當初的索魂香就下在了那里。最明顯,卻也是最讓人忽視的地方,配合著他本身特有的蘭花香味,會讓人迷幻。
然而此刻的他卻是用來提神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拿著長煙桿把玩,並沒有點煙,今次確實味道甚重,看來他遇到了難題。
哦,是我們,盡管我不願意這麼說。
「有多少人?」
「三萬。」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這個數字總還讓人心下稍安。林你選听轉身回了城內,我卻邁不動腳步。
「阿七,我擔心今晚上會有刺殺。」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是直覺地,今晚是一個不安定的夜晚。
「只要我在。」樓七站在身後,聲音不重,可以說是極輕的。然人只要他站在我的背後,我就可以感到無比安心,這是這麼多年來保持下來的默契和安心。
風雪更大,今晚並不是操戈的好時間。
————
爐子 里啪啦地作響,不大的房間,漸漸驅除了嚴寒。屋外是呼嘯的寒風,我閉著眼楮小寐,等著新的消息,亂世中這種寧靜顯得格外彌足珍貴。
「有人來嗎?」。樓七知道我問的是他。
「小姐神機妙算。」樓七說這話的時候,似是有點點驚疑。我張開眼楮,鼻頭漂浮著一絲淡淡的香味。窗台上一枝海棠獨秀,在風雪的也顯得既妖冶又可憐。
十二月,怎麼也不會是海棠開放的時節。
「我四處查看,並無痕跡,也沒有發現有人來過。」
「這世上真有人能踏雪無痕?」
樓七搖搖頭︰「外頭風雪那麼大,就算有足跡,也很快就被掩埋了,何況那個人能躲過我,必然是一個高手。」
這世界上,勝過樓七的,我只見過兩個人,一個是曹敏言,另一個人是霍秀,其他人就算再厲害,也只能混個平手。
我將海棠拿進來,鮮艷欲滴,夾雜著風雪的花葉在冬日里說不出地艷麗。很快地一點點冰雪在燒著火地屋內融化了,顏色更艷麗了一些。
「小姐要去做什麼?」
看我披上了狐裘大衣,樓七眸色一動︰「這個時間,小姐出去並不是明智之舉,敵人在暗處,我們不應該輕舉妄動。」
我嘆了一口氣,道︰「樓七,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不等他回答,我只覺得眼中有什麼東西進來,很難受,酸酸的,想要流淚。只是我不能讓別人看見這幅表情,就算是樓七也不能。
我站在回廊上,漫天的風雪在耳邊呼嘯而過,這是我第四個在北方的冬天。
金絲銀線的錦袍,火紅色的狐裘大衣,陰柔的眼,尖細的下巴,濃黑如墨的長發,記憶中那個跟在我身邊少年已經長大了。
他站在飛檐上,燈火晦暗,我也不知道怎麼看清楚,只覺得那雙眼楮,異常明亮。雪在他身邊飄落,但是到了他身上的時候,卻消失不見。我曾听說有一種上乘的內功,練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迅速地蒸干身上的水,我當時覺得好有趣,一笑了之,今天看見了,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你背叛了我。
你讓我失望。
你別後悔。
一遍一遍,回響在我耳邊,他遠遠地看著我,我只是仰著頭看他,我們什麼也沒有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勾唇一笑,沒有八重紫的艷麗,沒有鳳清平的清雋,沒有蘭玄庭的妖冶,他是他,是我曾經想要好好照拂的七殿下劉袁熙,也是如今橫空出世的少年江都王。
「可有人對你說過喜歡?」
我眉目含笑,點點頭,道︰「曾有一個少年,在暗夜湖中說與我,讓我不要後悔。」
「可有人說要殺你?」
「太多了,我不記得我遭受過多少次刺殺。」
「可有人為你不顧一切?」
「有一個人我以為他恨我入骨,但是卻在最後為我舍棄了生命。」
他張著嘴,笑容卻是越來越冷,到最後只是化為一聲不大不小的冷哼。
「也有人為我擋下一刀,跌入寒水,我以為那是少年人的執拗。」
「你這一生,有何求?」
有什麼願望呢?眼前忽而迷離開,只記得春日沙沙飄搖的竹葉,小雨婆娑。又遙想起有一年冬天,有人輕輕抱著我,拼命想要用自己並不大的手給我溫暖,我站在墳地里,落淚匆匆。
「安樂康福。」僅僅四個字,然與我而言,卻是身不由己。
「若有人願意給你,你可願意放下一切?」
「可以嗎?」。
「天下為娉,如何?」
啊,我只是覺得指尖有白雪飄落,雖清冷卻不難受。他已然緩緩走近,在長廊上,映著明亮的白雪,雪落無聲。
「鳳冠加身,若無帝王眷顧,老死後宮,無恩義,無自由,無悲喜,心有枷鎖,何談安樂康福?」
「我予你恩義,予你自由。」
我想要放肆大笑,看見他的臉,只是覺得悲哀。也許他真的長大了,也足夠讓人畏懼,只是有一點,並沒有隨著心智而改變。也許我應該高興,他還為我保留了一些東西,多少人傾盡一生所追求的,也許我此刻擁有。
「今日是十二月三十。」
「多謝江都王記得。」我頹頹,此刻卻從風雪交織的夢境中醒了過來,他近身,掩去眼底所有的心思。
「那一株海棠,我從冰雪中將它捂開。」
「本不是海棠季節,又為何要強行讓它早早綻放?」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拽著我的手臂道︰「為何你總是一次又一次拒絕我?我為你做的不夠嗎?」。
我淡笑著搖搖頭,道︰「並非如此,你為我做的早就已經抵消掉了我當初為你。」
「那是為什麼?」
「我不是你的所屬,並不是你做了什麼我一定要對等付出。」
「你非要逼著我殺你嗎?此刻若我動手,你絕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抬頭正視他,他早已超過了我的身高,近距離看他的臉,無法抑制的背上和歡喜交加成一個若有若無的苦笑。
「那麼,你會嗎?」。
他的手一松,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听說你定下了婚事,那姑娘是楊薛的小女兒,我見過一次,和楊寧心有些相似。」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語態不屑︰「不用你管。」
「我也只是隨口一說,如今我們站在敵對,恐怕以後也沒有說這種話的機會。」
他默然,也是承認了我說的話是事實。
「听說你放話要殺我。」
他看了我一眼,冷笑︰「不錯。非我所用,不若殺之。」
我心中一凜,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我心中怎麼也沒有設想過,有一天他會殺我。他曾暗中登船而來,緊緊抓著我的手,他曾陪我跳樓,抱著我飄過以湖蓮花。也許在我心底,我從來對他不設防,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以命相搏。這對于上位者來說,是非常不正確的想法。
「我是這麼想的,可是我做不到。」他半闔著眼,低聲說了一句,像是自嘲。
「多謝你的海棠。」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謝。」火紅色的狐裘晃著我的眼,發絲飄到我的臉上,冷而癢。
「可是真到了對壘之時,刀劍是沒有心的。」他的手如冷玉,想要撫上我的臉我一躲,他僵在半空中,微愕,隨即是長久的靜默。
夜深了,風雪掩去所有的氣息。層層疊疊的飛檐,曲曲折折的回廊,好像回到很多年前的丞相府,他是京中人盡皆知的痴傻皇子,我是頂著佞臣名餃的清貴少爺,我與他,單純的沒有利益沖突。然而世事流轉,終有一天他站在高樓上冷眼于我,輕判生死,天下為娉,不過一句妄言。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只是笑著笑著,居然控制不住顫抖起來,月復中絞痛,我看著那一枝海棠嬌艷欲滴,只是覺得難過。
樓七搖搖頭,欲言又止,終究歸咎沒有說什麼。
我干嘔起來,輕輕咳嗽起來,拿出一塊潔白的帕子,其上落入點點紅梅。
不小心又牽動舊傷了啊,這種天氣,又長途疲累,心力焦慮,沒什麼大礙,也許吐著吐著,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