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命,貴不可言 二十五

作者 ︰ 秦秋

「小姐,長福公公來了。」初景听見里屋響動,忙在門口稟告,初情則端著盥洗盤進屋侍候主子。

清芷稍微梳洗一番,穿戴齊整,尚未著妝就出了屋。

「公公今日來得可真早,倒叫我慢怠了。」

長福見清芷素面朝天,料想她不是有心為之,也就不甚在意。

「無妨,灑家是奉了賢妃娘娘的旨,過來傳娘娘口諭的。」清芷听了欲帶著丫鬟跪下听宣。剛要動作就被長福攔了下來,長福滿是橫肉的臉笑得雙目只見兩條縫。

「小姐無需下跪,娘娘有發話,但凡娘娘口諭,小姐站著听旨便是。」爾後直了身斂了笑躬謹念道,「傳賢妃娘娘口諭,今聞煜哥兒婚訊,本宮甚是欣慰,備了些玩意,聊表心意。特賜「吉祥如意」宮緞百匹,「花開並蒂」宮緞百匹,「福祿鴛鴦」綢面天蠶絲被十套,「百年好合」鴛鴦枕十對,金、玉如意各十柄,簪釵共五十件,步搖華勝各二十件,寶墨二十匣,寶硯二十方,其余彩鍛百端,金銀千兩。」

「臣女謝娘娘恩賞。」清芷福身作了個揖。暗地里唏噓,皇家出品,果然豐厚。

「這些只是娘娘私人賞賜,皇上已將聘禮置備事宜交與娘娘。只待禮部和欽天監商議出良辰吉日,皇上便會頒旨封賞,以示皇室恩聘。大婚一月前,宮中則會送來正式婚聘,才算真正禮全。」

听著听著,清芷不由得心兒怦怦直跳。要照今日這般三道賞下來,她就是和煜王處不好甚至被休棄,這些財物也夠她富裕過好幾輩子,吃穿無愁了。閑暇無事還可以去鄉下買上好幾個大莊園,悠哉悠哉當個地主婆,頤養天年。

長福撢了撢佛塵,語重心長道︰「賢妃對煜王殿下可謂是殫精竭慮,用心致極。殿下十歲時皇後駕去,賢妃將殿下接回宮中,待其比親子更甚。此次婚事,也是多虧娘娘在聖上面前進言游說,方能如此迅速成事。娘娘的恩典深厚,實乃小姐的福氣啊。」

清芷巧笑道︰「我自是銘記在心不敢忘卻,日後必定好好孝順娘娘。」表明了心跡,遂轉開話頭,「公公想來還未用過早食,不如多留些時候,吃過了再走。」

長福笑著推說要早些回宮復命,清芷言辭挽留了幾句也就作罷。

待人走後,清芷看著院內堆著的一個個大箱子犯了愁,這一撥已是難以承受,再來兩撥就真只能擺院子里了。

「小姐,後院的儲室堆放不下,還剩幾箱怎麼辦。」

清芷思量片刻,「把東廂兩間偏房收拾出來,暫時做儲物用。」

「是。」初景得令下去辦差,初情這時又上來稟事,「小姐,毅勇侯家郭二小姐過來拜訪。」

昨日才回了飛帖,今日就過來了,她倒速度快。清芷暗自思忖,明眸輕轉,轉身去了後院花圃。

「你就說我正忙著,要她到後院找我。」

郭琳環到了花圃,見清芷獨自一人彎著身子撿著地上的梅花瓣,神情甚為專注。自己又理虧在先,躑躅再三,愣是不好意思開口支聲。

清芷早就用眼角掃到了她,見她在原地站立不安反復轉圈圈,不由心頭暗笑,舒爽無比。隨即調整了心緒,漫不經心道︰「初情,叫你拿個罐子,你怎的去了半天。回了都磨磨蹭蹭的,還不快給我遞過來。」

郭琳環看向自己腳邊不遠處的小瓷罐,萬般不解,明明就在這兒呀。不待細究,提了罐就送了過去。

「給。」

清芷起身接過罐,抬眼見到來人,佯裝驚詫道︰「咦,怎麼是你。這些丫鬟,來了客也不通傳一聲,平日里少拘著她們,做事越來越不上心,待我這就去敲打了她們。」說完便忿忿的欲往回走。

郭琳環趕忙拉住清芷,急道︰「不礙事不礙事,是我來得突然,不怪她們。我就說過幾日再來,母親偏不听,一大早就叫我來。」

「既然姐姐都發了話,我就暫且饒過她們吧。」清芷停了步,返回花間繼續忙碌,不期然問了一句。

「姐姐這早過來,想是事出有急,不必這般藏著掖著,但說無妨。」

「其實沒什麼大事,就是想來探望探望妹妹,」郭琳環哂哂笑了笑,眼轉子四處滴溜轉,直夸道︰「這盆里養的臘梅真好看,和胭脂一樣,還真不比地上種的大棵梅樹差多少。」

「每日都有花農悉心照看,自是不會差。」

「花瓣既已掉落,你撿來作甚。」

「釀梅子酒。」

「哦,我曾喝過嬤嬤釀的梅子酒,味道確實不錯。可你這不過十來株小盆梅樹,怕是釀不了許多。」

「自己喝著玩的,釀多少是多少。」

郭琳環每問一句,清芷總是不咸不淡的回一句。到最後,郭琳環沒了話頭,場內一時無語,沉寂下來。

郭琳環嘟了嘟嘴,幾番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一跺腳,咬牙大聲道︰「芷姐兒,對不住,上回誤會了你,是我豬油蒙了腦。要打要罰,隨你高興。」

清芷身子抖了抖,不停拍著胸口,狀似受驚般嗔道︰「我又沒有耳疾,你這樣大聲作甚,倒似跟人吵架般。」

郭琳環干脆走上前抓了清芷的手往自己臉上掄去,「你要心里有氣,就盡管往這上面打。我只求你,別這般冷言冷語了,弄得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清芷掙開她,撲哧一笑,復又哼道︰「你也知道難受了,當日你那般陰陽怪氣,我心里又何嘗好受。平白無故被人誤會,還是自己認為值得一交的姐妹,我當時就想著以後不再與你來往,斷個干淨。」

郭琳環憨笑著挽過清芷胳膊,親熱說道︰「你就是一時氣話,要真斷了來往,你一定舍不得,因為我也舍不得。」

「少給我貧,」清芷瞧著郭琳環那可憐兮兮的討好模樣,不怒反笑,「你這人就是少了根筋,做事僅憑一時沖動。這般恣意就算以後嫁了人,想討得夫君好感也不易。我是為你好才說這些,你可別又怨上我。」

「自是不會,」郭琳環忙擺手道,一抹愁色涌上臉龐,「我知道我性子不夠好,這些日子在家做女工養著在,可一時也很難改過來。不過,我自當盡力克制,不再听風就是雨了。」

「有心思改就好,」清芷點點頭,突然挑眉似笑非笑道,「你如今,可還想著嫁入國公府?」

郭琳環埋了頭,絞著手道,「原本真的打算斷了想頭,可一听說皇上給你賜婚的事,我又生了些希冀。既然你能做王妃,我雖說樣貌差你一些,但做個國公府繼室理應夠的。」

「你母親可還願去國公府議親,要是她不肯,事也難辦。」

「我會說服她的,」郭琳環鄭重其事說道,忽然一個機靈,神秘笑道,「何況,還有你在我身後站著。你要是肯幫我,事情自然好辦。」

「我,」清芷覺著有些好笑,這丫頭真是痴心過頭腦子不頂事了,「我一待嫁女子,整天足不出戶,在屋內練禮儀備嫁妝。去國公府幫你說親,算怎麼回事。傳了出去,咱們都不用嫁人了。」

「不用你做什麼的,」郭琳環忙擺了擺手,示好般甜笑道︰「就借你這準煜王妃的名號一用。我只要跟母親說,你有意撮合我和國公爺,她自然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縱使為了討好與你,她也會再去國公府試試。」

「要是去了國公府,寧太君又搬出其它女子,到時你當如何。兩次上門求親均被拒,不僅毅勇侯府面子上不好看,單是對你閨譽也有損。」清芷道出關鍵。

郭琳環面色暗了暗,靜默半晌,忽又強打起精神笑道︰「要是這樣,只能說我和他無緣,我自會放棄。真心想娶我之人,必不會為了這事介懷。」

「你呀,真想不明白,見了寧雲茂一面,就對這鰥夫如此傾心相許。」清芷不由唉嘆道。

提到心上人,郭琳環粲然笑開,煞是動人。

「像我們這些大家閨女,見到的男子少。難得遇到這麼一個重情重孝的人,自是歆慕有加。如果不抓住了,隨意讓母親許了個富家子去,我一定會抱憾終身的。」

清芷心頭為之一震,萬般欽佩郭琳環為求婚事自主的勇氣和執著,不由緊緊握住她的手。

「要是有什麼我能做的,盡管說來,我一定盡力。我今晚便去祖母那,她同寧太君姑嫂關系甚厚,想必能說上些話。」

「那就有勞芷姐兒。」

煜王府正房大院的屋頂上,趙謹煜和寧雲茂並排坐在一起,修長的雙腿隨意搭放著,一人手拿一壺酒。二人各自喝著酒,皆不出聲,氣氛詭異沉默。

趙謹煜忽然灌了一大口,將酒壺扔到一邊,搭住寧雲茂肩膀拍道,「兄弟,這回對不住了。奪你一個娘子,日後賠你十個。」

寧雲茂微怔,爾後低頭一笑,仿佛不在意道︰「八字都沒一撇,何來奪一說。我和容家小姐既沒有正式議親,更沒有互贈庚帖,純粹是兩位老人家口頭說的玩笑,兒戲而已。」

「雲茂果然氣度非凡,我自愧不如。」趙謹煜笑了笑,飲了一口後盯著酒壺直瞪眼,「爺本來要戒酒來著,怎麼又喝上了,這可不好。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啊。」

「有時候,酒真是好玩意。平時不敢說的話,借了酒勁就敢一吐為快了。」寧雲茂突的仰著腦袋,舉著酒壺一陣猛倒,看得趙謹煜驚心不已。這種喝法,簡直在玩命,連忙伸手奪過酒壺。

寧雲茂這時酒色赫然上了臉,醉眼朦朧,身形不穩。眼看著就要跌下屋去,趙謹煜慌忙拉住他。

寧雲茂借機攀住他胳膊,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踉踉蹌蹌說道︰「奪親沒什麼的,就是一點不好。爺要撬牆角,好歹提前支會我一聲,我也有個心理準備啊。」

听罷趙謹煜愣了愣,忽而朗聲大笑,「好,下次再撬牆角,爺一定提前讓你知曉。」然後兀自鎖眉思忖,不過,好像沒這機會了,看來,你注定得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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