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血腥味讓我不斷地作嘔,麝兒特地去給我泡了壺普洱,一來給我壓壓驚,二來淡一淡嘴里腥甜的味道,「我沒事,我去看看里面的情況。」我牽起了麝兒的手,我知道我的手在輕微的顫抖,這樣的血腥情景只在娘親被施以火刑的時候才真正領略過,那時候空氣中的血腥味道同樣讓我作嘔,一切就好像在我眼前重演一般,恍惚間我竟然覺得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影是娘親的模樣,眼淚就這麼滂沱了出來。
「快點,快點去燒熱水!」里邊傳來崔全的聲音,還沒等我看清楚里面的情況,一個小丫頭端著銅盆冒冒失失地跑了出來,一不小心就跟我撞了個滿懷,那血水涓滴不剩的都潑到了我的身上,小丫頭嚇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對不起,是奴婢,奴婢太不小心了,姑娘請恕罪!」我听著那頭磕在地上的鈍響,一時之間竟有些心酸,這是曾幾何時的畫面呢,一群人跪在地上,朝我磕頭,笑著說,「二小姐好!」我鬼使神差地蹲下了身子,「起來吧,不是讓你去打熱水麼?麝兒,你陪她一起去。」麝兒有些擔憂的看了我一眼,我只是搖了搖頭,我知道這個小丫頭已經有些嚇蒙了,要是沒個人指引,指不定是要送了自己的小命的。
麝兒小心翼翼地將她攙了起來,牽著她的手出了外間,許是房間里的血腥味太過于濃了,我身上這絲絲縷縷的血水竟然什麼氣味都沒有,我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進了里間,起先還沒有什麼人發現我,直到一個小丫頭叫了一聲,「天吶!」
「忙成這樣,叫什麼叫!」傳來了麗姬的斥責聲,她這才看見了我,忙上前抓住了我的身子,「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這是在做什麼啊,傷到哪里了沒有?」
我只是搖了搖頭,「不礙事的,只不過是撞到那盛著血水的臉盆了,是我不小心。」
還沒等麗姬反應過來,一見大麾就這麼罩到了我的身上,包裹住了整個的我,我這才抬頭看清了光影里站著的男子,那熟悉的眉眼,是我在夢里描摹了好幾遍的,可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真實,我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要踫觸一下這個影子的溫度,可是還沒等我踫到我的手就被抓進了一雙大手里面,「先去把衣服換了。」那略帶沙啞的聲音縈繞在我的耳邊,我就像是突然間定格了一般,就那麼隨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小樓,任憑後面有著很多的聲音,可是我的世界,只剩下了他,還有他手心的溫暖。
不知不覺就到了我的房間,「你先進去把衣服換了。」他一把將我推進了屋子里,我這才清醒了過來,明白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夢境,他真的就那麼站在那里,看著門外不斷踱步的身影,心里從來沒有這樣的溫暖過,這幾日來到飄香樓的凌亂和掙扎,在看到他身影的這一刻,什麼都靜了下來,整個世界只有守在我的門外的他,還有門內淚流滿面的我。
我從櫃子里找了件尋常日子穿的春裝,整件衣服都是荷葉邊的修飾,僅在腰間的地方盛開出一朵粉色的蓮花,似乎要延伸到天上去一般,我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有些凌亂的發絲,一下子把盤發解了下來,只是讓長發披肩,就這麼隨性的蓋住了嬌小的耳朵,于是推開門的昱翔看到的就是宛如一個女孩子的我。
「這大麾髒了,當時候我讓麝兒清洗干淨再還回去。」罩在大麾下的手緊緊地顫抖著,似乎沒說一句話都要用出自己全部的努力才不至于哽咽,「你,最近,好嗎?」
「老樣子。」他無奈地扯出了一抹笑容,「今天他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听說是在圍獵的時候受了箭傷,誰都知道這來的並不單純,這才找了處隱蔽的地方,先調養好了再回宮,這幾日就對外界宣言說是王偶感風寒,需要靜養。」他淡淡的交代了我不知道的事情,「麗姬的意思,是接下來的日子,由你去照顧。」他的手關節開始微微地蜷曲,我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說出這句話想必是廢了他不少的力氣吧。我笑著把大麾放了下來,「等那邊安定下來了,我自會听從當家的和麗姬姐姐的安排,請兩位放心。」
「放心,你竟然跟我說放心!」他緊縮的怒氣終于像是開閘的洪水一樣沖了出來,他緊緊地箍住了我的肩膀,那關節咯得我有些生疼,「你明知道每一天我過的都是無異于凌遲的生活,那一日看了你的嘴角我想抹掉那個痕跡,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那一日你跟他小樓獨處,我整整在對面守了一個晚上,斷續的琵琶聲傳入我的耳朵,卻像是冬日的兵刃,割得我生疼,我一再地提醒自己你已經不是我的了,不是我的了,可是今天你滿身血紅的站在我的面前,我的心就揪了起來,我可以什麼都不管的走到你的身邊對你噓寒問暖,正如那一日的高山流水,可是如今我的知音竟然讓我放心,卿兒,這些,你可知道,你可會痛,你知不知道你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刀劍一樣砍在我的心上!」他的身子輕微的顫抖的,我只是輕輕地上前擁住了他的身子,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看著窗外的月色,那如水的月光透過了窗戶,寒冷的徹底!
「姑娘姑娘,麗姬姐姐有請。」正當我們兩人相擁的時候,一個稚女敕的聲音透過門框傳了過來,我們就這樣放開了彼此,仿佛剛才的事情就像是夢中的一般,我整理了一下衣裳,「就來。」我朝著窗外喊了一聲,等到那嬌小的聲音離開了,我才打開門走了出去,「昱翔,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可是身後的他不知道听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