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先生冷冷開口,問道︰「醒了?」
克凡還未從最初的震驚中驚醒過來,腦袋機械地只知道點頭。請記住我
貓先生的貓臉叫人看不出絲毫情緒,它只說︰「我去叫老太太進來。」
黑貓邊說邊往床邊走,眼看就要躍下床去,克凡腦中七上八下理不清頭緒,卻直覺不能讓它就這樣離開,慌亂之中,她一把扯住了黑貓的後腿,手上的力道沒了控制,竟生生將貓先生往後拖了一步。
貓先生反射性前爪摳住床單,不可置信地回頭瞪著某個重病臥床的肇事者。
克凡死死抓著貓先生的後腿,眼神委屈地倔強著。
貓先生怒道︰「放手!」克凡一不做二不休,死死閉上了眼楮,回道︰「不放!」
貓先生蹬了兩下後腿,沒蹬開克凡,它的前爪抓在被單上,後腿被克凡扯著,整只貓呈現出超人飛翔狀趴臥在床鋪上,肚皮磨蹭著柔軟的被單,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克凡的嗓子因為高燒而變得沙啞,她固執地說著︰「不放!就是不放!」
這情景似曾相識,彼時的心境與此時卻是大有不同。
貓先生將腦袋埋進被單,鼻尖用力蹭了蹭被單,心里極端煩躁。
它想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這種不明白讓它內心煩躁,它覺得在它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它還是不要見到她的好,免得哪天又要被她突然冒出來的一兩句話氣到郁卒,偏偏這個笨蛋還固執地拉著自己不放。
貓先生放棄與她較勁的想法,緩和了語氣說道︰「放手。」
克凡也不知道是借病壯膽還是真的燒迷糊了腦子,這會兒,她一向引以為傲的察言觀色的本事全都消失不見了,她就像個犯了 脾氣的任性孩子,抓住了自己的糖果,便再不肯交出去。
克凡氣呼呼地說︰「不放!放了你又要走了!」
貓先生被揭穿心里真實的想法,一時有點無語。
克凡怒道︰「昨晚為什麼不回家?」口氣惡劣的就好像獨守了一夜空閨的新婚怨婦。
貓先生面對被質問的局面,想了想,不對啊,昨晚生氣的人明明是自己啊!這會兒怎麼倒變成了自己理虧?
克凡又把貓先生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語調里回回轉轉,沾染上了些無賴的委屈氣息,她說︰「為什麼不回家?昨晚我等了你一個晚上。百度搜索讀看看更新最快最穩定」
貓先生半天才回了個清清淡淡的「嗯。」
克凡那邊也不吭聲了,只有那只抓著貓先生後腿的手依然沒有松開的跡象。
貓先生完全放棄了讓克凡松開自己的念頭,它趴在床上與克凡無聲地對峙。
等了又等,後方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外,毫無動靜。
貓先生微微抬頭往身後瞥一眼,這一眼,立即讓它什麼煩躁抑郁都煙消雲散了,空洞洞的腦子里只剩下惶惶然的手足無措。
克凡蜷縮著側臥在床上,她的一只手伸出來抓著貓先生的後腿,另一只手緊緊抵著嘴巴,大半張臉都壓在了松軟的枕頭上,透過散亂在臉頰上的發絲,清晰可見緊閉的眼里源源不斷滲出的眼淚,她壓抑著自己的哭聲,所有的情緒宣泄只表現在濕漉漉落了一臉的淚水和無法按捺住的聳動著的肩膀上。
貓先生投降了,慌張之中,它竟然又傻傻嚷了一句︰「你快放手!」
克凡更加明顯地將身體蜷起,用她的肢體動作傳達出自己的拒絕。
貓先生這才想起它還有另外一個只對克凡有效的最佳辦法——靈體化。
克凡緊閉著眼,所以沒發現自己手里緊拽著的黑貓已經瞬間「死」去,她只是牢牢抓著它,然後放肆地落著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掉下來的眼淚。
其實她很清楚沒有道理的人是她自己,可她就是覺得委屈、難過和心酸。
一只手落在克凡臉上,指尖輕柔地幫她撫開粘濕在臉頰上的頭發,然後一點一滴,慢慢幫她抹掉眼淚。
克凡的身體頓了一下,抓著黑貓的手慢慢松開了,但是,臉上的淚落得更洶涌了。
大抵哭泣的女人都是經不住溫柔勸哄的。
貓先生坐在克凡背後的床沿,五指順著她的頭發,嘆氣道︰「哭什麼呢?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這樣哭嗎?」
克凡用力抽泣兩聲,哽咽著說道︰「有!」
貓先生只覺得自己幾乎就要在這一聲又一聲的哭腔底下一敗涂地了,他無奈地模模克凡的臉,笑道︰「不哭了好不好?病還沒好呢。」
克凡抽抽噎噎說了句什麼,貓先生听不清,問了句,「你說什麼?」
克凡咬咬牙,掀開被子就要坐起來,被貓先生一把推了回去。
克凡作勢欲起,貓先生忙不迭地伸手壓著她,怒道︰「身體還沒好!你又想干嘛?」
克凡喘著氣說道︰「讓我起來,這樣躺著跟你說不清楚!」
貓先生靜了靜,說道︰「你把被子慢慢掀開一邊。」
克凡眨了眨霧蒙蒙的一雙眼,听話地掀開被子一角。
貓先生小心翼翼讓自己平躺在克凡身邊,不忘囑咐道︰「把被子掖緊。」
克凡轉過身看著貓先生的臉,問道︰「我一直想問你來著,你不是踫不到除我以外的任何東西嗎?那你是怎麼躺在床上蓋被子的呢?」
貓先生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懸浮。」
克凡還想問些什麼,貓先生及時打斷她,問道︰「腦子不痛嗎?有力氣想這些?」
克凡立即苦著臉,就著哭腔嘟噥撒嬌了一句,「全身都沒有力氣,腦袋好暈哦。」
貓先生說︰「每次都來相同的招數,扯我後腿很有意思嗎?」
克凡也想起了之前的某一次前科,「撲哧」笑出了聲,還沾著淚的眼楮已經彎彎翹起,她笑道︰「不管是前腿還是後腿,能扯住貓先生的腿,就是好腿!」
還真是給點春光就燦爛的個性,順桿爬的本事無師自通,貓先生忍著笑,把這個女人摟進懷里,一只手扣在她腰上。
克凡的額頭抵在貓先生懷里,咕咕噥噥了半天,最後自己也忍不住,小小地抖著肩,「嘿嘿」笑出了聲。
前一刻還哭得梨花帶雨,下一秒又笑得花枝亂顫,貓先生拍拍她的腰,笑道︰「現在可以告訴我昨晚上為什麼說出那句話了嗎?」
克凡說︰「什麼話?」
「不要想著裝傻充愣就可以瞞天過海,」貓先生抬起克凡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說道︰「克凡,你和我畢竟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即使心意相通,有些時候,我也未必能夠完全掌握住你的心思,更何況你又是這樣一個什麼都要藏著掖著的人,這種時候我們倆難免就會產生誤會和沖突,你也看到了,傷害總是相互的,所以我現在希望你能把你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訴我,我不想再去猜測你每句話背後隱藏的心情和含義,那樣太辛苦。」
「對不起,」克凡語調忐忑地問道︰「我讓你產生負擔了嗎?」
貓先生失笑道︰「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
克凡不置可否地撇嘴。
貓先生手往上抬,溫柔地安撫著克凡的背,悄聲問道︰「你還記得昨晚自己說過什麼嗎?」
「怎麼可能忘記?」克凡黯然道︰「過去的事,我不想知道了。」
確實是這樣一句看似平平靜靜的話,卻引得貓先生在除夕夜幾近暴走。
貓先生點點頭,問道︰「知道我听到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
克凡低下頭,悶聲道︰「失望。」
貓先生輕聲說︰「是背叛。」
克凡的身體瑟縮了一下。
貓先生繼續說道︰「我以為我們倆雖然沒有口頭約定,但是對于要查出當年真相的決心,我們倆一直都是一致的,更何況,你答應過要幫我找出我的身體,你突然自作主張地選擇了放棄,我的心情……你有沒有考慮過?」
「我知道年說的話對你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但是,這種影響對我而言是同樣存在的,不管年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原因不肯把真相告訴我們,我並不認為這就可以讓我放棄,並且,我也不會同意你放棄。」貓先生將下巴靠到克凡腦袋上,溫柔而堅定地蹭了蹭,手上的力道更緊了些,他輕聲嘆息道︰「克凡,我不會放棄的,不管是我自己的身體,還是你,我都不會放棄的。」
克凡猛然抬頭,眼里是化不開的濃重不安。
「不要小看一個男人的決心啊。」貓先生捏捏她的臉,笑了笑,說道︰「放心吧,不管真相是什麼,都有我陪你面對,不是嗎?」
克凡微微蹙著眉,眼里又有淚花閃動。
病中的人,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比起往常,總是要更加脆弱的。
「好了,我的想法你已經知道了,現在,你該把你的想法告訴我了。」貓先生順勢誘導道︰「你在想些什麼呢?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