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菊堂外的夜色那麼沉,像是烏墨一般叫人透不過氣。連懸在室外的大紅宮燈也像磷火般飄忽,是鬼魂不肯瞑目的眼楮。我默默看著眉莊,時間怎麼那樣長,天色才漸漸有了魚肚的微白。
陵容一早便過來看眉莊,見她只是昏睡,陪著守了半天被我勸回去了。
直到午後時分,眉莊才漸漸蘇醒了。只是精神不太好,取了些清淡的燕窩粥喂她,也只吃了幾口就推開了。
看她慢慢鎮定下來,房中只余了我們兩人,方才開口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眉莊的臉色泛著不健康的潮紅,雙手用力攥住被角,極力忍淚道︰「嬛兒,快告訴皇上,有人要我的性命!」
果然不出所料,我道︰「采月說你溺水之時曾遠遠看見一個小內監的身影竄過。原本以為是眼花,據你這麼說,看來是真有人故意要你溺斃在千鯉池中。」我輕輕的拍她的背,問︰「看清是誰了麼?」
她一怔,搖了搖頭,「從背後推我入水,我並沒有看清他的長相。」也是白問,既然存心要眉莊的性命,自然安排妥當,怎會輕易露了痕跡。
我握住眉莊冰冷的手,直視著她,「既然要告訴皇上,你得先告訴我,是誰做的?」
眉莊蹙了眉頭,沉思片刻,緩緩道︰「我甚少得罪人你也知道。與我最不睦也就是廢黜了的余更衣,何況她現在的情勢自顧尚且不暇,哪里還能來對付我。」她想一想,「恬貴人、麗貴嬪等人雖然有些面和心不和,也不至于要我性命這般歹毒。實在……我想不出來。」
「那麼,與你最不睦的就只有……」我沒再說下去,眉莊的手輕輕一抖,我曉得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眉莊強自鎮定,反握住我的袖子,「千鯉池離她的宓秀宮不遠,,她要對付我,也不會在自己的地方。她總該要避嫌才是,怎會自招麻煩?」
我輕哼一聲,「自招麻煩?我看是一點麻煩也沒有。皇上昨夜還歇在了她那里。」眉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直要閉過氣去。我安慰道︰「她也沒有佔盡了便宜。就算不是她要傷你,可你溺水昏迷必定和她宮禁的侍衛救護不及月兌不了干系。所以,皇上已經下令撤換宓秀宮戍守的侍衛,那些人跟著她久了總有些是心月復,一時全被支走,也夠她頭疼了。」
眉莊方才緩了口氣。我輕嘆一口氣,重新端了燕窩粥一勺一勺喂她,「你先吃些東西,才有精神慢慢說與你听。」
我把華妃來探眉莊並要懲罰采月、小施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又道︰「你前腳才出宓秀宮,不出百步就溺進了千鯉池。放眼如今宮中,誰敢這樣放肆在她的地界上撒野。唯有一個人才敢——就是她自己,並且旁人不會輕易想到她會自己引火上身招惹麻煩,即使想到又有誰會相信華妃會這樣愚蠢?」
「她一點也不蠢,正是如此,別人才不會懷疑她。」眉莊的臉上浮起冰涼的笑意,「我不過是言語上不順她的意,她竟然如此狠毒!」
「如今情勢,旁人會覺得華妃即便是要對付,也會是我而非你。正是有了這層盲障,華妃才敢下這狠手。其實你我……」我躊躇道︰「是嬛兒對不住姐姐,連累了姐姐。」我再難忍耐心中的愧疚,眼淚滾滾下來,一滴滴打在手背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姐姐你完全是被我連累的。華妃是怕我們二人羽翼漸豐日後難以控制,才要除你讓我勢單力孤,形同斷臂,難以與她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