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青蓮傳 引子 第一章 命運邂逅

作者 ︰ 舟天涯

元始天尊端坐雲床,面皮不動,心中卻著實懊惱。只要想想白玉如意中損耗一空的教化功德,他對佛門的憎厭便愈盛幾分。然事已至此,唯願所謀之事順天應人,終究不負聖望。若問因果緣由,當從商周時期神仙殺劫說起。鳳鳴西歧,封神劫起。其時人闡勢弱,佛門衰微,唯截教獨大,有萬仙來朝之盛況。元始聯合人教太上老君,說動接引.準提西方二聖,相約謀算截教通天聖人以完渡殺劫。結果截教雖然難逃滅教之禍,但西方二聖火中取栗,不但策反收容多名闡教金仙,更強渡截教三千紅塵客,由此奠定佛門興盛之基。太上.元始心中雖恨,奈何殺劫已過,無端尋釁終是枉然。直到千年之後巫族重新出世,太上方窺得一線天機,于是在春秋戰國年間攜截教多寶道人西出函谷關,化胡為佛,立小乘佛教,欲分佛門氣運。孰料西方二聖棋高一招,隱大乘,興小乘,迎多寶歸于淨土,授佛主尊位,為多寶如來。二聖自身則隱退西方極樂世界,待勢起復。多寶道人本為截教首席大弟子,封神劫中為太上擒獲,佯順隱忍保得性命,又豈肯甘心為人闡兩教利用?他繼佛主位後,不但致力于佛經東傳,而且結好玉帝昊天,陰使手段對僅余人闡兩教的道家玄門多方打壓。這固然有抑道興佛的需要,但是何嘗沒有替截教出一口氣的意思?因緣際會之下,佛門真正在東土扎下了根基。大唐貞觀年間,小乘佛門盛極一時。接引.準提開始謀劃大乘佛教東傳,遂有西游之事。其時天道大勢俱在佛門,太上.元始縱有不甘,然無那回天秘術,只徒增煩惱而已。西游功成,佛教兩支合一,氣運果然大盛。但見佛光照地,金花漫天,更有禪吟聲聲,隨風直傳九天雲外。此時光景,其狀尤盛截教當年。太上見大勢難違,便專心煉丹悟道,以待時勢。元始卻素有雄心,怎肯認輸似的蛩伏?他日夜演算天機,終于在因果牽纏之下,覷得佛門一處破綻,多方推演,確認無誤之後,他以先天至寶盤古幡混淆了天機,將手中的立教聖器白玉如意打入虛空。元始這一番動作,最終將三界生靈都卷入局中,並引發開天以來最大因果,導致萬靈歸宗,天道重列。如此種種,卻非此時的元始所能預料的了。原來,佛門盛則盛矣,卻和被滅的截教有同樣的罩門,就是沒有足以鎮壓教門氣運的先天靈寶。剛不可持,盈不可久。接引.準提俱有大智慧,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二聖無奈,最後參考截教的萬仙大陣,創出千仞浮屠大陣,此陣分合如意,論及鎮壓氣運的功效尤在截教萬仙陣之上,只是布置起來繁瑣至極。道祖有言,封神劫後,眾聖非無量量劫不得出世。如此一來,佛門中為千仞浮屠大陣往來奔走的便完全成了那些能獨當一面的佛陀菩薩。這其中,自然包括原來闡教的慈航道人,如今佛門的慈航普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觀音看來溫淳可親。實則心氣極高,乃是不甘人下之人。當年闡教五大金仙叛道入佛,燃燈.懼留孫俱成一方佛祖,而他與文殊.普賢三人卻僅的菩薩功果,只因這是接引佛祖的安排,觀音便有不滿,也不會多言召禍。然而終究意氣難平,是以觀音一入佛門,即發下救苦.救難.觀世音三大宏願,立志即使做菩薩,也要做最強的菩薩。宏願證道法門傳自準提聖人,乃借功德與天道結下契約,修行問道有事半功倍之效。此法易行,雖然稍嫌根基不穩,然以功德入道,卻並無那後顧之憂,所以不失為佛教無上法門。觀音既發大願,自然不免身入紅塵,積修善功用以還願修行。卻說觀音某日神游之際,忽見一牧童從一樵夫手中救下一條白蛇,三者皆靈光隱隱,一看就是根性深厚之輩。觀音默算因果,得知牧童與白蛇此次世劫過後即有累世姻緣之份,樵夫卻天緣注定要做那三世惡客。觀音至此心中一動,立時有了計較,她收得那樵夫為記名弟子,賜名法海;又作無意中點化了白蛇,使其成妖修行,一千五百年後,白蛇化得人形,方能與牧童重續前緣;至于牧童本身。則在那紅塵中轉世輪回,歷盡劫數。觀音此番舉動當然不會無的放矢,她謀算深遠,實要借法海之手于一千五百年後牧童白蛇姻緣之際巧施手段擢取最大功德,並順勢完結自身與天道之間發願修行的諸般因果。所謂佛渡世人,但渡一凡骨豈能與渡一靈胎相提並論,且道祖有言,大勢不改,小勢可易,觀音此舉雖嫌處心積慮,然與大勢無礙,自有佛門氣運眷顧,注成大功。恰逢此事後不久,佛旨有令敕建千仞浮屠大陣,此陣需耗靈材暫且不論,單是壓陣靈物的找尋便讓漫天神佛大費周折。觀音初時也是憂心,但掐算後即安坐禪台,無它,牧童白蛇之事大可施行一石二鳥之法,既全了大願因果,又得了壓陣靈物。此謀若成,將與牧童白蛇有大防礙之處,但為了佛門氣運,觀音卻顧不得許多了。福兮禍所伏。觀音一心皆為佛門打算,孰不知因果牽纏之下,竟落入了元始天尊的轂中。元始天尊以大神通抽取牧童轉世之身許仙的一半真靈,用白玉如意護持送入下界輪回。自元始收回如意算起,堪堪歷劫一十八世。傳奇,由此展開。有詩為證︰聖心一動天機變,眾生一局命如線。皆為浮生世世苦,安知萬靈爐爐煉?烏雲蓋頂,暴雨驟至。西湖柳堤上,許仙頗為狼狽的在雨中奔走竄行。他一手緊緊把用長衫下擺裹住的書本捂在胸口上,另一手連連抹去打在臉上肆意橫流的雨水。「這天氣就像姐姐的臉,別看著艷陽高照的,不定下刻就是電閃雷鳴乃至大雨滂沱了。」許仙心中嘀咕不已,人卻極為迅速地閃進湖邊的一處望亭中。這種望亭在湖邊建有多處,一概臨湖築就,雖不甚大,但勝在清新雅致,素來為游湖的文人士子所喜愛。許仙若不是溫書時圖個清淨,特意跑遠了點兒,也不會直到現在才找到個有瓦遮頭的地方。他先把書放在亭中的石桌上,瞅瞅四周沒人,便月兌下青衫,擰出好大一灘水來,接著把長衫搭晾在石桌的另一邊。至于中衣則因為大雨來得十分急促,僅是微有潮意,穿著並無大礙。待得捋干淨發髻上的雨水,許仙喘息著癱坐在桌旁的石礅上。這一番急奔,實不是他這個文弱少年所能輕易承受的。潮濕的風夾雜著泥土的氣息穿亭而過,帶來了些微涼意的同時也使得許仙悶漲的頭腦慢慢恢復了冷靜。今天下午,他一如往常般在老地方溫書習字,但恍惚間好象進入了一個莫名所以的空間,許多見過的沒見過的人或事物倏忽閃現,明明沒有經歷過的事件,偏偏熟悉至極。當他對一個新登科的舉子稍作留意時,那舉子的諸般記憶事無巨細竟全部涌入腦海,這讓他剎那間頭痛如裂,如果不是一陣突然出現的黃光將他裹住,及時舒緩了疼痛對神經的摧殘,他的頭說不定就要被龐雜的信息撐爆了。就在他惶恐之際,卻被一陣瓢潑大雨澆醒,後來的狼奔豕突雖然有辱斯文,所幸無人看見,還讓他徹底從那個似真似幻的夢中月兌離出來。至今思之,余悸尤存。許仙揉揉似乎依然漲痛的太陽,雙眼中茫然之色漸濃,神仙鬼怪之事,鄰里坊間多有所聞,但大抵以訛傳訛,充其量只是茶客狐友口中的談資罷了。自己今趟所遇,究竟會是個什麼東西呢?如此的驚悸痛苦,真不如從未相逢。「姐姐,那邊有個亭子,我們過去避避。」「哦。」另一個女聲弱弱地應道。許仙聞聲抬頭,透過雨幕,可見一艘青舫緩緩向湖岸泊靠過來。舫上畫亭中立有一白一青兩個女子,影影綽綽看不清面容。青舫是游湖專用的舟楫,裝扮素雅,以舫上畫亭的青瓦頂而得名。這點與妓家堂皇艷麗的花舫大是不同。見有女客前來避雨,許仙連忙拿起長衫穿戴妥當。他心中有事,渾沒注意到方才濕漉漉的衫子竟早已干的透了。舫上女子合用一把油紙傘,相互攙扶著步下畫舫,沿著石子路直向望亭行來。盡管風大雨急,亦不損其婀娜風姿。那船工卻不下舫,兀自戴著斗笠,身披簑衣,默然蹲在船頭。此情此景,實堪入詩。許仙煩悶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好起來。「呀!」一聲驚呼入耳。許仙凝神望去,卻見一陣狂風將兩女頭上的油紙傘掀翻在側,大雨趁隙而入,驟然漂在兩女身上。等到青衣女子手忙腳亂地把傘扶正,兩女左前側的衣物已經被雨打濕並緊貼在曼妙的侗體上,其的裙裝更借風雨之勢把兩女修長的美腿勾勒地縴毫畢見。美人半掩,最是動人。許仙看得目眩神馳,心中不由得大贊︰「無怪孟老夫子呼曰‘食色性也’,此言真是深得吾心。」「哼,登徒子!」嬌叱聲中滿是不屑與氣惱。許仙尷尬回魂,入目的卻是兩個走進望亭的入畫佳人。白衣女子約莫雙十年華,烏發如雲,容貌秀麗端莊,雖然面有愁色,但氣度雍容,一看就是出自大戶人家的貴小姐;她身旁的青衫女子只有十五六歲年紀,明眸皓齒,俏麗無雙,若非一臉得嬌蠻平空減去三分秀色,只怕以白衣女子的風華韻致,也不得不讓出五分光彩。絕代雙嬌,不外如是。許仙眼中對美好事物的激賞並未能換得青衣女子的認同,從她愈加不屑的神情反倒似乎證實了許仙「登徒子」的身份。許仙心中苦笑,他總不能上前對人家說「姑娘你天生麗質,美艷動人,小生此刻行止實乃人之常」,嗚呼哀哉,他許仙許漢文諄諄君子,縱有君子之思,也淪落不到「登徒子」這般沒品沒味的地步。「小鬟無理,公子千萬勿怪。」白衣女子止住依舊忿忿不平欲要說些什麼的青衣女子,山前一福,賠禮道。許仙慌忙還禮,道︰「小姐客氣了,是在下唐突佳人,實在是失禮了。小環姑娘勿要氣惱。」說完對那青衣女子一個揖禮,算是賠罪。「誰是小環姑娘,哼。」青衣女子語氣雖沖,但神色間大見緩和。畢竟世間男子地位崇高,能如常人般尊重女兒家的,卻是並不多見,她來歷非凡,自然一眼就辨出許仙是真情還是假意。「公子弄錯了。她叫青兒,是我的丫鬟。不過我們平時姐妹相稱的。」白衣女子見許仙誤會,解釋道。「哦?」許仙復一揖禮,「真是對不住了,青兒姑娘別往心里去。」說完眼瞅著兩女走到石桌另一邊的石礅上側身坐下,以他所處的角度,再也看不到兩女衣下的無限春光,心里暗暗惋惜不已,但又不能饒過去飽餐秀色,雖然遺憾,也只得忍了。「好看嗎?」一個極度誘惑的聲音在許仙耳畔響起,許仙心有所思,自是大點其頭。「還不是登徒子?」青兒小嘴微嗤,俏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後得洋洋得意,還故意對許仙作出一副「敢做不敢當,我鄙視你」的氣人模樣。許仙清醒過來,念及方才情態,大感窘迫。「小青----」白衣女子一聲嬌嗔,青兒立馬變回乖乖女,她又轉頭對許仙道,「青兒被我寵壞了,公子大人大量,還請包涵一二。」面對一雙仿佛能說話的若水美眸,許仙自是連連表示自己不會介意的。三個人一時間俱都安靜下來。一股奇特的幽香在空氣中悄然流淌,生生為望亭增添了幾許曖昧的氣氛。「遮天的雨幕,疏落的長亭,絕色的美女與俊雅的書生,這一切怎麼那麼像鬼怪奇談中才子佳人的場景呢?」許仙搖搖頭,努力把這個突然冒出的荒唐念頭擠出腦海。幾杵低沉悠遠的鐘聲透空傳來。「是金山寺的散課鐘,大和尚們要吃晚齋了。」青兒歡快地說道,還用小手隱蔽地模模自己的小肚皮,神態嬌憨,惹人發喙。許仙卻完全失去了欣賞的興致。青兒的話宛若一道驚雷,震地他的面龐白里泛青。散課鐘?那就是申時末了,回想起那撕心裂肺的頭痛,他竟在那夢境中呆足了兩個多時辰,然而在他的感覺中,不過是稍稍眯了下眼而已。若不是風大雨急難以判斷時日,他也不會現在才發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許仙心里無可遏制地涌起陣陣寒意,不行,自己得回去了,只有見到姐姐,他才會安心點,說到底,他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恁是如何穩重,遇到事情,也會想對自己至親的人傾訴一番。想到就做,許仙向白.青兩位女子作了辭,裹起書本便待沖進雨海。「等等,」白衣女子叫住已到亭口的許仙,遞過她們來時用的明黃油紙傘,道,「公子想必有事在身,這傘先拿去應應急,免得淋濕了詩書。」她目睹許仙眼中的疑惑神色,嫣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多慮,俗話說‘暴雨不終朝’,我和青兒可待到雨住時回家,不妨事的。日後若有閑暇,公子把傘還到城北白御史府就是。」許仙原本為難,見到人家確是一片誠意,遂接過雨傘,道︰「小姐高義,許仙感激不盡,來日定當登門拜謝,」他本想問人家姓名,想想不妥,便又拱拱手道,「白小姐,青兒姑娘,在下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說完撐開傘,匆匆走進雨中。二女目送許仙愈行愈遠,終至不見。「姐姐,你說那呆頭鵝會有什麼事啊?看他那模樣,跟活見了鬼似的。」青兒道。「不曉得啊。」白衣女子漫不經心地應道。青兒卻是興致勃勃,她眼珠一轉,道︰「要不我跟上去看看,有事也好及時報知姐姐。」實際上是存了繼續捉弄許仙的心思。白衣女子並沒察覺青兒狡黠面容下的小打算,順話應道︰「不用了,許公子周身靈光隱隱,不會有災厄臨身的。」頓了頓,才接著道,「青兒,你說他怎麼樣啊?」「什麼怎麼樣啊?」青兒一怔,旋即醒悟道,「你說那個許公子啊,不錯啊,呆頭呆腦蠻好玩的。」白衣女子愕然,看到青兒古靈精怪的樣子,回味過來自己竟是問道于盲,隨著腦海中諸般思緒翻騰起伏,禁不住意態闌珊,厭厭得失了精神。「姐姐,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啊。」青兒只是天真爛漫不通世情,人卻極為聰敏,見到白衣女子神情,曉得自己言辭不恰當,急忙惶惶然說道。「傻丫頭,姐姐在你眼中,難道就是個受氣的風箱麼?」白衣女子撫撫青兒的額頭,接著道,「我自己心亂,和你沒關系的。」「哦。」青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白衣女子凝視著亭外接天的雨線,幽幽出了會神,道︰「青兒,把雨收了,咱們也回。」青兒應聲掐起印訣,一圈隱晦的法力波動急速蕩漾開去。雨勢漸漸由大至中,由中至小,最後完全放晴,漏出一碧如洗的朗朗天穹。二女上了青舫,披著夕陽織就的艷麗晚裝,消逝在煙波浩淼的西子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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