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莊見華妃去的遠了,臉一揚,宮人們皆遠遠退下去跟著。眉莊看著華妃離去的方向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終于也忍不得了。」攜了我的手,「一起走走罷。」
眉莊的手心有涼涼的濕,我取下絹子放她手心。眉莊輕輕道︰「你也算見識了罷。」
春風和暖,心里卻涼濕的像眉莊的手心,輕吁道︰「華妃也就罷了。姐姐,」我凝視著眉莊︰「你可怪我?」
眉莊亦看著我,她的臉上的確多了幾分憔悴之色。在我之前,她亦是玄凌所寵。本就有華妃打壓,旁人又虎視眈眈,若無皇帝的寵愛,眉莊又要怎樣在這宮里立足。眉莊,她若是因玄凌的緣故與我生分了……我不敢再想,手上不由自主的加了力,握緊眉莊的手。
眉莊輕拍我的手,「不是你,也會有別人。如果是別人,我寧願是你。」她的聲音微微一抖︰「別怪我說句私心的話。別人若是得寵只怕有天會來害我。嬛兒,你不會。」
我心中一熱,「眉姐姐,我不會,絕不會。」
「我信你不會。」眉莊的聲音在春暖花開里彌漫起柔弱的傷感與無助,卻是出語真誠,「嬛兒,這宮里,那麼多的人,我能信的也只有你。陵容雖與我們交好,終究不是一同長大的情分。如若你我都不能相互扶持,這寂寂深宮數十年光陰要怎麼樣撐過去。」
「眉姐姐……」我心中感動,還好有眉莊,至少有眉莊。「有些事雖非嬛兒意料,也並非嬛兒一力可以避免。但無論是否得寵,我與姐姐的心意一如從前。縱使皇上寵愛,姐姐也莫要和我生分了。」
眉莊看著煙波浩淼的太液池水,攀一枝柔柳在手,「以你我的天資得寵是意料中事,絕不能埋沒了。即使不能寵眷不衰,也要保住這性命,不牽連族人……」
我苦苦一笑,黯然道︰「更何況華妃已把你我當成心月復大患。咱們已是一榮俱榮,一衰俱衰的命數了。」
眉莊點一點頭,「不只你我,只怕在旁人眼里,連陵容和淳兒也是月兌不了干系的。」眉莊口中說話,手里擺弄著的柳枝越擰越彎,只听「啪嗒」一聲已是折為兩截了。
柳枝斷裂的聲音如鼓槌「砰」一下擊在心,猛地一警神,伸手拿過眉莊手中的斷柳。張弛有度,一松一緊,才能得長得君王帶笑看。若是受力太多,即便這一枝柳枝韌性再好也是要斷折的。我仰起頭看著太液池岸一輪紅日,輕聲道︰「多謝姐姐。」
眉莊猶自迷茫不解︰「謝我什麼?」
默然半晌,靜靜的與眉莊沿著太液池緩緩步行。太液池綿延遼闊,我忽然覺得這條路那樣長,那樣長,像是怎麼也走不完了。
夜間依舊是我侍寢。半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因心中有事,睡眠便輕淺,一醒來再也睡不著。寵幸太過,鋒芒畢露,我已招來華妃的不滿了。一開始勢頭太勁,只怕後繼不足。如同弦繃的太緊容易斷折是一樣的道理。
輕輕一翻身,夾了花瓣的枕頭悉悉索索地響,不想驚醒了玄凌,他半夢半醒道︰「怎麼醒了?」
「臣妾听見外頭下雨了。」小雨打在殿外花葉上,清脆的沙沙作響。
「你有心事?」
我微微搖頭,「並沒有。」微蒙的橘紅燭光里,長發如一匹黑稠散在他臂上枕間。
「不許對朕說謊。」
轉過身去靠在他胸前,明黃絲綢寢衣的衣結松散了,露出胸口一片清涼肌膚。我抬起手慢慢替他系上,「皇上,臣妾害怕。」
他的口氣淡淡,「有朕在,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