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關將軍只是跌倒了，本還有機會站起來，可是比賽在此時被打斷，結局已成未知，怎能斷言最後的生死？關將軍是譽國的英雄，朕相信當時他一定能化險為夷。」皇上心平氣和地評判，毫不掩飾對關凌的欣賞，又對皇後道︰「至于這個阿寂，破壞了雲澤的比賽，以下犯上罪無可赦。」
顏霽不由抬眸，皇上各打五十大板，犧牲阿寂來堵皇後的嘴，保住了將軍關凌。她望著怔怔跪著的阿寂，她雖是譽徹派來監視她的，雖然天天黑著臉，卻並不是壞人。至少，她可以為愛犧牲。
「求皇上饒了她！」關凌明知無可更改，還是苦苦哀求，七尺男兒磕頭如搗蒜，額頭上滲出血來。譽徹薄唇緊抿，一言不發，他知道這樣的結果已是萬幸。殿前侍衛上來就要帶走阿寂。
「慢！」一個柔和卻利落的聲音止住了侍衛的腳步。眾人睽睽之下，顏霽走到譽徹身邊跪倒，「公主，阿寂是臣妾的侍女，破壞了公主的雅興，臣妾道歉。可否請公主饒她一命？」
一向默默無聞的清裕王妃站出來求情，實在出乎大家意料。皇後穩坐釣台看戲，譽楚目露關切，身後的喬軒羽卻面如止水。譽徹回頭，冷冷的目光直射入她的心底。
「我跟你又沒什麼交情，干嘛接受你的道歉？」雲澤一向看這個出身低微的嫂子不順眼。
顏晴不屑地哼了一聲，想讓公主網開一面，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面子。
顏霽絲毫不顯尷尬，反而站起身來，「公主一定要殺阿寂，而臣妾舍不得這個僕人。這該如何解決呢？」她不卑不亢地走到雲澤面前，視線與她平齊，「不如我們賭一次，若公主贏了，不光阿寂，臣妾也隨公主處置。如果臣妾僥幸贏了，請公主饒了阿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公主和王妃身上，阿寂也不禁訝然。雲澤一挑眉，「賭什麼？」
顏霽回頭四顧，最後目光落在場邊的馬兒身上，那是皇上賜給雲澤的西風烈，「賽馬。」她的聲音依舊輕柔隨意。眾人心里一動，誰不知道公主自幼學習騎馬，如今的馬術更是男兒都不及，這嬌弱的王妃怎是對手。
「誰的馬先到那棵樹，就算誰贏。」顏霽一指遠遠的一棵高大的梧桐，回眸淡淡一句「公主敢比麼？」
這樣的挑釁讓譽徹不悅地皺了皺眉。雲澤一揚下巴，「有什麼不敢，你輸定了。」說罷轉身看著皇上，「父皇，兒臣今天就要試試西風烈。」
「也好。」皇上點了點頭，又對身後的宮人道︰「也帶王妃去選一匹好馬。」
「兒臣的墨蛟可以借王妃一用。」譽楚站起來，主動命人牽過一匹黑色的駿馬，一看就是萬里挑一的良駒。身為太子，他在皇後和清裕王的較量中選擇顏霽，顏霽不由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王妃小心。」譽徹走過來一臉關切，轉頭看著黃沙鋪就的場地，背對眾人，不易察覺地在她耳邊低語一句，「你搞什麼鬼。」
「我是真的想救她。」顏霽低低一嘆，她做一次好人就這麼出乎意料？
譽徹眸中的疑雲依舊，冷峻的目光帶著威脅的意味，讓顏霽覺得好像有把鋒利的劍架在她項上，稍一有偏差，她就能命喪當場。
「預備！」御前侍衛們已布置好賽場，站在樹下的人打著黃色的旗幡。顏霽換了寶藍色的騎馬裝，端坐在墨蛟上。雲澤一身火紅，回頭輕蔑地哼了一聲，這王妃是相府深居簡出的小姐，會不會騎馬還不一定。
侍衛見一切準備就緒，揚起旗子，人們的心也隨著那一點明黃提起，場上靜得只听見凜凜風聲。
旗子落下，兩匹馬箭一樣疾射出去。雲澤公主紅衣紅馬，如太陽般明媚耀眼。顏霽穩穩伏在馬背上，藍色衣袂在風中獵獵飛揚，她的面頰貼近了墨色駿馬，越發襯得肌膚似雪，好像乘風御雲的仙子，輕盈矯捷。
眾人的臉上換上驚訝，沒想到清裕王妃的馬術這麼好。皇上也笑著為雲澤搖了搖頭，只跑了十幾步，顏霽的馬頭便領先了。
阿寂屏住呼吸張望著，欣喜地回頭看了看譽徹，卻發現他捏著酒杯，漆黑的眸中沒有一絲輕松。忽然台上的人們一聲驚呼，阿寂忙定神去看場下。
只見雲澤從靴中抽出匕首，對著馬的跨上狠狠地刺下去，頓時鮮血涌出，馬兒吃痛發了瘋似地狂奔，漸漸趕上了顏霽。
「雲澤做事雷厲風行，機智勇敢，真是有公主風範。」皇後笑吟吟對皇上贊道。譽徹收回了目光，放下酒杯，這才是雲澤的作風。
顏霽余光瞥見漸漸逼近的馬頭，連續幾鞭抽在墨蛟身上，這場比賽她已壓上全部籌碼，決不能輸。
「顏霽！」這時譽楚一聲驚呼，猛然站了起來。只見顏霽在馬上一翻身，竟跳了下來，被馬兒帶得在地上滾出好遠，飛揚的黃土里，那一抹藍色若隱若現。墨蛟月兌了韁，飛馳電掣般地沖過了雲澤的西風烈，梧桐樹下的侍衛們騎馬追出好遠，才收住了墨蛟。
譽楚不由就要上前，喬軒羽不動聲色地伸手攔住，「殿下，自有人去。」他的語氣低沉無瀾，目光卻執意地避開了場下，似乎漠不關心。譽楚止步，只見清裕王已經匆匆走下高台，走進了尚未落定的飛沙塵埃之中。
「受傷了沒？」譽徹扶顏霽坐起，輕微地活動著她的手臂。顏霽昏沉地抬眸，搖晃的天地間，他的面容鎮靜聲線低沉，縱然天崩地裂也讓人安心。
恢復了知覺，顏霽感到手臂火辣辣地痛，是剛剛跌下馬時擦在地上。她伸手一模，手指上沾的都是沙土和血跡。譽徹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沒有，沒受傷。」顏霽漠然拉下衣袖遮住傷口，受傷太狼狽，她不想讓人笑話。
譽徹看著她，眸光如暗流涌動的深海，無際無底，卻又漩渦密布，讓人無法參透。身後太們醫趕了過來，「王妃可有受傷？」
顏霽抬眼，與譽徹目光交匯。不為人知的沉默蔓延，最後他沉沉開口，「她沒事。」太醫們這才抹了一把汗。
顏霽閉上眼，倦然地舒了口氣，下一刻卻被譽徹攔腰抱起。她身體不由一僵，緊張地摟住他的脖子，這人要干什麼？
「王妃受驚了。」譽徹換上滿臉關切，穩穩地向帝駕走去。顏霽瞥了他一眼，差點忘了，這只狐狸在外人面前一向情深似海。
雲澤輕快地登上高台，把馬鞭掛在腕上搖來搖去，悠然道︰「王妃輸了。」
「誰說的。」譽徹把顏霽抱到座位上放下，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顏霽溫婉地望了他一眼，在外人面前，她也能賢良淑德。
「公主承讓，臣妾贏了。」顏霽回頭，對上雲澤迷惑不解的目光。