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青蓮傳 第九章 恨意如潮

作者 ︰ 舟天涯

許仙行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卻難掩靈魂深處的那一抹疏離感覺。.他想不明白,在這個長生可求的世界中,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安于生老病死的輪回呢?要知道即便是天資有缺,亦不見得全無修行之望,且若是運道逆天,得到傳說中的靈丹妙藥,一步登仙也並非毫無可能。但是,絕大部分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飄渺的來世上,今世不成,來世再修,這是一種很普遍的思想,並且持有這種心態的人們也絲毫沒有無所事事的沉淪下去,反而活的有滋有味。在這里,死亡不再是一件令人畏如蛇蠍的事情,而是另一個輪回的開始,今世的辛苦耕耘,寄願于來世的累累收獲。重生輕死,自此出矣!真是奇怪的邏輯!許仙實是不敢苟同,哲人都說「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那麼來世的靈魂,還會是今世的自己嗎?他通過閱覽白玉簡得知,當一個人具備了大羅金仙的道行,確實可以找回自己的前世今生,可三界六道芸芸眾生,又有幾人能順利修到大羅金仙的境界呢?這是一個畫餅!可是,這點似乎被人們給隱隱約約地忽略了。「呆頭鵝——喂——喂——許仙——許公子——」許仙直到衣袖被人扯住,才注意到有人在對自己說話。青兒見到許仙終于正眼看到自己,氣呼呼地松開他的衣袖,澄眸一瞪,含含糊糊的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呀,快把錢給人家。」她一只手中攢著滿把的冰糖葫蘆,另一手拿著串兒吃個不停,小嘴已是包的圓圓的,說話自然含糊不清。許仙正在走神期間,能听出她的聲音那才怪了。許仙聞言莫名其妙。「這位公子,承惠二十三文銅錢。」售賣冰糖葫蘆的小販氣喘吁吁地湊上前來,見到許仙,頓時眉花眼笑的說道。他先前還真怕這青衣姑娘跑了,他老胳膊老腿兒的,可追之不上。許仙看看仿佛理所當然的小青蛇,又看看眼望巴巴的商販,本來略顯壓抑的情懷一掃而空,這也是一個如此真實的世界啊!他不甚明了自己怎會突然生出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奇異感觸,而且是涉及到人類意識形態的深奧話題,它自然而然浮上心田,完善著自己對這個世界本源的另類認知,冥冥中,他知道這種認知絕對是正確的。小販歡喜的拿著許仙給付的銅錢去了。許仙心情平靜,緩緩收好僅剩的三枚銅錢。說來奇怪,青兒讓他付帳時顯得理所當然,他給錢時同樣覺得天經地義,明明他們才認識堪堪半月,見面僅僅兩次,這種情況是怎會如此的自然發生呢?人與人間的緣分真有如斯奇妙麼?「青兒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白小姐呢?」許仙看著吃的不亦樂乎的小青蛇,再看看不見白素貞的身影,有些遺憾的問道。「姐姐當然在家啦——」青兒秀眸傳出一個「等等再問,沒見人家正忙著」的不滿眼神。許仙識趣閉嘴,這丫頭的古靈精怪,‘許仙’在第一次見面時就領教了。二人同步向前,背影在林蔭掩映中卻是和諧異常。一串串冰糖葫蘆飛快地進入了青兒的小肚皮。許仙暗自咂舌,這四十多串冰糖葫蘆可是不小的一堆,也就是小青蛇了,換個人類少女撐死也是吃不下的,可她如此大吃,難道不怕驚了自己這個‘普通人’嗎?最後一串了,青兒戀戀不舍地邊吃邊拿眼瞄著過往的小吃食,當然目光更不會漏過許仙腰間的荷包。許仙很是自覺,掏出那最後的三文錢托在掌上,道︰「只有這麼多了,全給你了呵,用完再沒了。」「真小氣!」青兒嘟囔道,給了許仙一個大大的白眼,不情不願地接過銅錢。許仙苦笑,他也想大方一點,奈何情勢逼人啊。青兒跑到一邊兒買了包瓜子,然後又蹦又跳的跑了回來。「那,呆頭鵝,你也吃。」白生生的小手抓了把瓜子塞到許仙手上。許仙一陣錯愕,這小丫頭,也不是全無心肝嗎?他卻沒注意到,青兒的口氣雖然一如既往,卻有了絲以前沒有的親近之意。許仙並不清楚,青兒此前對他是隱隱有寫敵意的。白素貞是他相處千年的好姐姐,猛然間說要報恩嫁作許家婦,青兒驚惘之余難免心生怨氣,對白素貞她自然不會做出些什麼,但對許仙可就不怎麼客氣了。許仙今天慷慨解囊的舉動,卻讓青兒覺得他這個人還算不錯,對許仙做她未來的‘姐夫’也不像先前那般抗拒。「呆頭鵝,你知道保和堂怎麼走?快領我過去。」青兒道。「咱們正往那兒走呢,青兒姑娘,你去保和堂做什麼?」許仙問道。「拿藥啊。」青兒皺皺眉頭道,「這地方亂糟糟的,轉的人家頭暈眼花。」她本來是自告奮勇出來為白老御史取藥的,路上卻被小吃食勾的讒涎欲滴,不但花光了白素貞給的一兩零用銀子,還累的許仙囊空如洗,結果繞來繞去,把自己繞暈在東市四通八達的路網中,這些情況,她當然絕不會告訴許仙。「白小姐病了?」許仙忙道。「呸,呸,烏鴉嘴,是老爺子病了。」青兒氣鼓鼓地道。「哦。」許仙暗道自己關心則亂,一個道行高深的蛇妖,又怎會輕易病倒。領著青兒到保和堂前鋪拿過白老御史的藥包,許仙也自回到東跨院做事。許仙目前負責的是把苕根切成容易入藥的薄片,這是一個不輕不重的體力活兒,以他的身體素質,當然是勝任愉快。制藥房包括許仙在內,現在共有六個人,其他五人中有四個許仙在一開始就認識了,分別是王管事.牛大力.中年人胡三和陳七柱。這陳七柱也算神通廣大,那樣頂撞王管事,不過是低了個下氣,事情也就揭過去了。最後一個人叫做大痴,听說是東主崔廣義從外面救回來的,因為被怪病燒壞了腦子,所以有些痴傻,但卻非是傻到了無可挽留,基本的生活常識還是懂的,就是思維反應慢的出奇,所幸做起事來認真老實,後來便也留在制藥房做了個幫工。「許仙,進來一下。」許仙听得是王管事的聲音,連忙起身,一進帳房,便見王管事指著木桌上的小包裹道︰「你把這包藥送到後堂夫人那里,若夫人不在,直接交給紫環姑娘也成。」「是,管事。」許仙應聲。王管事目送許仙出門,神色間甚是滿意。許仙做事踏實,人又謙虛知禮,自然得到他的賞識。許仙穿亭過院,不多時就到了後堂。「姑母,小佷兒真是全為了保和堂啊,這麼做才能賺到更多的錢,小佷兒——小佷兒全無私心啊。」「全為了保和堂?還要狡辯!羅四虎,你怎麼說?」崔黃氏的聲音平靜中飽蘊著憤怒。「這——夫人——這——」羅四虎為難之極,人家姑佷終究是血脈至親,誰知道崔黃氏心里是個什麼想法,自己一個外人貿然置評,十分之不妥當。再說這藥材中攙假售賣,藥鋪多已有之,只是這黃正平膽子太大,攙的太多而已。「誰在外面?」崔黃氏厲聲喝問。她之前已吩咐丫鬟僕婦全部離開,此時前庭籠鳥無故驚鳴,當是有人前來。「是我,夫人。」許仙穩穩走進後堂大廳,眉目一掃,見崔黃氏座下分別坐著一個錦衣壯年人和一個二十左右的英俊青年,想來就是那羅四虎和許仙從未謀面的‘黃少爺’黃正平了。「漢文啊,你來有事?」崔黃氏道,語氣遽然柔和不少。「是的,王管事吩咐我把這包藥送到夫人這里。」許仙道。「 ,你把藥放在那邊桌子上,自己找個位子坐下,一會兒我還有事對你說。」崔黃氏道。「好。」許仙自是依言。羅四虎和黃正平對望一眼,他們現在商談的可算是保和堂的機密要事,夫人怎會要一個小伙計坐在一旁?黃正平眼中掠過濃濃的嫉恨之色,旋又藏的不見影蹤,心底卻在瘋狂咆哮著,「那都是我的——我的,姓許的小子何德何能,竟也敢和我搶東西?保和堂是我的,表妹也是我的,讓他去死!去死!」一縷獰惡的念頭自他心間驟然浮現,雙手也因用力捏握而露出青筋來。「羅四虎,從今以後由你負責生藥買賣,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一次發生,我不管別人怎麼做,保和堂不賣假藥。」崔黃氏嚴肅道。「是,夫人,可這——」羅四虎邊看向崔黃氏,邊拿眼瞟黃正平。「怎麼?你不敢?」崔黃氏猶如不見他的為難神情,單刀直入地道。「夫人,我——我——我敢!羅四虎定然不負夫人期望。」羅四虎思量再三,斷然道。他並不是崔家的家養僕從,而是背井離鄉來杭州闖天下的中原人,想到自己吃苦受累,不就為了博得一個機會嗎?若是因為瞻前顧後放棄了,以後定當後悔莫及。「 ,那就好。」崔黃氏頷首道。黃正平的臉色已然難看之極,卻又听得崔黃氏說道,「正平,你以後就不要費心保和堂的事情了,先到州學衙待一段時間,等你大伯到了,再在衙門里給你找個事兒。」羅四虎听得心中歡喜,但面上分毫不漏,崔黃氏這是在為他鋪道啊,否則若有這位‘黃少爺’在手下待著,做事焉能不被掣肘?而且,這也是崔黃氏給出的某一種信號,攙假的事兒絕不能再做了。黃正平心里在滴血,他好恨——不過他也算迭經大難,完美地把心思掩藏起來了。許仙冷眼旁觀,此時也自有感想。他之前听人說黃正平甫來不久便掌理生藥買賣,就覺得他不象是如別人口中那般受崔黃氏重用,由于醫藥行業並沒有形成醫院那樣的規模,這個世界的采購一行可算不得肥差,黃正平實質上是隱約間被邊緣化了。經過今天這事兒,許仙更肯定了心中所想,要不何至于將他踢到州學衙中去放養呢?「四虎.正平,你們這就回去。」崔黃氏擺擺手道。羅.黃倆人一興奮莫名一恨意沖頂卻都隱藏極好的人物同時請辭離開。「漢文,你姐姐今天去金山寺了?」崔黃氏笑問。「 ,我下學後才送走她。」許仙回答。「哦,那你這幾天過來吃飯,不許推辭,你姐姐怕你面薄,早和我說好了。」崔黃氏假作板著臉道。「啊?這——這不太合適——」許仙頭皮一陣陣麻,許氏不會把自己給賣了?「有什麼不合適的?就這麼說定了,好了,你去忙。」崔黃氏作不悅狀。許仙也不好再吭哧些什麼,頗覺狼狽地退出大廳。他打定主意要和許氏坦白白素貞的事兒了,要是被她們亂點了鴛鴦譜,終歸是害人害己。許仙走過之後,自一處屋角轉出黃正平來,盯著許仙遠去的背影,雙眼中嫉恨潮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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