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尋真說︰「阿蔻,你的耳環換一對吧,都只剩一個了。」
她耳朵上是傅九辛送的絨球耳環,上次弟子試煉時被霹小靂扯去一個,現在只剩孤零零的一個在右耳上晃蕩。
竇阿蔻模了模耳朵,吭哧道︰「不、不了,掛著挺好看的。」
她害怕別人看出她對先生的覬覦之心,一溜煙跑了出去,留下一句話︰「我去找徐離!」
「哎——」唐尋真喚她,但竇阿蔻已經跑遠了,她只能嘟噥,「找什麼徐離忍啊。人家正和丁紫蘇打得火熱呢,成天在一塊兒習武健身,針灸治療,真是一對……」
她抿了抿嘴,到底沒把那四個字說出來。
竇阿蔻想去問問徐離忍的毒怎麼樣了,她听說丁紫蘇近來一直在替徐離忍尋古方解毒。雖然她不喜歡徐離忍,可是總覺得那樣漂亮又會彈琴的一個人,就這麼死去,未免有些太可憐了。
她找遍了百草經,既沒找到徐離忍,也沒找到丁紫蘇。
百草經的下人想了想,告訴她︰「竇小姐,這個時辰,大小姐和徐公子大概正在後山草音谷練武吧。」
竇阿蔻依言往草音谷而去,一路行至谷頂,都沒有見著兩人。
再往上走就是草音湖了,遠遠的,有人聲傳來。听上去,像是斷斷續續的申吟,期間還夾雜著水聲。
竇阿蔻心里一動,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徐離忍和丁紫蘇在練武。
丁紫蘇半個身子都泡在水里,上身的衣衫盡數剝落到腰間,隨著湖水蕩漾。她膚色白皙,映襯著碧藍的湖水,看上去很香艷。她身前站著徐離忍,亦是衣衫不整,抱著她在水里聳動。
兩人果然是在練功夫,這功夫看上去還不簡單。如此這般在湖里站立著,聳動間還要維持平衡,確實不易。
丁紫蘇環著徐離忍的脖子,嬌聲連連︰「徐郎,徐郎,這功夫……啊……」
徐離忍低低喘息︰「如何?清墉城嫡傳,斬峰十二式,流雲驚風,可都是上乘的武功啊!比起你們丁家暴雨梨花針,滋味如何?」他說著,腰間猛地往前一撞,手掌到她胸前重重一掐,便听到丁紫蘇極致地喊了一聲,似是極為歡樂。
「啊……比起暴雨梨花針……嗯……真是多了……」丁紫蘇神魂顛倒,婬詞浪語從口中吐出,一點也不知羞恥。
「呵……」徐離忍冷笑,「我這是身子不好,待我毒解了,看我教你如何精進為九重功!」
丁紫蘇興奮道︰「徐郎,你的毒……我能解的,我能解的,只是缺了一味藥……」
他們在湖中顛鸞倒鳳,一會兒丁紫蘇又嬌聲要求徐離忍換個武功招數教一教,于是兩人又變化姿勢,丁紫蘇俯身趴在湖邊大塊青石上,由徐離忍在身後大開大合地聳弄。一時間,湖里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拍打在岸邊。
竇阿蔻藏在樹後,耳邊听著男人和女人的申吟喘息,胃里反酸,只覺得惡心。
她今日所見,已是在她能承受能力範圍之外。惡心之余,她居然還想︰徐離忍啊徐離忍,教給你我的斬峰十二式,是讓你健身自衛的,卻不知道你居然還能這樣用!
那邊兩人終于練完了一整套招式,穿衣的窸窸窣窣聲中還夾雜著話語聲。
丁紫蘇說︰「徐郎,我的身子可都給了你,將來,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徐離忍的聲音本來就勾人心魄,現在剛從**中月兌身而出,聲音愈發曖昧和沙啞︰「那是自然。紫蘇,等你替我解開身上這毒,我自然八抬大轎,迎你做我東宮……」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竇阿蔻听不清了。她剛才大受震驚,現在緩了過來,知道此時再不走,肯定要被他們發現她撞破了兩人的好事,于是打算偷偷溜走。
只是她輕功本就不行,剛才在樹後蹲得久了,猛地站起來,腿有些發麻,林中落葉又多,她踩出了一些聲響。
「誰?!」丁紫蘇暴喝,手中一把梨花針朝發聲之處灑了過去。
竇阿蔻嚇了一跳,本能地一躲閃,剛才她藏身的樹上,已經多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銀針。
她慢慢走出來,分明是那兩人干了苟且之事,她卻替他們臉紅起來︰「我,我沒有看到……我看不到沒有……」
她語無倫次,如何圓得過去。
徐離忍皺眉︰「竇芽菜,我……」
他不是青澀的毛頭小子了,自他十四歲有了第一個女人以後,便早模透了男女之事。那時在宮中,為了瞞過徐離持,他特意扮作了一個紈褲,尋歡作樂,夜夜笙歌。那個時候放蕩起來,再靡亂的事情也做過。有時興致來了,就地撲倒侍妾,還有其他的侍妾在旁叫好。如今只不過被一個小丫頭撞見了,按理對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他看著竇阿蔻眼中隱隱透露出來的反感,心里居然有些沉。
他邁出一步,看見竇阿蔻像只兔子似的往後一跳,轉身遁入林中,逃了。
丁紫蘇看他︰「怎麼辦?要滅口嗎?」
「不用!她的性子,不會說出去的。」徐離忍斷然否定丁紫蘇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留著她,對我還有用。」
竇阿蔻沖回自己房內,腦子里揮之不去的都是方才兩人交媾的場面,白花花的兩團肉在她腦子里晃來蕩去,她煩了起來,抽出佩刀隨意舞開來,想用刀揮散那些畫面。
才舞了一式,驀然又想到她舞的正是斬峰十二式,頓時更加惡心。「啪」的一聲扔了刀,撲到床上一動也不動。
她想傅九辛了。這里的人和事都不是她能適應的,她想像小時候那樣,受了委屈或驚嚇,撲到先生懷里扭幾扭,先生身上的味道總能讓她靜下心來。
可是自那日的急信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先生的消息了。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心里打定了主意,明早就回紫微清都,明早就回家找先生。
「回家?明天是白芷嫁人的日子啊,不是說好了一同接親去我家,然後再去西烈堡的麼?」唐尋真很不滿,「阿蔻,你還沒去過我家呢。說好的呀。」
竇阿蔻雖然覺得對不起唐尋真,但主意卻很堅定︰「我一定要走的,我……我想家了。」她轉向白芷,「白芷,對不住,你的婚禮我沒法參加了。那個,喜禮,我以後補送好不好?」
丁白芷比起唐尋真來,溫柔許多︰「沒關系的,阿蔻。」
唐尋真知道竇阿蔻去意已定,心里氣悶︰「那徐離忍呢?你帶他走?」
竇阿蔻啞然了,半晌才說︰「隨、隨便他吧。留在這里也好,如果你們不想看到他,就、就把他趕走好了。」
第二天,唐遠志迎親的隊伍在吉時進了丁家的大門,丁白芷由唐尋真扶著,鳳冠霞帔娉娉婷婷上了花轎,竇阿蔻躲在熱鬧的人群中,看到丁紫蘇和徐離忍並肩站在一起,看上去真是金童玉女。她趁著大家沒有注意,悄悄從丁家後門離開了。
後門是唐尋真給她備的馬,她背了一個小小的包袱,上馬揚鞭,絕塵而去。
百草經離紫微清都有四五日的路程。竇阿蔻長這麼大,出門從來都是傅九辛跟著,打尖住店,事事都是傅九辛安排好的。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上路,有時候計算不好路程,天夜了也沒找到驛站,只能夜宿野外。竇阿蔻算是好好風餐露宿了一番。
第四日上,竇阿蔻進了紫微清都的城區,她到城門口時,已是亥時三刻了,紫微清都行宵禁,一過亥時,關閉城門,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進不來,竇阿蔻求了守城的士兵很久,人家也不肯放她進去。
本來若是塞些銀子,說些好話,也就進去了。只是竇阿蔻不知人情世故,最後只得怏怏地離開城門。在城外挑了一片空地,生起了火,呆呆的等天亮。
從前也不是沒有露宿野外過,只不過那時,生火做飯都是先生一手包辦的。她那時還特別期盼露宿,因為那意味著先生會烤香噴噴的野兔子或者野魚肉給她吃,晚上睡覺也不怕,先生在地上鋪上一層衣衫,她就滾到先生懷里面,安眠一覺到天亮。
直到現在她要獨自露宿了,方知人間百事艱難。生火也是她昨天剛剛學會的,前幾天生火的時候,怎麼也點不著柴火,盡看著那些柴火冒青煙;生了火,也沒有野兔子吃,只能吃干巴巴的 餅。
原來她的安穩小世界,都是先生替她撐起來的。
竇阿蔻啃著干糧,想象先生此刻就在城內的家里,也許點了一盞燭火算賬,也許燃了一盞油燈作畫。一個在城內,一個在城外,只不過一扇城門的阻隔。
竇阿蔻看著頭頂上夜空繁星,下了一個決定。等到明天天亮,她就要回到家里,對先生說一句︰阿辛,我喜歡上你了。
至于爹爹會怎麼想,先生會怎麼做,她卻是顧不得了。
她只想讓先生知道她的心意,接不接受是他的事,說不說卻是她做主。
她懷著這樣類似壯士赴死就義的悲壯心情打了個盹,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竇阿蔻高興起來,迎著朝陽牽著馬朝城里走去。城門已經開了,不少來紫微清都做買賣的生意人,挑著新鮮的菜蔬瓜果排隊進城門。這個早上朝氣蓬勃,而她要去和先生講清楚自己的心意。
竇阿蔻心情愉悅,歸心似箭,很快便看到了自家門口的匾額。
她撒歡跑過去,像以往那樣和門口兩只石獅子打招呼︰「阿瓜,阿金,我——」
她愣住了,阿瓜和阿金,居然殘破不堪了。一只被削去了半個腦袋,一只身上有好幾道裂縫,一塊身子搖搖欲墜。
她心里生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捏緊刀柄跑進大門,門內一片狼藉,箱籠被翻得亂七八糟,花廳那棵迎客松盆栽歪在地上,折斷了半邊。
「爹!姨娘!先生!」竇阿蔻大聲呼喊,一邊喊一邊踢開竇家每一間屋子。
她心里又慌又亂,喊聲中帶了哭音。她跑遍了整個竇家,一個人都沒有。
竇家的所有人,悄無聲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