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霽垂下眼簾，「你當時是在叫我嗎？」
「我當時不是在叫你嗎？」譽徹看著她，著重了「我」和「你」。
顏霽心里柔軟下來，卻只能默然不語，就算他是在叫她，她還可以應嗎。譽徹看她一瞬間黯淡的面孔，不由把她攬進懷中，「花謝了，明年還有。」他的聲音不大，好像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顏霽眼中一熱，裹在披風中如襁褓中的嬰孩。他的懷抱為什麼現在才來，為什麼偏偏要來。她吸了吸鼻子，閉上眼忍住淚水。
「你哭了？」譽徹有些關切地想看她，顏霽忙把臉埋在他懷中。譽徹放過她，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你還是在乎我的。」
「別這樣……」她氣若游絲，心里的秘密太多，壓得她無法呼吸。
「明年這個時候，我們來看玉簪。」
「嗯。」顏霽听著他沉穩的心跳，那是她負擔不起的承諾，可她還是點了點頭，好像這樣就能換得片刻的安心。可她沒有想到，許多年後，這一個小小的約定，竟成為一場浩劫。
夜色漸漸彌漫，莫綰站在樓下，她已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眼中心中剩下的，只是樓上相擁的兩人。他是在乎王妃的，盡管他可以任何女子談笑風生，吟詩弄墨，可是他只關心她是否著涼，只會將她裹進披風。
莫綰低下頭，才發覺自己襟袖已然冰涼，「走吧。」她攏起手，跟著引路的宮人走遠。
回京在即，顏霽對南韶行宮有些留戀，畢竟是住了四月之久的地方，發生了翻天覆地轉變的地方。其他人也是如此，後宮各種小聚不斷。
「姐姐，雲澤公主約請我們飲茶，不如一起去？」莫綰一身青天碧色宮裝，走了進來。
顏霽正在端詳著送來的香箋，雲澤素來和她沒有來往，為何忽然請她喝茶，只能是和喬軒羽有關。她撫了撫額頭，最近她一直深居簡出，幾次踫見也都是有旁人在，擦身而過，莫非是上次牽手被人見到了？可雲澤怎麼現在才有所舉動。
「好啊。」她抬頭對莫綰一笑，暗暗頭痛。
兩人向約定的小雅宮走去，外面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寒氣侵人，「這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罷。」莫綰在傘下伸手接著雨滴。
顏霽緊了緊披肩，「但願如此。」
小浮為她撐著傘，「王妃，前面就是了。」小雅宮是一處听雨的好地方，房頂照例鋪著七彩琉璃，不過四周幾圈的琉璃下面被鏤空，雨滴落在上面發出空靈的響聲。平時無人來，下雨時炙手可熱。
顏霽聞言抬起頭，忽然她止住腳步，臉色霎時蒼白。小浮察覺到她的緊張，不由低聲問道︰「小姐？」面前的宮室安靜地佇立在秋雨中，與普通的宮殿無二，小姐怎麼了。
莫綰也轉過頭來，不解地看著她。顏霽定了定神，「沒事。」她吸了口氣，一步步向小雅宮走去。那天喬軒羽拉她闖入的，就是這里。
月斜雲緞簾一挑，室內的茶香飄了出來，雲澤微微轉頭，「來了？」
「多謝公主相約。」顏霽強作鎮定，還要說客套話。只見雲澤專注地擺弄著茶具，面色平靜無瀾。
宮人引兩人到桌邊坐下，顏霽的目光落在那張黃花梨木的桌子上，眉頭不由一皺，臉上開始發燒。怎麼偏偏是這張桌子，雲澤到底知道了什麼，是何用意。
「下雨天沒什麼事做，請你們來聊聊天。」雲澤淡淡地說，雖說是聊天，她臉上卻沒有絲毫歡迎的笑意。顏霽對這些話並不關心，她全神貫注等著的，是雲澤不知何時的爆發。
「臣妾已好久沒有听雨品茶了。」莫綰見在座兩人都不怎麼開口，便填補了一下空白。
「你新婚不久，自然不會有這樣的閑情。」雲澤一句話出口，莫綰也不知說什麼好，公主的大婚和她差不了多久，怎麼就有了這樣的閑情。
沉默了一會兒，雲澤好像才發覺自己該說點什麼，「本宮初為人婦，和過去的閨中密友話題少了。」她臉上浮起一絲笑，讓自己變得自然柔和些，「听說莫側妃和徹哥哥感情很好，王妃也是如此，本宮有些好奇，你們與夫君是如何相處的呢？」
顏霽心弦一動，進入正題，果然和喬軒羽有關，「這些天妹妹都和王爺在一起，應該更有體會。」
雲澤的目光轉向莫綰，高傲中帶著對答案的渴望與好奇。莫綰的笑容淡了淡，轉向顏霽，「王爺和臣妾，只是白天在一起。」
顏霽一驚，不敢確定她的意思，莫綰坦誠相告，「王爺在臣妾處留宿，但沒有踫過臣妾。」
「為什麼？」雲澤忽然問道，盯著莫綰，生怕錯過她的一絲表情變化，「你說那是為什麼？」
莫綰一笑，看來公主和駙馬關系不好，不過雲澤不明說，她也不挑明，「因為王爺愛的是王妃。」顏霽不由抬眸，莫綰平和地看著她，並沒有悲傷嫉妒。
雲澤怔怔地听著，拿著茶杯的手不住地顫抖，明亮的眸中涌上淚水，「是啊，因為他心里有別的女人。」她喃喃念著，恍如剛剛在噩夢中驚醒。
顏霽不知是該緊張，還是該松一口氣。看來雲澤不知道她和喬軒羽的關系，但也好不到哪去，她已猜到了喬軒羽愛著別人。
雲澤放下茶杯，踉蹌站起身來，恍惚彷如醉酒，「本宮還有事情，告辭。」說罷也不等回答便走了出去，身後的宮女忙追上為她撐傘，被她一把推開。
「公主和駙馬竟也……」莫綰不由感嘆。
「雲澤素來高傲，今天這些事還是忘了為好。」顏霽平靜地告誡道，目光觸到桌面上淺淺的劃痕，心里著魔一般地想著，到底是哪只發釵留下的痕跡。
這場秋雨結束，回京的日期卻推遲了，因為雲澤公主生了一場大病，臥床不起。皇上十分擔憂，無心返京。
「都出去！」前往探視的皇上心氣不順，把宮人全都趕了出去，只剩喬軒羽和雲澤。
「到底怎麼回事？」譽皇臉色陰沉，「別以為朕看不出你們有問題！」
喬軒羽撩袍跪倒，一言不發。雲澤艱難地撐起身，「父皇……」
「駙馬是不是欺負你了？」譽皇心疼地看著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